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世子的盲眼通房2
和咬帕子後悔的丫鬟們想象得不同,陳晝夜既沒有日日伺候世子爺, 也沒有獨得恩寵笑傲楓林居, 她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過悠閑生活。
蘇景每日在府中的時間很少, 楓林居只有掃灑小厮是一直在的,熙和、熙光輪流留守,看家護院。
小桃很珍惜學寫字的機會,陳晝夜看不見, 她就讨教熙光他們。陳晝夜坐在一邊偶爾跟她說說字詞句的含義, 小厮們都覺得世子爺這個有名無實的通房很不尋常。
“夫人特地給小夜姑娘送來補品犒賞,勞煩熙和小哥讓我進去。”紅櫻提着一個紅木食盒,朝熙和讨好地笑。
蘇景吩咐過,若非必要時刻,楓林居不能不給侯夫人面子。熙和引紅櫻進去,就聽陳晝夜對小桃說:“吊民伐罪,周發殷湯, 說的是安撫百姓, 讨伐暴君的兩個君王,分別是商君成湯和周武王姬發。傳說商族部落的始祖叫契……”
“小夜, 這是夫人賞下來的青蒿甲魚湯, 剛炖出來的, 囑咐我看你吃掉才能走呢。”
小桃接過紅櫻遞來的食盒, 本想提回屋內, 卻被紅櫻叫住, 命令她服侍姑娘喝下。陳晝夜一臉平靜地喝完補湯, 紅櫻滿意地收回食盒,道:“我明天還會再來。”
紅櫻走後,小桃着急地道:“姑娘,這補湯真是補湯嗎?會不會?”
陳晝夜搖頭:“夫人還不至于現在動我。興許是以為我得寵,想讓我快點懷上個一兒半女的。”
她說得自然,熙和和小桃卻同時愣住。小桃臉紅紅的,羞道:“姑娘,您可真是看得通透。”
陳晝夜就笑:“我聽說內宅夫人都會去求生子秘方,侯夫人當初一胎龍鳳,指不定有什麽厲害的方子呢!”
熙和咋舌:“小夜姑娘,你真敢說。就不怕下人嚼舌根,報給夫人,說你私底下嘴碎主子的私事?”
“這裏是楓林居。”陳晝夜老神在在,“世子爺這麽厲害,不會讓底下的人洩露院子裏的事。當然,如果他不小心知道了,還請熙和小哥為我美言幾句。”
世子傍晚一回楓林居,熙和轉頭就把白天發生的事跟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說完,末了還糾結地提問:“爺,您說侯夫人送來的是生子補湯嗎?”
蘇景觑他一眼:“怎麽,你想抱兒子了?”
熙和忙擺手:“爺,您這說的是哪兒的話?我這不是擔心侯夫人借着小夜姑娘的手,對您做什麽嘛!”
侯夫人對世子有敵意,幾乎是楓林居內的共識。蘇景将這院子上下管得如鐵桶一般,侯夫人便只能靠送通房姬妾來安插眼線。
“也是難為她了。”蘇景輕輕一笑,“我聽說這秘方是向早已致仕的前太醫院院判讨的,中間經過了不少勳貴夫人的手,欠了好些人情。”
熙和腦子轉得快,當即反應過來:“爺,這麽說來,侯夫人是把寶壓在小夜姑娘身上了啊!她肯定認為小夜姑娘對她忠心耿耿!”
雖說熙和看不出來,但難保盲女沒什麽致命的把柄在侯夫人手裏。
“說不定是被下毒了……”他想象着,“那補湯裏還有抑制毒性發作的解藥!”
蘇景随手拿起書房桌案上的折扇,在熙和腦門上一敲:“別整天瞎編亂造。去,告訴盲女,晚上叫她到我房中守夜。”
“爺,這不大好吧……”
蘇景懶得再跟他啰嗦,一踹他的屁股,道:“快去!”
這可能是破天荒頭一回,四肢健全武藝高強的世子爺,還需要一個柔弱的盲女來給他守夜。小桃沒被允許進去伺候,送陳晝夜進屋的時候,她滿臉都是擔憂,陳晝夜雖然看不見,卻能琢磨出這小姑娘的想法。
陳晝夜摸了摸她的手:“好了,你應該替我高興才對,我這是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對吧?”
小桃忍俊不禁:“姑娘又亂說話了。”
屋裏響起蘇景戲谑的聲音:“兩位,不巧,我的耳力還不錯。”
小桃立刻噤聲,給走出來的世子問安。蘇景讓她把手帕拿走,直接抓住陳晝夜的手,領她進屋。
“門檻。”
陳晝夜跟随他的提醒,一路順利地來到裏屋,蘇景讓她彎腰,去摸擺在床邊的軟榻。
“夜裏你就睡這兒,若是聽到什麽動靜,也不必起來。”
陳晝夜秒懂,敢情就是讓她當個花瓶呗。這可不行,這回的任務不一樣,她一定要讓大佬醒悟自己的身份,燃起回到現實的欲望。
古代人都睡得很早,陳晝夜如今看不見,無聊得很,常常有睡意。她撐着精神,好不容易聽見床榻上的蘇景呼吸平緩了,她摸索着起身,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向床邊。
叮咚——刺耳的聲音連響三下才停止,陳晝夜的腳還擡着。
是放在塌邊的銅盆。
她身體靜止,等着蘇景問話。就這樣約莫過了半炷香時間,仍是沒有動靜。陳晝夜開始猜測是不是世子爺睡眠太好,醒不過來。她又往前踏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挨上床沿。
“還以為你要繼續當木樁呢。”床上傳來掀被子的聲音,陳晝夜想往後退,卻被一只大手直接拉過去,整個人往前一撲,臉撞上一坨軟軟的織物,發出細碎的響動。
荞麥枕?不是這個年代的常用枕頭啊。
“世子爺,您、您怎麽不用玉枕?”
