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楔子
大梁國崇元元年,帝王孱弱,長公主梁憐君禍亂朝綱,豢養三千面首。三載數來,梁憐君垂簾聽政,百官敢怒不敢言。
皇後不才,善妒,後宮子嗣不多。
皇帝乏力對付外戚,縱惱怒,但,無可奈何。正當梁國內亂時,吳國百萬雄兵來勢洶洶,邊關告急。
而,滿朝文武,居然擇不出一人能迎戰。
皇帝縱惱怒,也無它法,一時間氣得吐血!
眼瞧見長公主要徹底把持朝政,丞相見形勢不妙,立馬向皇帝舉薦長公主帶兵出戰,但是卻遭到長公主一派大力反對。長公主在後宮前朝呼風喚雨,焉能去邊關送死?萬一回不來,戰死沙場,他們還如何能立穩朝政,又靠誰升官拔職?
衆人争執之時,長公主垂卧離宮,笑飲醉千殇,一笑置之。
大筆一揮,去!
言外之意,玩玩!
出兵之日,梁憐君绫羅紅衣,全然不像出兵,身後緊跟數十面首,油頭粉面,完全一副荒唐。
要說長公主,昔年也是文韬武略,能歌善舞。卻在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加上無人管制,使得她整日流連溫柔之鄉風花雪月,纨绔無稽。
這樣的梁憐君,自然不能帶兵打仗,更不能贏!
然,百官卻暗自竊喜,這荒淫無度又把持朝政的長公主,終于一去邊關。
更好是,不複返。
于是,不出半月,邊關就傳出節節戰敗消息,而且還傳出梁憐君在軍營中尋歡作樂,夜夜笙歌,而居然在大戰時,醉醺醺的上了戰場,胡亂纏上敵方将軍,被敵方一掌打下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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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當屬什麽最令梁國興奮?
當屬,梁國長公主,下落不明,死傷不定。
沒過幾日,梁國便下旨梁憐君為國捐軀,葬入皇陵,谥號‘詠離’——百姓人人傳頌荒淫公主死得妙!
001農家娘子
“娘子,娘子——”
梁憐君被吵得扶額長嘆,她漫不經心的掀開眼皮,如何往日喊着面首伺候,“來人,伺候本宮更衣。”
吳季風眼眸深邃,閃爍過一道暗芒,半晌才緩緩開口,“娘子,你在胡言亂語什麽?”
帶着幾分暗沉和魅惑的嗓音在梁憐君耳邊靡靡而來,惹得梁憐君眉頭一挑。眼前男子俊美無疇,眉眼如星,面冠如玉,好一個俊美男子,眼眸含笑,“好一個面首,不如當本宮的裙下之臣?”
“娘子,切莫胡言亂語,你我本就是夫妻,何來面首?那玩意兒總歸是不入流的話,切莫再說,讓人聽了進去,為夫可是擔心你得緊。”
這回輪到梁憐君詫異,“你叫本宮什麽?現在不是在離宮?”
