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哭泣。
低沉的男人聲音傳來”逆女,餘縣令家的夫人你不做,你要嫁給那打漁家“
她被打得一手撐地,嘴角有鮮血流出“你嫌貧愛富,朱湘已經考中了秀才,他那麽有才華一定會高中的。”
男人冷笑“才華?不過是打漁人家有什麽才華,考中秀才的人多了,難道個個都中了狀元?将小姐帶回屋裏,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出門!”男人拂袖而去。
夜幕低垂,她抱着雙腿坐在床上低聲哭泣着,緊閉的房門被人小聲推開,屋內并未點燈,只有稀疏月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
那人墊着腳尖,經過窗戶時,身影被月光烙在了地面之上。
“小姐”是那丫鬟,此時她正低聲喚着她。
守門的老人正打着瞌睡,丫鬟拉着她逃了出來。
大門外,丫鬟将一個包裹遞給了她,輕聲道“小姐,朱公子讓我帶你出來,他說他将父母接上後就一同去城外桃林找你”
她緊握住丫鬟的手“那你呢?你怎麽辦?跟我一起走吧?!”
丫鬟的眼中已含了淚花,她搖搖頭“小姐快走吧,花韶無法再陪你了”她的家中還有老母與年幼的弟弟,全家都靠着她微薄的工錢過活,這次冒險幫她已是盡了她最大的力了。
”小姐快逃吧“花韶催促着她。
府內燈火漸漸亮起,人聲開始嘈雜“小姐!小姐!”
花韶推着她往前,她走了幾步感激的回頭看向花韶“謝謝你“花韶抹了抹臉上的淚”快走吧小姐,老爺就要追來了“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奔在野地裏,回頭望去時,只見那城中的燈火已變成了如螢火般的亮點,她将背上的包袱系緊,咬着牙往前跑去,她知道這一走就沒有回頭路了。
花季還未到,桃林中沒有香氣,許是前不久剛結過果,桃林中有些狼藉,腐爛的桃子落在雜草之中,被她一腳踩爛。
“湘郎!”她在桃林中呼喊着,回應她的只有甚遠處的幾聲狼叫。
她害怕極了,也不敢再叫,怕将那畜生引來,她縮在桃林的一角裏等待着她的情郎。
離天亮還有些時辰,山中有腳步聲傳來,她心中一喜,緊接着就聽見說話聲傳來“快将小姐找出來!”這聲音很熟悉,她微微探出頭,就見零星火把之下,中年男人陰沉着臉正站在桃林外。
仆人們往桃林內探來,她收回目光往深處跑去。
“在那兒!小姐在那兒!”仆人高喊着指向她。
腳下一疼,她摔在了泥地裏,兩個老婆子扶起她。
“不要!不要!我不回去!”她掙紮着,被拖着往外走。
臉頰火辣辣的疼,男人的眼中像是有一把火焰在燃燒。
“不要臉的東西!”男人低聲罵着她。
她的視線被男人身後吸引,在那裏,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正被人捆綁着推攘着向她走來,他們的哭喊聲落入了她的耳中。
“兒啊!兒啊!“再往後,一個男人被人拖在地上。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想将那被拖着的人扶起“湘郎!“手肘上卻一痛,一只大掌将她拉住。
“爹爹做什麽這樣對他!“她怒吼着,使勁扣着男人的手。
拉着朱湘的仆人松手,朱湘重重的落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動也不動,頭發淩亂的蓋在臉頰之上,就像是一個待宰的羔羊。
大紅喜帕蓋在了她的頭上,喜婆牽着她往前,紅色的裙擺拂過火盆險些落在了炭火之中,耳邊不斷的傳來歡笑聲,賀喜聲,她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可憐,這裏那樣的喜慶卻仍蓋不住她內心的傷痕。
她的腦中只有那晚他父親的話語“只要你嫁給餘家,我便放了朱湘“。
她坐在喜床上,喜帕被人挑起,燭光印上她的臉頰,帶着酒氣的男人靠近她,好陌生,好陌生,她由着那男人擁她入懷,由着他将喜燭熄滅。
她迫不及待的回門,仿佛這是唯一能讓她感到希望的事情。
“爹爹!朱湘怎麽樣了?”
