第16章
回去的路上孫澤坤的臉色不怎麽好看,不知道是覺得遲早太膽小還是單純被滿方圓氣的。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前者的話遲早倒就認了,頂多覺得委屈,但如果是後者遲早就有點不太能理解了,再怎麽說也應該是遲早覺得滿方圓太惡心了才對。
不過現在遲早很明顯自己都一腦門官司,實在是沒有功夫去對孫澤坤的精神狀态進行人文關懷。事實上他的時間軸仿佛從孫澤坤親上他的那一刻就被硬生生的砍斷了,而對方還十分貼心的幫他打了個結,讓他只能在那段時間裏死循環,循環的頭頂冒青煙,心跳速率現在還沒慢下來。
他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有必要和孫澤坤談談,雖然覺得有點緊張,但是考慮到有話說話要罵就罵還是孫澤坤教他的,他還是挺胸擡頭問了出來。只是看來這個準備工作實在不怎麽充分,話出口的一瞬間就從中氣十足的“你剛剛有病嗎”變成了:“你剛剛為什麽那樣。”沒有一點威懾力。
天可憐見的,遲早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即便他最近已經隐隐有了敢騎在孫澤坤頭上的膽子,在這種時候也始終沒辦法硬氣一回。
而孫澤坤只是不鹹不淡的掃了他一眼。這個眼神讓遲早感覺非常不舒服,讓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古早時候被懷疑私通情夫的婦人,眼下被抓了正着,因此必須為此感到羞恥。這終于讓他發自內心的不爽了起來,先前那點似有若無的悸動都平靜了下來。
之後的争吵顯得順理成章,遲早對孫澤坤的語氣表示不滿,而孫澤坤又出言諷刺他真是長進,有火不敢對着滿方圓發就沖他來。末了還補了一句說不定你心裏還真對那個壯漢有什麽旖旎的心思,不如好好拾掇拾掇去跟了別人。
這句話可是完全踩中了遲早的爆點,一瞬間不說平常的鎮定,就連對孫澤坤的害怕他都想不起來了:“我反抗過!”
遲早突然的看上去是動了真格的怒氣看上去讓孫澤坤楞了一下,然而不知為何他心裏那根神經病一樣的軸依然在歡快的運作,看上去簡直是作死的小能手,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恨遲早:“反抗了還這樣,不反抗你是不是準備上趕着——”
然後他作死的話結束在了遲早的眼神裏——遲早眼眶都紅了。不全然是被氣的,甚至還有委屈和一些絕望。那些在他和孫澤坤的日夜相處裏逐漸被放下的防備又悉數回來了,甚至更加猛烈。
四下無人,遲早的聲音聽上去更清晰了一點,清晰到了顫音,委屈,心酸,憤怒都分毫畢現的程度:“孫澤坤你不要像一個什麽都知道的神經病直男癌一樣!你什麽都不知道你就給我閉嘴!閉嘴!”
說完他看見孫澤坤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錯愕,那瞬間他的心裏甚至有種扭曲的快感,然而他實在是沒精力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于是轉身就走。轉身的瞬間他就覺得自己嗓眼像是被是被卡住了一樣又酸又漲,眼前的景象都花成了一片。
你什麽都不知道……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可以站在你太陽一樣的位置上去指責我……
遲早跑着跑着速度慢了下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肩膀開始小幅度的聳動。半晌之後,他又繼續往宿舍樓走去,仰起頭的樣子仿佛是在哭泣。
誰都不知道,但是我還記得,我看見了,我知道什麽是恐懼,我也知道什麽是死亡,你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
孫澤坤從遲早跑開之後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全身上下都透着和這五月格格不入的寒氣,他猜遲早大概是哭了,但他也沒上前,只是在默默的一直不近不遠的跟在遲早的身後,直到看見他安全進了宿舍樓才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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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澤坤進門的一瞬間李憬和林子陽看他臉色就知道有問題。在孫澤坤摔門回房間後,李憬和林子陽兩人正一臉莫名奇妙的面面相觑,李憬的淘寶賣家客戶端就‘叮咚’的響了起來。李憬低頭一看,發現是遲早。
棗子早:親你好,我在你們店裏租的男朋友可以申請退貨嗎?