這自稱為夫的男人正是吳國的攝政王吳季風。
當他知道梁憐君居然要上戰場,特意放下了吳國的朝政連夜騎馬趕到了大梁的戰場。
好在他去的時機剛剛好,正好碰見梁憐君從戰場的斷崖上跳下去。
那一刻他的心緊張了。
當初他被選中到梁國做質子的時候,他沒有這樣慌張。知道母後駕崩的時候也沒有這樣難受,回到吳國被追殺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的悲傷。
可是當看着梁憐君跌下斷崖的那一刻,他的心是真的緊張起來了。他害怕這個世界上就從此再也沒有梁憐君這個人。
梁國的百官和百姓是怎麽評價梁憐君的,他清楚也明白。
吳季風卻不會相信,他絕對不會相信那些捏造的詞。吳季風相信梁憐君一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存在,所以才會突然間性情大變。
才會豢養面首,才會那樣的胡作非為的不成體統。
大梁的百官們甚至梁憐君的侄兒他們可能已經忘記本來的梁憐君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但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當年的永和公主是多好的一個人,沒有永和公主當年對他的搭救絕對不會有現在的吳國攝政王,也不會有如今的吳季風。
可以說吳季風他自己擁有的一切,基本上都可以歸因于永和公主梁憐君在她十四歲那年救了他一命。
這些年他始終不能忘記要了解梁憐君的消息,除了想要報答梁素雲當年對他的救命之恩。吳季風也有一種對梁憐君後來變得那樣荒唐的惋惜。
現在好了,梁憐君從斷崖上摔下來,大梁舉國上下都以為那個荒唐的永和公主已經死了。
再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大梁的永和公主,那個被葬在皇陵的公主其實還活着。梁憐君可以用一個全新的身份,從新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可以做回她自己,真正的梁憐君。
吳季風打算借着這個機會,讓梁憐君可以真正的做回她自己。
那個曾經對任何人都心懷慈善,哪怕他是一個吳國質子,對他也一視同仁的長公主梁憐君。
他希望梁憐君可以找回她真正的自己,而不是那個生活在大梁皇宮中帶着面具,披着為非作歹荒唐面皮的那個梁憐君。
“娘子你怕是睡糊塗了,怎麽總是說些胡話呢?”吳季風看着梁憐君一閃而過後來又變得漫不經心的臉說着。
“為夫知道娘子這是跟為夫開玩笑呢,為夫這就給娘子認錯,娘子你也別生氣了好不好。”
吳季風說着,也真的有模有樣的給梁憐君作揖行禮道歉。
“娘子,為夫這廂有禮了。娘子你說為夫什麽時候可以起來,為夫就什麽時候起來,娘子覺得如何?”
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鞠躬作揖的男人,梁憐君難得的沒有輕佻的調戲而是正經的開始思考問題。
當初為什麽掉下斷崖,她太清楚不過了。
她梁憐君,大梁的大長公主故意尋死。這樣的事情不管是任誰聽說了,只怕都覺得是天方夜譚是一個笑話。
任誰都不會有人相信,錦衣玉食金枝玉葉的公主,不好好的享受榮華富貴而是想着尋死。
可實際上從答應群臣出征開始,她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去死。死在戰場上,死在離大梁皇宮遠遠的地方。
說起來也是真的很可悲,從前的她最反感的就是那種荒唐放肆的人,可是她最終卻成了她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
任何歷史上活成她這樣的公主,大概是寥寥無幾的。而像她這樣的不願意活着卻寧願自己去死的公主,大概也只有她一個人。
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一個全新的身份。
沒有人知道她是大梁的永和公主,她甚至還有了一個相公,而且這個相公長相還如此的俊美。那麽她是以一個全新的身份活下去,還是再去死一次?
吳季風看着沉思的梁憐君,他自己也在沉思。他在思索梁憐君究竟在想些什麽問題?她會接受這個身份活下去麽?
“相公,快快起來。我怎麽能可能真的就責怪相公呢。相公一定累了吧,喝點水吧。”
梁憐君選擇了活下去,死很容易。可是很多問題都還沒有解決,就這樣死去她實在是心有不甘。
“相公,我怎麽可能真的跟你生氣呢。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啊。”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這種事情梁憐君輕車駕熟。
扮演好一個娘子的身份,對梁憐君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
假裝一個人雖然容易,但是怎麽真正的成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娘子,梁憐君覺得這才是最難的。
首先她必須要知道她這個人的身份是什麽,有什麽習慣家裏有幾口人。只有真正的明白她的身份是什麽,她才能活成她該有的樣子。
吳季風看梁憐君居然将親自把他攙扶起來,當然是高興的。他最擔心的就是梁憐君不能接受他編造的這個身份。
“娘子,為夫沒事兒。為夫一點都不幸苦。”吳季風主動的起身靠近躺在床上的梁憐君。
“既然相公沒事兒,那我可是要拷問相公。相公要是回答不上來,我可是要生氣的。”
梁憐君手一指,就讓吳季風去站好準備回答她的提問。
“相公可是還記得我的名字。”她必須要知道她的名字是什麽才不會到時候讓人懷疑。
“為夫當然記得娘子的名字,娘子閨名憐君,姓梁。”
很好,名字還是她原本的名字,這樣也減少麻煩。
“那相公你可是還記得,妾身是怎麽跟相公你成親的麽?”