男人滿臉的笑意終止于她的這句話語中,男人拂袖,她緊跟其後。
豐盛的菜肴擺滿了桌面,她的夫君有事未能與她一同回門,男人的臉色不太好看。
“爹,朱湘他……”她小心的詢問着,卻未動一筷。
啪的一聲,銀筷被男人重重放在了桌上。
“就知道朱湘,朱湘,你的夫君未同你一同回門,你竟還想着那窮酸小子!”男人忍着怒氣。
可她卻并不在乎,她的心間只容得下朱湘一人。
“你答應我的……“她的聲音那樣小,已含了幾分淚意。
男人嘆了口氣“我已經将他放了,你就好好做你的餘夫人吧,這一世你與他再無瓜葛“男人扔下這句話離開了餐桌。
她守在餘府中,她的父親執意要她嫁給的人卻待她并不好,進門才不過半年,他便又納了一房小妾,而後便像開了閘一般,兩個三個,漸漸将他的後院填滿。
她立在他身邊就像是一個擺設,這座餘府成了她的牢籠,随着年齡的增加,她的夫君越來越不待見她,除開重要的節日,她一年竟也見不了他幾次,空虛之下她開始信佛。
霜華爬上了她的眼角眉梢,兒子娶了夫人,女人嫁了良人,兒孫繞膝,她的臉上又有了笑容。
這日她照例去桑南寺上香,卻意外的碰見了一個人,那個人滿臉的疤痕一只腳還駁着“小姐,是你嗎?小姐?“
她的眼睛已有些花了,她眯着眼仔細打量着面前這個人,穿着樸素,她搖搖頭“認錯人了”
那人卻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小姐,是我啊花韶“
“花韶?“這個名字如一記響雷落在了她的心間,與那個被她藏在記憶深處的男人串聯起來。
她震驚的神色落在了花韶的眼中,她摸摸臉,有些落寞“是了,我這副模樣小姐認不出也是對的。”
她與花韶互相攙扶着往廟中客房走去,這幾日她都住在這裏。
花韶的眼睛已不再靈巧,那雙眼已變得渾濁不堪,她十分局促的站在房中不肯坐下。
她的手覆上花韶的手,那雙手上滿是老繭,指甲縫中還陷着黑色的泥。
她将一盞茶遞給花韶,想讓她潤潤口,花韶接過,香氣剛拂過她的鼻尖,啪嗒兩滴淚卻從她眼中落下,滴在了茶水之中,這茶水是喝不得了,她想替花韶換盞茶,花韶卻仰頭将茶一口飲盡。
花韶的話斷斷續續的傳入她的耳中,她手上的茶盞落在了地上,碎成了碎片。
“老夫人……”屋外侍女聞聲推開門來,她盡量壓住心中的不忿“手滑了不礙事”。
侍女看看花韶極快的将那碎片清理幹淨了,又重新沏了盞茶放在了她的手邊,侍女退下,花韶複又開口。
在這場談話中,她得知了她未曾知道的真相,那個深夜裏,花韶為了掩護她被抓,她父親的手腕她多少是了解的,所以當花韶淚流滿面的說出是她将私奔之事告之她的父親時,她并沒過多的責怪她。
畢竟她的生世她也是知道的,仍誰也不能鐵石心腸的為了他人抛棄了家人。
她嘆氣勸慰她“好了花韶都過去了,就別再說了”花韶卻不肯,她粗糙的手握在她的掌間,用幾乎哀求的聲音說道“小姐,你就讓我說吧,再不說我這把年紀了,說不定哪天就說不了了”
原來她嫁給餘家後,她爹是兌現了承諾放了朱湘,但此時朱湘已身受重傷,他的父母是那樣期盼着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抱在了他的身上。
就算家中艱辛也未讓他賣力氣掙錢,他沒做過什麽重活,天天只是讀聖賢之書,身子自然是有些文弱的。
身受重傷又被迫關在潮濕的地下室裏好長一段時間,別說是救治了就連飯食都不能按時送達,能撿回一條命已屬他命大。
于是這病根就這麽落下了,好不容易考上秀才的兒子,全家的希望就這樣病倒在了床上,連下個床都要人扶如何能去趕考?
更要命的是,朱湘家的船被她爹派人給砸了,并禁止他們一家下海捕魚,一家的生計也被迫中斷,打漁人家不能打漁又沒有半分田地如何能活?
朱湘去找她爹,她爹開了個條件,讓他娶花韶,娶了他就放他們家一條生路,朱湘急火攻心一口血噴出在家躺了好幾天才稍稍緩過氣來,家裏本就沒了收入再加上他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看着家中的爹娘餓得皮包骨頭,朱湘終究是無可奈何娶了花韶。
花韶被送去朱家時蒙着臉,送她來的老媽子站在朱家的破瓦屋前,不肯再進,她的神情那般的傲氣,朝着朱湘頤指氣使。
老媽子将立在身後的黃布扯開,露出一面銅鏡來“老爺心善送你們的賀禮”
當着朱湘的面,老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