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奧列格回來的那天軍事基地正在進行月度的大掃除。尤拉被使喚到了二樓倉庫裏面搬東西,倉庫裏發現了一個老鼠窩把他吓得不輕,拿着掃帚半天不敢輕舉妄動。

“磨磨蹭蹭幹什麽?不就是幾只老鼠嘛,看把你吓得。”新兵笑話他,把掃帚反過來拿着一棍子将母老鼠捅死了,一窩小崽子驚得亂竄,士兵們玩鬧起來,一只只用腳踩死。

尤拉灰頭土臉地還嘴硬“我不是怕,我就是沒想到這裏還有老鼠。”

新兵繼續笑話他,“阿富汗就沒有老鼠了?這玩意兒到哪兒都有。”

“來了之後沒見過什麽動物,貓啊狗啊也很少見。”

“戰争年代誰家有閑情養貓養狗?”

“這些小旗子等一下用來挂的嗎?”尤拉轉移話題,把箱子裏舊的有點褪色的小旗子扯出來。

新兵點頭,“嗯,每年都挂,等會兒你爬上去挂一下吧,注意點安全就行了。”

尤拉咋舌,“我……”

“難道你怕老鼠還恐高?”

“不是,這怎麽上去?”

“就窗子旁邊水管那兒一個小把手順手扒一下不就上去了嗎?”

尤拉跑回倉庫打開窗子,看得有點心驚,但他回過頭來的時候那新兵已經不在了。他撓撓頭有點不知所措,正聽到外面兒有人喊,“快看!回來了!這麽快!不是說還要一個星期嗎!”

尤拉心裏猛地一咯噔,把脖子扭過去,因為太過用力導致疼了一下。但他仍然能望見窗外不遠處的平原上出現一輛戰車的輪廓,逆光而來。太陽離地平線看上去只有一個指節的距離,喀布爾破敗的古城牆宛如上古遺落的巨人,它殘破的身影沐浴在黯淡的天光下,仿佛随時能被鉛色的滾滾雲流沖擊潰散,焦渴的鐵灰色猛獸群從那段缺口碾過,将它遠遠抛在了身後。

尤拉一把扔了手裏的小旗子,飛快地往前跑,什麽都顧不上,一直一直跑到軍營門口。站崗的士兵已經接到了消息,向他吹了一聲愉悅的口哨,“該慶祝慶祝!”

尤拉咧開嘴巴就笑,話都不會接,他覺得自己會成為那道城牆的一部分,他站在那裏,像是已經等待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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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列格拉開頂蓋從他面前跳下來,脫掉太陽鏡,摸他的頭發,“辛苦了。”

尤拉眼眶立刻紅起來,他低頭咬着嘴唇,輕輕地說,“謝謝你。”

奧列格覺得他曬黑了一點,又瘦了一點,但看着比他走之前要精神了,他知道尤拉能适應下來,但是這個過程并不容易,他歪笑了一聲,操着疲憊的嗓子說,“現在不是說謝謝的時候,寶貝兒,走,陪我洗澡去。”他一把撈起尤拉瘦弱的小肩膀,帶着人就上樓去了。

進了房門尤拉去給他拿毛巾,奧列格在他身後扯過他的手,把他按在牆上就吻。

“唔!”尤拉掙了一下,打翻了洗臉盆,吓得他不敢動了,乖乖把嘴巴張開。

奧列格稍退,捏着他的嘴唇,滿嘴調侃,“活着回來的士兵該有一點獎勵,不過分吧?”

尤拉的臉紅透了,他翕和的眼睫輕輕刷在奧列格的鼻尖下,能感覺到男人帶着沙漠熾熱的氣息,奧列格把他手上的毛巾扔掉,牽着他的手環在自己脖子上,低頭吻在他的嘴唇上,他的胡渣磨蹭着尤拉的下巴,十分煽情,可嘴巴上的動作就一點也不柔和。尤拉只感覺到嘴唇被吮吸得發疼,陌生的舌頭粗暴地伸進來,用厚重的舌苔刮弄他的牙龈,舔他的牙根弄得他嘴巴發酸,他受不了了,想避開,舌頭被奧列格攫住大力得吮吸,他嘤嗯了一聲覺得腰以下的部分都是軟的。男人一只手托住他的臀部,牢牢把他抱在懷裏。

“奧列格……”他蘊滿水汽的眼睛無辜而可憐。

奧列格得意地笑,舔舐他的耳後根,用舌頭将可愛的耳垂卷在嘴裏含弄蹂躏,“寶貝兒你真漂亮。”他的手伸進了尤拉的衣服,一種久違的觸感重新回到他的手上,他滿足地嘆息。

尤拉輕輕推着他,“別……”

“別什麽?嗯?”