梁憐君的問題讓吳季風明白了。
她這是真心的打算好好的活下去,用這個全新的身份活下去。
“娘子,為夫做一個自我介紹。為夫乃吳姓,叫吳風。吳家村的一個教書的秀才,今年二十有五家中只有娘子一人。”
吳季風故意的把自己中間的字給省掉,是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他知道聰明如梁憐君,如果知道他的名字一定會懷疑他的身份。
“那,相公再說說我們為什麽定親又是為何成婚呢?”
梁憐君的眼中全部都是玩味,她可以接受一個全新的生活但不代表她的人生也能被別人掌握。
002适應農家娘子身份
“你是我恩師的女兒,父親臨終前為我們定親。”
“我們是拜過天地,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夫妻。你是我吳風的娘子,一輩子的娘子。”
說完之後,吳風在等梁憐君開口繼續提出問題。
梁憐君則是在回味她的夫君的名字,吳風。
“吳風,原來他叫吳風啊。”梁憐君在嘴裏玩味的呢喃着這兩個字。
以後這個名字是她相公的名字,也是未來可能會伴随她一生的人的名字。
她得把吳風這個名字給好好的記下來。
但這樣一個英俊的男子又娶了恩師的女兒,那為何會住在這樣簡陋的地方?甘心當一個教書先生?
一個男子居然沒有走仕途,而是住在山村裏面,怎麽看都是有問題吧。
可惜,眼前這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她暫時還看不透他有什麽目的。
而她的新身份,梁憐君想如果她不是有自己的記憶。還記得她自己是梁國攝政長公主的身份,大概她真的是會相信這一切。
不管是吳風拿出來的信物,說的話。
甚至關于她為什麽會昏迷的解釋,都真的太恰當了。
吳風說她是在吳家村的後山去尋草藥的時候,不小心跌倒所以昏迷的。這跟她跳崖摔下山,基本上也是符合的。
甚至就連這個家的情況,從吳風的口中說出來都是有理有據的。
吳風口中編造的事實和她記憶中的一切都在提醒梁憐君,她現在确實是被人故意安排在這裏。
雖然如此但她也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反正對大梁百官來說永和公主已經死了,她只是梁憐君。那為何不能接受她現在的新的身份?至于以後和未來,在徐徐圖之。
暫時她自己也沒有更好的打算,梁憐君接受了她的身份也願意在吳家村跟吳風住下。
……
別人眼中永和公主是一個豢養面首無數的女人,但只有梁憐君自己才明白真正跟一個男人同床共枕她是排斥的。
幾個夜晚裏梁憐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加上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但各自蓋着被子。梁憐君還真的把吳風當成她的相公,而她就是生活在這個小村莊裏面的一個私塾先生的娘子。
如此這般,梁憐君還真的跟吳風漸漸的熟絡,她也漸漸的習慣了她目前秀才娘子的身份。
抛棄她曾經高貴顯赫的身份,梁憐君告訴自己一切都沒關系。
這天夜裏兩個人還是一個人蓋一床被子,梁憐君睡在裏面吳風睡在外面這樣同榻而眠。
“娘子,該起床了。”
吳風跟往日的清晨一樣,在醒來時也叫醒梁憐君。但今日,本應該睡在他身邊的梁憐君不見了。
吳風摸着已經冰涼的被窩,這說明梁憐君離開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
吳風的手掌不自覺的被他攥成了拳頭,究竟還有什麽原因會讓梁憐君不辭而別,什麽高手可以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把梁憐君帶走?