“覺得不舒服,就換了。”蘇景一手撈起她的腰,把她翻過來躺在荞麥枕上,“倒是你,鬼鬼祟祟的,這是想爬我的床?”
陳晝夜乖乖躺平:“回世子爺,這是奴婢的本分。”
蘇景輕輕一笑:“你可知道,侯夫人為何要選你來爬我的床?”
陳晝夜道:“世子爺請講。”
蘇景沒說話,而是抓起她一只手。手心觸上冷硬的下颌曲線,慢慢往上,逐漸有些起伏不平。及至額角時,突起的痕跡被眉梢分隔兩邊,那是一道從額角貫穿到下颌的傷疤,可以想象這傷疤出現在人的臉上會有多難看。
“以往她送來的人都被吓到了,但凡她們露出一點恐懼,我就打發出去,說她們不敬世子。”
陳晝夜在研究院提供的設定裏讀到過這條,因為鎮南候的勢力,京中之人不敢議論世子臉上的傷疤,心中卻都很懼怕。沒人說得清這道傷疤是怎麽來的,世子也沒上過戰場,似乎是從小就有。如果是打娘胎裏出來的,那不是不祥麽?
陳晝夜坦蕩地道:“奴婢看不見,也談不上懼怕。”
“不。”蘇景放下她的手,“本世子反倒覺得,你就是看見,也還是現在這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陳晝夜擡起雙眸,月光微弱地透進紗窗,她的眼睛灰蒙蒙的,了無神采,漫無目的地眨動時,顯出幾分脆弱。蘇景把她推到床榻裏側,抓起棉被扔到她身上,道:“你睡吧。”
一夜無夢。
熙朝進來伺候主子起床時,看到陳晝夜安安靜靜地躺在他們世子爺旁邊,還是睡的裏側,心裏頓時有了思量。
“爺,要喚小夜姑娘起來嗎?”
蘇景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往外屋走去。熙朝把門關上後,他才道:“爺剛寵幸了人,總得意思意思。”
熙朝這會兒又摸不清了,世子究竟對小夜姑娘有沒有意。要說有吧,這不太像是心悅一個人的模樣,要說沒有,這又是世子頭一遭允許他人和自己同床共枕。
此後幾日,蘇景每晚都讓陳晝夜進屋伺候。有一回紅櫻來送補湯,熙朝直接告訴她,小夜姑娘還在世子爺屋裏,說是不便讓她進入,叫小桃來送了補湯進去。如此一來,侯夫人果然沒忍住,傳陳晝夜去德音苑問話。
她依然是被紅櫻以絲巾牽着行走,到侯夫人面前時,甫一行禮就被另一個大丫鬟綠蘿扶了起來。
侯夫人給她賜座,笑着開口道:“勿要拘束,你如今身份和往日不同。世子看重你,說不準過段時日就擡了姨娘呢。”
陳晝夜低頭道:“奴婢不敢逾矩,即便将來有什麽造化,也萬萬不敢越過主子們。”
侯夫人滿意地呷了口茶,道:“你是個乖巧的。世子見天在外晃悠,也不是個辦法,他無法科舉入仕,去軍營裏卻是一條出路。侯爺想将衣缽傳給世子,世子不想接。我給他挑人,也是想有人能從旁勸勸。你若是辦成了這事兒,無論是侯爺,還是我,賞賜都是少不了的。”
原主和世子有仇,似乎是世子曾經将她一家人間接害死。是以她面上和侯夫人一心為世子好,私底下卻恨不得他在軍營裏死掉。這個走向,陳晝夜在設定裏看到過,至于具體的細節,研究員們怕影響世界穩定性,也挖掘不出。
看來侯夫人很謹慎,即使喚她過來,也沒說什麽出格的話,只是明确下達了指示。陳晝夜一口答應下來,說一定會為侯爺和夫人分憂。紅櫻送她回楓林居的路上,還耳提面命道:“夫人待你和善,你自己心裏得拎清楚,莫仗着世子的寵愛,就生出旁的心思來。”
話說到這兒,她忽然見到一個綠裙小丫鬟在楓林居門口張望,對陳晝夜嗤笑道:“你眼睛不好使,我便好心提點你一句,這男人一旦嘗了女人的滋味兒,慢慢覺出好來,會越發的不滿足。你可得小心着點兒。”
問題來了。陳晝夜認真嚴肅地想,她家世子到底是身經百戰還是當真純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