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晚歸

第四十章晚歸

這蓮香樓在京城內可是赫赫有名,它之所以出名不僅是因蓮香樓的酒菜點心,更是因了蓮香樓內的絕色佳人。蓮香樓可不比一般的青樓,裏頭的姑娘除了個頂個的美貌之外,更是個個身懷才藝,甚而有些女子才情不必名門閨秀差。但她們又比名門閨秀多了許多風情。因此許多王孫公子對這蓮香樓的姑娘真真是趨之若鹜。

這蓮香樓的頭名花魁便是王甫生的紅粉知己,玉琴。玉琴容貌豔麗,身段窈窕,更彈得一手好琵琶,而且還識文斷字略通詩書。王甫生回回來蓮香樓必由她作陪。這回,自然也是由她陪着了。

蓮香樓可不只是一層樓而已,穿過後頭花園更有一獨樓,王甫生及一幹朝廷重臣便在此小聚。玉琴抱着琵琶彈了一曲,便坐回了王甫生邊上,替他斟茶添酒好不親密。禮部尚書周鴻便笑道,“正所謂紅袖添香,這飯菜經了美人的手也是更增了一番風味啊。”

王甫生瞧了身邊千姿百媚的玉琴一眼,莫名地想起早些時候繡心替他磨墨時的模樣,神情便有些恍惚起來,連玉琴與他說話都沒聽見,直到美人嗔怪地晃了晃他衣袖,嗲聲喚了他一聲王大人,他才回過神來,笑道,“美人,你方才說什麽?”

玉琴拖長音調嗯了一聲,“大人的心都不知飛到哪裏去了,奴家說什麽又有什麽重要的。”

王甫生捏了捏美人的下巴,“你啊,還給我使小性子呢,嗯?”

玉琴可沒有繡心那樣的身份能在他面前使性子,趕緊變了神色,笑盈盈地道,“大人,奴家哪兒敢吶,來,奴家給您斟酒。”

在座的有一位是孫家的次子,名叫孫楊春,乃是今年新登科的狀元。原先,孫楊春對這類狎妓,飲酒,享樂之類的事敬謝不敏,然而身在官場就不得不做出些迎合的意思。否則,他在官場之上便難以立足。雖說如此,可他在酒桌之上卻仍覺着別扭,如坐針氈,他正想尋個托詞告辭之時,偏偏有個名喚莺歌兒的歌女瞧上了他,竟主動靠了過來,半依偎在他身上,“大人,奴家替你斟酒?”

這孫楊春的夫人不是旁人,正是繡心的親姨母。孫楊春待自己夫人異常尊重,家裏出了母親硬塞給他的一個姨娘之外再無旁人。他本身對這事也不熱衷,更覺風塵之中的女子污穢不堪,故而那女子才一靠過來,他便皺緊了眉頭,身子往另一邊傾斜,只恨不得伸手将那女子推開了才好。

那女子也是個心思剔透的,見孫楊春如此不耐斟了一杯酒之後便退了出去,轉而坐在了禮部侍郎周鴻的邊上去了。

王甫生見狀道,“孫兄似乎不喜這類場合?”

孫楊春雖則不喜但也不能完全拂了周鴻和王甫生的面子,故而道,“哪裏哪裏,只是今日身子略有不适,實在不能飲酒。”孫楊春一面說一面想,這王甫生才娶了繡心沒幾日就出來花天酒地,自己那外甥女也着實可憐,以後還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王甫生見孫楊春神色不愉,猛然想起來他可是繡心的親姨父,不由得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自己竟沒有想起來?真是該死。這等狎妓之類的事怎能在他面前做?實在失策了!他忙松開了玉琴的小手,不着痕跡地輕輕往外坐了一些,笑道,“孫兄,聽聞令郎身子不大好,最近可有起色?”玉琴見他如此,心內了然,低頭勾了勾唇。

孫楊春一想起他那個唯一的嫡子就心酸地嘆了口氣,“總是咳嗽,好好壞壞,反反複複,我這一顆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禮部尚書周鴻一向以王甫生馬首是瞻,見王甫生提起這事也跟着附和,“怎的如此?大夫可說了是什麽病?”

孫楊春搖了搖頭,臉上一片悲苦之色,“只說是咳疾,但他身子弱了些,故而總是反複,但那些調養身子的藥不知吃了多少下去,竟一點起色都無,人反而漸漸消瘦下去了。”

王甫生道,“不如讓常給我祖母瞧病的溫禦醫給你家哥兒瞧瞧,他醫術高超,我祖母的身子全是他盡心調養的。”

孫楊春揚眉道,“如此真是再好不過,揚春此番拜謝了。”

王甫生笑道,“都是同僚客氣什麽,況且你的外甥女繡心可不是我的夫人麽,咱們也算有姻親嘛。”

孫楊春見他提起繡心,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些,“明兒個繡心就要回門了罷?這時間過得真快,早些年她才是個總角的小丫頭呢,一晃眼竟嫁人了。”