“公主殿下現在何處?回答本王。”吳風身上的寒意一層重過一層,暗衛不敢耽擱脫口而出就是梁憐君的消息。
而此時讓吳風慌張的梁憐君,看着竈臺很發愁。
作為長公主的梁憐君可以謀劃政局,可以指點江山,可以揮斥方遒。但梁憐君卻不會下廚做飯。
如今,作為一個農家娘子肯定是該給相公做飯,操持一家人的生活的。但梁憐君就特別的發愁,這些東西她都不會啊。
大梁皇宮之中的廚房,那是有人料理的。竈臺的火是生好的,就算她給父皇準備的羹湯,也不過是佯裝而已。下廚,大梁的長公主是從來不用自己親自動手的。
“你怎麽在這兒。”吳風說話的口氣有點重。說話的時候還帶着情緒。
梁憐君有點小委屈,她也不過是好心啊。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後,吳風向梁素琴道歉。“娘子,你從來都沒有下廚做飯,你現在願意為為夫下廚,為夫是真的很高興。但為夫更心疼娘子勞累。”
抱了梁憐君一把,吳風将她快速松開。“難道娘子是覺得我做的不合口味?還是讓我來吧。娘子看着就好。”
吳風都這樣說了,梁憐君也只好看着吳風熟練的生火,燒水。而她去洗臉,吳風自己則繼續将已經包好的包子放在鍋中,蒸熟。
看着吳風這樣娴熟的動作,梁憐君有點疑惑。難道真的是她多疑了?吳風真的只是一個私塾先生?吳風對她其實并沒有別的想法?
這一切其實真的只是巧合。畢竟她确實沒有見過哪國王公貴族的男子,還有下廚的喜好。
君子遠離庖廚,這句話才是社會的準則。
可如果吳風對她沒有別的企圖,那為何要說她是她的娘子呢?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娘子,娘子?快洗手準備吃飯了。”
吳風的呼喚讓梁憐君從發呆中走出了,“哎,好馬上就來。”
……
吳風是吃過早飯準備收拾廚房的時候,被梁憐君以想要學着分擔為由讓他早一點去私塾。
住在吳家村生活在這裏,梁憐君試着讓自己更加融進這個身份。畢竟她本身是真的不會動手做任何事情,這一點都不符合一個教書娘子該有的樣子。
可是站在竈臺上看着那些飯碗,梁憐君也有點為難。洗碗該從哪兒下手呢?
吳風其實人沒有走遠,出了他們院子的大門後,吳風便折返回來。現在他是一個梁上君子正關注着梁憐君的一舉一動。對梁憐君,他實在是不放心。
“洗碗是怎麽洗呢?”博聞強識的長公主梁憐君被難住了,她努力的回想是否有先人說過怎麽洗碗。可最終結果,沒有。
吳風看梁憐君無從下手,便去找了村子裏熱心腸的芳姨。
“秀才娘子,秀才娘子在家麽?”芳姨是跟着吳風從皇宮中出來的姑姑。
梁憐君對吳家村的人都不知道,但她自己還是要裝作一副鎮定的樣子出去迎客。
“秀才娘子這是在作甚呢?”芳姨很熱情的打破這尴尬。
梁憐君面對這樣熱情的村民,有點無所适從。但很快她就做了調整,“我前兒裝了腦袋,現在還有點不太記得事情。您是?”
“啊,你瞧我給忘了。我啊是村裏的芳姨,過來找夫子的。吳夫子在麽?”