“不要這樣。”尤拉別過臉去,“我……你應該去洗澡了。”

奧列格不逼他,只覺得他這樣很可愛,他意猶未盡在他的脖子上烙下一個吻痕,吹了聲口哨,心情愉快地撿起地上的毛巾去洗澡。尤拉在外面給他整理背囊,裏面應有盡有,除了換洗衣物防身武器、生存工具、眼鏡、藥品,還有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女人的香水、針線包、小孩的襪子(單只),還有一個小布囊,聞起來香香的,不知道是什麽。

“那是種子。”奧列格圍着個毛巾就走了出來。

尤拉見怪不怪,他們從前在學校裏的時候奧列格也喜歡這樣。奧列格看起來比以前壯多了,他簡直就像一頭老虎,尤拉盯着他健壯的胸肌想。

奧列格坐到他床邊上,把那個香香的布囊打開,從裏面倒出一把褐色的種子,顆粒非常小,表皮光滑有光澤,散發着清幽冷冽的甜馥,“這是阿富汗的一種樹的種子,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長在有水的地方,瘦長瘦長的,枝葉很纖細,灰藍色的不太起眼,但它的果實同時也是它的種子是香的,很好聞。我們這裏小姑娘用這個熏衣服和被子。”

尤拉把種子捧在手裏面,“種在旱地上活不了?”

“阿富汗缺水,你浪費水去種樹會惹人神共憤的。”奧列格笑話他,将他的手合攏,“就是摘一點給你玩兒的,我記得你以前喜歡搞這些花花草草。”

尤拉把小布囊收起來去給他找衣服,“那就放着熏衣服吧。”奧列格接過他手裏的衣服穿上,從身後抱着他,輕輕嗅他脖子上的氣味,“辛苦你了。”

尤拉手上的動作一頓,“還好,我只是做一點雜事罷了。”

“沒人為難你吧?”

尤拉搖頭,在融入環境和人群的過程中的确會有一些困難,但都是可以克服的。這個月他很充實,空在基地裏寫了很多東西,手上大量采訪素材和照片,他還學了一些日常的阿富汗用語,并且準備更深入去學這門語言,為了方便閱讀資料和與人溝通。他翻翻自己的筆記本,上面一條條列了很多事項,沒打勾的就是還沒有做的,計劃詳細實際。

“薩沙教我了一點阿富汗語,日常和人打招呼或者買東西問路的基本句子。”他回答,“語法有點奇怪,和我們的不太一樣,發音也不太習慣。但是有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因為我手上現在有不少阿富汗語的資料可以看,所以我找你們書記官借了一本字典來查,每天還做一點翻譯。”

奧列格把腦袋輕輕擱在他的肩膀上,實際上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只是覺得聽他說話的感覺很好。

尤拉回頭來看他,給他展示筆記本裏夾着的亂七八糟的紙條、信箋、照片,“其實不辛苦,和這些人打交道需要花一點耐心。你的這些兵也不難溝通,我現在早上會和他們去跑步,幾個老家夥難忽悠一點,”他說到這裏笑起來,充滿自信,“要不然你以為做媒體的只靠筆杆子吃飯嗎?”

奧列格喜歡他的笑,親親他的臉蛋,“維克多的事情告一段落,過兩天給你主編打個電話,看看怎麽安排,能申請回國就回國。”

尤拉轉過身來,“我想想怎麽和他說。現在回過頭來覺得自己太傻了,人家說什麽都信,真是什麽也不懂。”

奧列格吻在他的嘴上,“戰争很快就會結束的,沒事。”

“戰争快結束了吧?”少年站在華麗的窗臺前眺望,他身上只裹着單薄的床單,肩膀上暧昧的紅痕和淤青略顯情色。

男人靠在躺椅上,他身邊趴着一頭非常漂亮的小獅子,金黃的鬃毛,它還小,牙齒和爪子仍然收斂,只會懶懶地翻着肚皮。赫瓦賈只養這麽大的獅子,再大一些他就會把這些獅子送給那些政府高級官員、将領,這些獅子血統純正,正值青壯年,威儀十足,又被調教得非常好,很受青睐。