李憬一看就知道事情要壞,于是把手機拿給坐在另一邊的林子陽看。林子陽看了之後也愣住了,不過他的腦子比李憬的要靈光很多,沒一會兒他就笑着搖了搖頭,看上去明白了什麽。
李憬還在一邊抓耳撓腮,看上去十分的皇帝暗着着急太監也跟着着急,林子陽起身拍了拍李憬,說道:“別讓遲早退貨,別的交給我。”
李憬此人除了開這家店變着嗓音騙客戶外從來就沒有果決過,向來凡事都是能讓林子陽和孫澤坤做主就絕不多說一句話,既樂的清閑又閑的自在,日子過得十分的混吃等死,眼下正兩眼一抹黑的感到絕望,林子陽就有如神兵天降的來解救了他,他登時感動的只恨不得以身相許。
然而林子陽只是嫌棄的踹了他一腳,表示自己志不在此就施施然的走到了孫澤坤房門口,裝模作樣的敲了兩下門,在得到意料之中的“沒空”後,十分不在意的說了聲:“那我進來了。”于是直接擰開了門把手,進門,關門,落鎖,一氣呵成,高效迅速的讓李憬嘆為觀止。
“說了沒空你進來幹嘛。”孫澤坤正在對着房裏挂的沙袋練拳,不過現在看來這非但沒能讓現在的他充滿男神的憤怒的美感,反而讓人覺得即便過了好幾年,他身上依然有種遺世而獨立的中二氣息,偶爾還能當個分裂的神經病。不過林子陽并沒對此做出什麽評價,因為他半斤八兩,切開流的汁都是黑的。
“來替老板關心一下出租貨品的心理狀态?”林子陽走到沙袋旁邊,伸手止住了那個被吊在房間裏,看上去除了挨打還是挨打現在正苦逼的四處搖晃的沙袋,問道:“怎麽了?”
孫澤坤被林子陽止住了動作也沒說什麽,只是明顯氣不順的轉身就開始拆手套,看上去準備緊咬牙關把事情給悶死在肚子裏。
林子陽看上去比他更加漫不經心,他從來就是吊兒郎當的一副樣子,能坐着就絕對不擡腿,能躺就絕對不直腰的人,從來都只有他氣死別人的份。于是林子陽就用他那口能把強迫症逼死的口氣說:“噢,不說那就算了。遲早好像打算退貨,我來跟你說聲。”
林子陽心滿意足的看着中二悶葫蘆孫澤坤拆手套的動作停了一停,又繼續用一種十分欠打的語氣長籲短嘆:“不過你好像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正好你一開始也不是很想做這單生意,退了就退了吧。我一會兒出去,你桌子上那副照片老撲着看上去也沒什麽用,不如我去幫你扔了?”
這話終于把孫澤坤那悶葫蘆鋸開了一個嘴,他取下自己的手套往地下一扔,惡狠狠的說了一句:“他敢!”