芳姨見梁憐君對廚房的東西無從下手,又熱情的教梁憐君怎麽洗碗,怎麽收拾廚房。
“怎麽樣?是不是也沒有那麽困難。吳夫子要是知道你如此的賢惠,定然是很高興的。”
送走了芳姨,梁憐君開始好好的打量這個家。
七月的天說變就變,就跟孩子的臉似的。本來還是豔陽天,可是下一秒鐘就開始下大雨。
梁素琴站在屋檐下,聽着雨滴敲打在瓦片上,估算着時間。
下雨了,梁憐君知道作為一個娘子她得去送雨傘了。
可是這個家是如此的陌生,遮風擋雨的東西在什麽地方她一點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了雨傘,梁憐君又為難了。
雨傘該怎麽打開?從前宮中下雨都是有婢子給她撐傘的。現在,讓她自己動手梁憐君是摸不着頭腦。
好在,一陣的摸索之後,雨傘最終還是被梁憐君給打開了。……
梁憐君特別慶幸她之前問過學堂在什麽地方,現在給吳風送傘也不至于摸不着頭腦。
“喂,你就是吳風哥哥從山腳救回來的人麽?”被人攔住,梁憐君停下了腳步。吳杏枝把長公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這個女人也沒有多好看嘛,不就是白一點,可是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一定不是一個好生養的人。
再說莊稼人幹活總是要曬黑一點的。那裏會有這麽白淨的女人啊,吳杏枝想到村子裏嬸子們說的那些話就覺得不舒服。
吳杏枝對梁憐君心中是不服氣的,她在吳夫子來到村子的時候就動心了。現在半路出來一個程咬金,搶了自己的情郎。對被吳夫子說是他老家娘子的梁憐君,吳杏枝只覺得礙眼。
003質問吳風
梁憐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明明不是那等惡人,卻偏偏要裝作自己很兇狠的樣子來恐吓自己,她只覺得眼前的姑娘有點率真的可愛。
她不厭惡小小姑娘這樣,但梁憐君也想從小姑娘口中套話。
“我不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娘子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梁憐君楚楚可憐的樣子,是生活在小村莊的吳杏枝從來沒有見過的。
怎麽會有這樣的女人,說哭就哭了呢。
“你,你這話說的。”吳杏枝有點慌張了,這是沒有做過壞事的小姑娘的膽怯。
梁憐君心中其實挺過意不去的,眼前的小姑娘跟大梁後宮的那些女人不一樣。她本來不應該這樣欺負一個小姑娘的,可現在她也只能心中對小姑娘說聲對不起。
“你別動不動的就哭,顯得我欺負了你一樣。你本來就是來路不明,吳夫子是為了讓你可以留下來說你是他的娘子的。”
梁憐君掩藏在衣袖下的眼睛,注視着吳杏枝的臉。她沒有從小姑娘的臉上看見撒謊的痕跡。這反而讓梁憐君更加疑惑。
那,吳風真的有這樣的本事,讓一個村子的幾十戶人家跟着一起撒謊麽?可是吳風為什麽要留下她呢?
吳杏枝是偷偷從家裏跑出來的,她娘聽她爹的話不讓她跟吳風接觸太多。可只從一年前見到吳風來村子後,吳杏枝一顆心就落在吳風身上。
芳心暗許,吳杏枝知道吳風對大夥兒說他有了娘子,就忍不住了。她想要知道能夠讓吳風喜歡的女人,是不是更漂亮。
現在看見梁憐君了,吳杏枝在心中忍不住偷偷的打量比較。“不過就是白淨一點,不過就是穿衣服顯得好看一點麽。可是這樣的女人,一看就是嬌弱不會做家務的,怎麽能照顧好吳大哥。”
“哼,反正我是不會承認你是吳大哥說的老家來的娘子的。吳大哥肯定是可憐你。”
吳杏枝有股自慚形穢的感覺在,她以前覺得自己是村長的女兒,家中條件比較好所以別的姑娘羨慕,她享受這種感覺。
到了女兒家思慕的年紀,她也希望自己的意中人是最好的少年郎。吳風一表人才,儀表堂堂,談吐不凡。還是夫子,這是她芳心愛慕的人啊。
可是,現在吳杏枝不确定了。
……不願意跟小姑娘真的争執起來,梁憐君見吳杏枝不說話了就自己往村子裏的學堂走去。
雨漸漸的有點變小了,梁憐君到了學堂時,腳上的繡花鞋已經沾滿了泥土。看着鋪上了青石板的學堂的小道,再看看自己腳上的泥土,梁憐君選擇站在學堂門口等吳風。
正好,她也好借着這個機會捋清楚她的思緒。
究竟該怎麽面對對她有救命之恩的吳風,是質問還是該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呢?