但在阿卡季眼裏,赫瓦賈對獅子的想法不像人們看到的那麽簡單。他是個極為控制內斂的人,老于政治,善權術攻心計,表面上保持着一個貴族的涵養和優雅。他從來不養成年獅子,忌諱那種張揚的放縱的爪牙,刻意保持低調,從來不讓人輕易察覺他的野心。

“是的,快結束了。”赫瓦賈回複他。

阿卡季坐在窗臺上,太陽曬着他的皮膚使得他心情好一些。赫瓦賈撥了撥小獅子的後頸,于是它抻了抻腿腳,一颠一颠跑到少年面前嗚嗚叫。阿卡季不喜歡它,一腳把它踹開了,冷冷道,“畜生。”

赫瓦賈笑起來,這男人笑起來很貴氣,天生驕矜,“它不比你那只兔子布偶要可愛嗎?”

“他會咬人,布偶可不會。”阿卡季很不客氣,頤指氣使,“你把我抓回來我沒來得及帶東西,你去再給我買一只布偶來,我要抱着睡覺的。”

赫瓦賈親自站了起來,走到窗臺前,掬起他搭在肩膀上的軟發,手指劃過少年白皙的後背,撫琴般撥弄他微涼的皮膚,“你可以抱着我睡覺,我很歡迎。我覺得你有必要收斂收斂脾氣,煩躁對身體不利,如果你忘了我以前怎麽教你控制情緒的,我不介意再教你一遍。”

阿卡季咬着唇表情很隐忍。

一個男傭敲門,“先生,夫人回來了。”

赫瓦賈點頭,“我知道了。”

阿卡季的心揪了起來,眼神十分晦暗陰郁。赫瓦賈摸摸他的頭,親吻他的額角,“是我讓她來的,一起吃個晚飯,你洗個澡換身衣服再下來。”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這是最後一次,阿卡季。不要惹我生氣。”

阿卡季以為他在威脅自己,咆哮着甩開這個男人,“去你媽的一起吃!和我沒有關系!你想怎麽介紹我?貼身書記官?男寵?逃犯?還是,”他自嘲地笑笑,“還是為了一個一見鐘情的男人不惜背叛祖國的白癡?就和你那些愚蠢的獅子一樣,只會乖乖貼在你的腳邊低頭獻媚?”

赫瓦賈沒說話,他大方站在原地。

阿卡季揮了揮手,“赫瓦賈,你如果不管不顧我會死在貧民窟的地下室,我的身體你很清楚,反正也不剩多長時間。如果你害怕我會洩露你的野心和秘密,那就現在殺了我,如果你想把我關在這裏玩弄,真的沒有什麽意思,你可以去挑更漂亮更可愛的。”

赫瓦賈說,“說完了嗎?”

阿卡季刻毒地望着他。

“看來我不在的日子你染了很多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朋友們的壞習慣。”赫瓦賈說,“讓她來是為了要你做個見證,我們正在辦離婚。協議已經準備好了,就今天簽。她說想見你一面,是我答應她的。我說最後一次就是這個意思,要不然你認為是什麽?”

阿卡季怔忪,他以為赫瓦賈會直接發飙。

“我認為對于前妻來說這個要求不算過分。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這個時候帶你回來?“赫瓦賈笑笑,他走近一些圈住阿卡季的腰,“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阿卡季。下一次,學會禮貌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作為一個有教養的人,我相信對你來說不難。”

阿卡季仍然沒反應過來,“你要離婚?為什麽?”

赫瓦賈笑起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跟你說細節,我們晚上還有很多時間。現在還是先去洗澡,不要讓客人久等了。”

阿卡季擤了一把鼻涕,嘲諷,“赫瓦賈,你什麽意思,說清楚。別在我面前裝好人。”

赫瓦賈攤開了手,“我沒有必要騙你,你可以下樓問她,離婚這麽大的事情,你認為我會作假?”

阿卡季一點也不确定。這不是他熟悉的赫瓦賈,他要做一個事情就不會輕易放棄,尤其是和攫取利益相關的事情,更加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動搖心思。他的婚姻就是一樁最大的利益交易,為實現他的野心而完成的最輕松的一次資本積累。他怎麽會輕易放棄?

“去吧,先去洗澡。”赫瓦賈摸摸他涼涼的肩膀,眼神露骨赤裸,“我倒是希望能讓人見到這些痕跡,但我覺得你不會願意。”

阿卡季像是看着怪物一樣看他,扯了扯身邊的床單,頭也不回跑進了浴室。

他心裏啐了一句:他媽的他從前從來不會調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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