王甫生見他神色之間似乎頗為嘆息,心底曉得他心有不滿,但也怪他先前想得不周到,事已至此,也無法子了,“孫兄何必感懷?時如流水一去不返,感嘆也是無用啊。”

孫楊春的視線掃了王甫生身邊的玉琴一眼,冷冷道,“丞相說得正是,這話題咱們就撂下不提了罷。”

其他人見氣氛冷了,忙抛了個話頭出來,大家複又飲酒談樂起來。

一時宴畢,有些官員便與自己素有往來的粉頭一起留宿在蓮香樓。孫楊春自然是回府去的。他見王甫生似乎并無去意便道,“丞相府上與我府上正好順路,咱們不如同行如何?”玉琴是滿以為他會留下過夜的,見此情狀便極為不舍地瞧着王甫生,暗暗拉住了他的袖子。奈何王甫生雖則不是不愛戀女色之人,但他永遠分得清輕重。孫家的勢力他雖然暫時沒辦法争取過來,但若因了這點子事得罪了孫家那就大大不妥了。

故而他一絲猶豫也沒有便揮開了玉琴的手,站起身來拱手道,“如此甚好。”王甫生于是便與孫揚春一道回了。

玉琴站在高樓之上,望着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淡去直到消失。

她自五歲起便被賣入青樓,自小被老鸨打罵,逼着練舞,練琴,讀書。十年之後便以一千兩銀子的價格将她賣給京城的富商。自此之後,她成了蓮香樓的花魁,媽媽的搖錢樹,開始了錦衣玉食的生活。老鸨曾說,“你啊命比那些千金小姐還好,瞧你現在吃的用的,哪樣不是最上乘的?那些王孫公子要見你一面還得瞧你的面子呢。”老鸨說的是實情,可是,她到底掙不過一個妓字,正經人家又有誰會娶她?哪怕是做妾呢?

就連王甫生亦是,他現下是寵她,可哪裏又能真心看重她?不過是在外頭一個樂子罷了。哪天不想要了,不是說丢就丢?

玉琴的手慢慢攥緊,不,她不能就此認命,褚藍鳶可以嫁入王家做姨娘,她為什麽就不成?

話說,王甫生回王府之後徑直往主院那兒過去,正遇上琴香。琴香剛服侍繡心睡下,見了王甫生眼睛微微一亮,半蹲下福了福,“二爺。”

“二夫人可睡下了?”

“早已睡下了。”繡心明明方才躺下,可不知為什麽,琴香卻說成繡心早已睡下了。琴香偷觑了王甫生一眼,心跳莫名加快了些,二爺雖則不比少年郎那般風華正茂但他身上那股子俊朗沉穩的風姿又哪裏是那些小子們能比的?

“琴香……”

聽着王甫生又喚了她一聲,琴香的心咯噔一跳,充滿希冀地望着他,“二爺……”

“她既睡下了便不擾她了,明日她早起你便同她說要她準備準備明日回門的事。”

“是,二爺。”

王甫生說完之後便轉身往回走。莫硯瞧了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今兒去哪兒歇着?”王甫生想了想,“罷了,回紫竹苑罷。”這紫竹苑便是當初他未曾娶繡心之時與王朝宗一同的居所。

紫竹苑內布置得不如主院奢華大氣,但勝在清幽雅致,是個修身養性,沉心讀書的好地方。才至了門口,便見成碧早侯在了門口。見他來趕緊迎了上來,“二爺,可要先用些冰鎮的果品?沐浴的湯水馬上便準備好了。”王甫生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擡步走了進去。他今日确實有些乏了略用了一小碗綠豆湯便前去沐浴。

王府每個院子都設了專門的浴室,每晚都設了專人留着熱水以備不時之需。成碧照例替王甫生準備好寝衣,在浴室的簾帳外侯着。等了不多時,果聽見王甫生低沉的聲音響起,“進來罷。

“是,二爺。”成碧應了一聲,掀簾子進去,王甫生已從浴池裏起了,成碧低着頭過去用寬大幹燥的布替他擦幹身子,然後熟練地替他換上寝衣。成碧從前頭給他扣扣子。王甫生垂頭瞧着眼前的女人尖尖的下巴颌兒。

成碧自十六歲跟了他現今已經十年了罷?這麽多年她似乎一直默默地在她身邊,不争不搶不吵不鬧,就算無名無分也毫無怨言。

“成碧。”

“嗯?”成碧手中的動作停了停,擡頭望着他,“怎麽了?”

“你……”王甫生頓了頓,又覺得無從說起,先前多年都因各種各樣的因由未能給她一個名分。如今繡心才進門不久,如今這樣真的時刻就更是不能了。“這麽多年委屈你了。”

成碧微微一笑,“能在爺身邊奴婢一點都不委屈。”

王甫生感佩于心,溫柔地将成碧摟入懷中。成碧側首靠在王甫生胸膛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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