梁憐君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一天,她會對要做的一件事猶豫起來。
梁國的長公主梁憐君,從來明白自己要什麽東西。也從來不會對任何事情猶豫,也從來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
現在,梁憐君做不到那種從前的淡然。
梁憐君來的時間剛剛好,快到中午了。吳風害怕梁憐君餓了沒飯吃,就給學生們下課準備趕回家給梁憐君做吃的。
“娘子?”吳風出了學堂的門就看見站在雨幕中的梁憐君。
“師娘好。”跟在吳風身後的學生們也個個懂事的給梁憐君打招呼。
等送走了所有的學生,梁憐君最終還是将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相公,小姑娘說的是對的麽?我其實跟相公你沒有任何關系,是這樣麽?我其實是一個來路不明的人。”
對梁憐君有這樣的質問,吳風很鎮定。當他打算将梁憐君留在吳家村的時候,這些問題他已經考慮到了。
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問題是不能逃避的。
“娘子,我不打算瞞着你。其實你不是上山找草藥跌倒受傷的,你是從山上摔下來摔傷的。但,你是我的娘子這是千真萬确的。”
“我跟你是有婚約的,只是我來吳家村時間只有一年,村裏人知道我情況的不多。所以,杏枝才會誤會了。”
吳風的解釋,梁憐君完全不相信。到現在面對她的質問,吳風還在撒謊。可見其中一定是隐藏了事實的真相。
梁憐君現在多希望景文在身邊,這樣她還能讓景文查一查吳風說的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那,我為什麽會從山上跌下來,還受傷呢?”梁憐君想要知道吳風究竟還能怎麽編下去。
吳風是不是就打算,就着把她當成一個傻子一樣的騙下去呢!
“娘子,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從吳風的口中梁憐君聽見了一段凄慘的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她是那個為愛情奮不顧身的千金,追随情郎甘願吃苦。
在逃避她父親派來的人的抓捕時,這才從山上掉下來,摔傷了腦袋,傷養好了但是腦子卻有點記不住事兒。
人物事件起因經過結果全部都有了,梁憐君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麽話。這個解釋是那麽的合情合理,絲毫沒有任何的破綻。
“娘子,對不起。跟着我讓你受苦了,還得躲在這小村莊裏。”
作為娘子相公責備自己,她該怎麽辦?“相公,只要是你在身邊我就不覺得辛苦。真的,你就不要自責了。爹娘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吳風見梁憐君不再疑惑,心中松了一口氣。
……下午,吳風繼續在學堂教書。
吳風家就只有梁憐君一個人,她坐在吳風的書房裏翻看着吳風收藏的書。
“某救駕來遲,請公主殿下恕罪。”
梁憐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景文,梁憐君心中不願意回憶的那些記憶也不得不全部重新撿起來。
景文的存在是在提醒她,秀才娘子這個身份一直都是假的。她的身份永遠都是大梁的長公主,她梁憐君是大梁的攝政長公主而不是吳風口中的梁家小姐。
“景文,本宮以為你應該去過你自己想要的那種生活才是。”梁憐君的眼中都是拷問。
“據本宮所知,大梁的長公主已經死了。你也不再是本宮的隐衛了,你自由了為何不走?”
景文卻跪在地上不言不語。“某乃先皇欽定保護公主的隐衛,除非景文死否則某不能離開公主殿下。”
梁憐君看着景文,長久的沉默不說話。
三年的裝扮已經讓梁憐君有些習慣了帶着面具生活,現在面具脫下了她不用再那麽的虛僞,可公主的生活也不再是她想要的。
“本宮已經死了,你追随的永和公主已經死了。我現在只是吳家村的秀才娘子。你明白麽?”
但景文還是一根筋的堅持他的話。
景文不願意走梁憐君也不能讓景文就真的在吳家村這個不知深淺的地方呆着,景文不能死。她就必須要像個法子把景文支開。
“你要跟随本宮就要為本宮做事,你去調查現在收留本宮的這家秀才吧。”
“到時候,我跟你在鎮上碰面吧。”
見梁憐君這樣說,景文暗中松了一口氣。
“是,殿下。”
004去集市的機會
“你們将這段背熟,夫子一會兒進來抽查。”給學生們吩咐了課堂練習之後,吳風從學堂中走出來了。
“主子,果然有人在尋找長公主殿下,而且還已經找到了吳家村并且知道公主的下落在何處。”
吳風扶手而立,望着梁憐君所在的家。“嗯,你們是怎麽做的?”