林子陽看神經病一樣看着孫澤坤,整個人都是大寫的莫名其妙:“為什麽不敢?誰給你的自信?他喜歡的是白澤又不是你,再說你一開始不就是想出一口小時候的氣嗎。”
孫澤坤瞪了他一眼,看上去想反駁又找不出什麽話,于是重重往床上一坐,發出了一聲悶響,林子陽聽着都替孫澤坤屁股下那床心疼。然而那個有話不說只虐待床的人又開始抱臂沉默了。
林子陽翻了個白眼,剛還想整整他的心思都拐了個彎,眼下滿心都覺得孫澤坤就是個鋸嘴的葫蘆神經病,活該人男神不要他。但話到嘴邊他又變得十分溫柔可親,所以說白了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自己也是個神經病。
“你就是喜歡遲早,你早點承認這個事實比較好。”
孫澤坤既沒有醍醐灌頂的渾身一震,也沒立馬跳起來否認,他只是默默的掃了林子陽一眼。林子陽心裏簡直要破口大罵,你就一個眼神鬼知道你什麽意思,然而他依舊維持着臉上的表情八方不動,既溫柔又聖母的開口道:“一開始說要報複遲早,所以你就在游戲裏把自己能展現的好的一面都表現了出來,你想借此機會讓遲早也感覺到被欺騙。”
“遲早未來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麽樣我們不清楚,但是現在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遲早越喜歡白澤,現實的孫澤坤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負面情緒,白澤越溫柔,孫澤坤就越暴躁。南轅北轍,你就不怕最後圓不回去嗎?”
孫澤坤沒說話,林子陽這時終于發自內心的嘆了一口恨鐵不成鋼的氣,順帶還嘀咕來了一句還是文小羽好,被孫澤坤瞪了一眼後他舉手投降,靠在了門板上繼續說道:“白澤是假的,孫澤坤才是真的。假的東西再怎麽智者千慮也必有一失,你就不怕再這樣下去遲早自己覺得虛,然後決定離開白澤,到最後你連個機會都沒有了嗎?”
林子陽說的也是孫澤坤自己所擔心的,他用白澤的身份和遲早相處的時候都有下意識的僞裝,生怕哪天就猝不及防的掉了馬甲,那顯然就玩脫大發了。
“你要是真想和他過,首先你就得自己明白,然後再讓他明白,這世上那個願意對他好的人不是白澤,而是孫澤坤。”
林子陽看着孫澤坤沉默,心裏頗有一點成就感,感覺自己哪天要真在家裏混不下去了,戴個圓框黑墨鏡和瓜皮小帽去天橋下算命也是不錯的選擇。他一邊在心裏感嘆自己真是巧舌如簧,三言兩語就能摳着別人的心結,一邊又在心裏對這個初戀大概要到墳墓為止的法院院草的純情啧啧稱奇。
然而就和遲早每天都在痛哭流涕為什麽事情總是不按照劇本來,死過一次看上去也沒對他要走的道路有什麽幫助一樣,孫澤坤也從來不是一個按常理出牌的人,事實上他的腦洞向來有點清奇,這點從他當初能逼着一群或清瘦或肌肉虬結的殺馬特把自己塞進蕾絲小裙子裏跳舞這件事上就能看出來。
林子陽還沒來得及腦補一下自己買什麽樣的瓜皮小帽,文小羽是給他看場子合适還是當小童合适,坐在床上的孫澤坤就下了床。
孫澤坤赤着腳才在木地板上,上半身還裸着,一眼就能看到他明顯是練過但又不誇張的胸肌和腹肌,和遲早那種病弱系不同,他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那一類,不犯病的時候也是衣冠楚楚,放在古代也是個翩翩佳公子,拿着把扇子就能讓人念上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然而一旦他沉下臉來,就連林子陽也不得不在心裏感慨一聲,要是廣大病友都能有他這氣魄,統一天下想必指日可待。
能統一天下的神經病下了床,走到林子陽跟前,他跟林子陽差不多高,面對面站着的時候差不多就能平時對方。林子陽還是笑的一臉吊兒郎當漫不經心,渾身透着一股跟孫澤坤如出一轍的病友氣息,他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直覺孫澤坤其實非常不安。
孫澤坤終于陰慘慘的開了口:“那也先讓他對白澤死心塌地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二更!w
周一至周四我的課超多,而且還有幾個作業,所以雙更不太可能惹……所以只有保底一更,時速1500的人默默流淚。另外蠢作者現在十分憂傷為什麽自己的筆名叫蜜棗,我去哭一哭噢噢噢噢還有收藏和留言的小天使真是麽麽麽麽麽噠!!給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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