“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我們隐藏好自己,将來人放進去了。根據某的觀察所知,來人應該是長公主殿下信任的人。對公主殿下來說,是一個的用的人。”暗衛回答到。
“還有別的麽?都聽見公主跟來人說了什麽麽?”
吳風不想知道來找梁憐君的人跟梁憐君是什麽關系,他只想知道梁憐君跟那個人談了什麽。
梁憐君現在在心中有什麽打算?難道她在經歷了這麽的事情之後,還是依然的要選擇回到大梁去麽?
“主子,某有罪。某害怕暴露自己壞了主子的大計,不敢靠的太近,只聽見長公主殿下要那人去查一個人的資料,接着是在集市碰頭。”
吳風揮揮手讓暗衛起身不要繼續跪着,“行了,孤知道了你回去吧。繼續保護長公主,不得有任何的閃失。”
“是,主子。”
好好的課吳風心中牽挂梁憐君更多,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好好的繼續上下去。
他多麽希望可以回到家中,跟梁憐君問清楚。但他也知道他什麽都不能做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等待。
可是,這樣的等待什麽時候是個頭。
“好了,現在開始夫子要抽查你們的背誦結果了。”
……雖然是跟景文約好了在集市碰面,可梁憐君的心中是沒有一點底氣的。
別看吳風這個人看起來是滿面的和氣,特別好說話的樣子,但其實這樣的人像是一潭深水一樣根本就不能看穿。
越是這樣的人因為未知就更加的深不可測。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找一個什麽樣的借口出來讓吳風信服,可以讓她一個人前往集市。
但是她必須要赴約讓景文安心,這是跟了她多年的隐衛她不能如此的漠然無視景文的存在。
……
“夫子明日見。”
“明日見。”吳風等學生都離開了學堂之後,将書本從桌子上收拾好夾在腋下。
将學堂的大門關好之後,吳風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來到了芳姨的家門口。
“芳姨,你在麽?”芳姨是跟着吳風在一年前搬到吳家村的,對吳家村來說還算是半個陌生人。
芳姨不敢在外面稱呼吳風的身份,便只能恪守的給吳風行了一個宮廷禮儀。
“先生快快請。”
芳姨将吳風迎接進家門,“先生怎麽這個時候來老婦人這兒?”芳姨問。
吳風請芳姨是為了讓芳姨陪着梁憐君一起去鎮子上,芳姨他是信任的。有芳姨和暗衛跟着,梁憐君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證。
同時他也可以在不驚動梁憐君的情況下,知道梁憐君要見面的人究竟是誰。
“先生說的是,老婦人正好家中也缺一些東西。小娘子對這邊确實是人生地不熟的,既然這樣那老婦人跟小娘子一起出門是再好不過的。”
就這樣,芳姨跟着吳風一起回到了吳風家一起去見梁憐君。
聽了芳姨的邀請,梁憐君不是沒有懷疑。她下意識的就想要看吳風的表情反映。
而她也這樣做了。“相公,我真的可以跟着芳姨一起出門麽?”這是她現在需要的所以梁憐君根本就不想錯過這麽好的機會。
但她也不想就這樣跳進一個陷阱中,因此梁憐君其實是有些猶豫的。
吳風明白梁憐君心中是肯定有顧慮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必須要用一件梁憐君非去不可的理由,讓梁憐君打消她對他自己的懷疑。
看了一眼他捏在手中的書,吳風想到了一個理由。
“娘子,沒關系的。郎中已經說過了,你的傷勢已經沒有任何大問題了。你去鎮上是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的。”
“本來為夫應該是陪着你一起去集市的,可是學堂那邊為夫走不開。家中的畫紙也沒有了,這些需要你去采買回來。當然,如果娘子你覺得不習慣,可以等為夫得空了我們一起去鎮上。”
梁憐君連連搖頭,笑話這樣好的機會她當然不能錯過。跟吳風一起出門,梁憐君害怕自己就找不到離開單獨跟景文見面的機會。
“相公不會的,正好我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的适應一下。總不能真的因為沒有記憶了,就什麽東西都不會吧。相公,你放心吧我一定跟芳姨好好的學。”
就這樣,梁憐君得到了一個出門的機會。
……當天晚上,梁憐君搶在吳風動手之前,主動的提出了要洗碗。
吳風從芳姨和暗衛的口中已經得知,梁憐君在摔了一個陶碗之後便已經可以洗碗。
他也很像看看梁憐君洗碗的樣子,這樣的梁憐君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也是別人不曾見過的,吳風特別的想要看。
稍微沉默之後,吳風就松口答應了。
雖然是允許梁憐君洗碗,但吳風也提出了條件。“娘子洗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娘子得要答應為夫,娘子你洗一半就好。”
梁憐君點頭,她也不過是想要緩和一下兩人之間的那種氣氛。洗碗并不是她擅長的事情,她也确實不打算跟吳風争。
用絲瓜瓤做的洗碗布擦拭着浸泡在溫水中的瓷碗,接着将洗了一遍的瓷碗從水中拿出來,放進另外一個幹淨的水盆之中等着清洗第一遍。
如此的步驟洗了三個碗之後,吳風便接手繼續将剩下的五個碗洗幹淨。
“擦擦手吧。”看着吳風遞過來的檀木色的盒子,梁憐君問吳風這是什麽。
“相公,這裏面是裝了什麽東西啊?”
吳風從梁憐君手中将盒子又拿回去,将盒子打開之後一股清香的味道從盒子裏傳出來。
“這個啊,是我家鄉那邊的人用茉莉花做出來的花油。聽說對女子的雙手有保護作用。”
吳風親自将花油給梁憐君塗在手上,又細細的抹勻淨。“娘子,你能夠跟我成親就已經讓我覺得讓你受苦了,這些事情交給我就行了。”
花油抹完之後,兩個人從廚房回到了內室。“那,娘子我們歸置吧。”
等吳風吹熄了內室的燈油後,整個內室便暗下來也安靜了。
梁憐君還能感受到雙手被吳風捧在手中的溫度,這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感覺。
“相公,謝謝你。”梁憐君向吳風致謝,她欠吳風一句感恩的話。
不管如何,吳風至少是将她救回來救了她一命。
005去集市
第二日的清晨
當天空剛剛露出一絲白的時候,芳姨人已經等在了吳家的家門口。
“芳姨,您吃了早飯麽?這是剛剛做出來的,您要不然吃點墊肚子。”
自己是什麽身份芳姨再清楚不過,她雖然是吳風的乳母,但是她也有自知之明。跟吳風一起同桌吃飯,她的身份還不夠。
“吳家娘子啊,不用了。我來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了,你吃吧。我在這兒等你就行了。”
芳姨的推辭讓梁憐君覺得過意不去,她不是一個喜歡讓別人等的人。不過草草的吃了一點東西,梁憐君就要起身離開。
吳風卻不允許梁憐君這樣草率的吃一頓早飯。
“你還有餅子沒有吃呢。再吃一點也來得及,村子裏有牛車的。我已經跟趕牛車的五爺商量好了,時間來得及。不着急。”
兩個人真正同桌吃飯不過是四天,吳風卻已經将梁憐君的一些習慣給記在心中了。
可以說梁憐君的一些小動作代表的意思,吳風清楚的很。
“是啊,吳家娘子。不着急的,五爺一般是要接近卯時才會從村子出發,你多吃一點。我們一路上要走一段路的,多吃點不着急。”芳姨也跟着吳風一起勸梁憐君。
不好違背吳風,梁憐君只能坐下來又給自己夾了一個包子。吳風則是心中記下來,明天早上多做一些梁憐君喜歡的包子。
吳風親自把梁憐君送到了村口,看着梁憐君和芳姨兩個人一起上了五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