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暗夜燒烤
燒烤這玩意兒,烤什麽,怎麽烤,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夜得黑。
——秦行
……
夜已深。
八香街的巷子更深。
這條前有牌坊,靠着水井的老巷,兩邊都是老舊的青磚房,鋪着麻石路。
趙見明隐在巷口的暗處,瞄着水井旁的燒烤攤。
一根竹竿,挑着一盞汽油燈,照見黝黑的三米烤爐。
面盆大的風扇,呼呼地對着爐子吹,吹走洶湧的煙氣,吹起明亮的炭火色。
井沿旁,靠着半人高的鋁合金燈箱.
白底紅字:暗夜燒烤。
對應着“暗夜”的名頭,烤爐前的老板,捯饬出了古惑仔的氣質。
破洞牛仔褲,緊身黑T恤,繃出團團塊塊的肌肉,貼頭皮的板寸,脖上一條大金鏈子,耳邊一截龍尾刺青,長得帥,絕不娘。
他就是趙見明要找的奸夫。
趙見明死捏着煙盒,人都有些顫抖。
Advertisement
胳膊肘卻不經意擦過隆起的肚腩,心頭頓時一陣苦澀。
這位,他打不過。
……
趙見明确定奸夫并不難。
他老婆韓欣,是個潔癖到近乎強迫症的女人。
衣服堅持手洗,地板一定跪着擦,飯菜一定自己做。
像燒烤這種髒兮兮的吃食,結婚10年,她一口都沒吃過。
可是這些天,趙見明家裏衣服沒人洗,地板全是灰,他半夜回家,連口熱飯都沒有。
不僅沒飯,老婆見了他,也視若無睹,只要孩子一睡着,她便沒聲沒息地溜走。
而且精心打扮,而且濃妝豔抹。
趙見明不得不悄悄跟着她。
連續7天。
每個夜裏她都坐在烤爐邊,跟老板有一句沒一句地打情罵俏,妩媚地支着下巴,含情脈脈望着他,笑得無比夢幻。
結婚12年了,她這媚态,趙見明在夢裏都沒見過!
拉長的冷臉,無盡的抱怨,防不勝防的咒罵……
那才是他老婆,不是嗎?
一根積年的老黃瓜,居然能笑出這樣的花來?
開眼界啊,他趙見明長見識了!
……
趙見明,大公司的商務經理,不是街頭幹架的莽貨。
當離婚已成了必選項,他反倒冷靜了下來。
所謂捉奸要在床,他雖然知道奸夫是誰。
可韓欣出軌的真憑實據,他沒有。
他總不能打離婚官司的時候,說老婆每天吃燒烤,所以是過錯方吧?
但是,既然她紅杏出牆在先,他非得整到她淨身出戶!
孩子想都別想!家産嘛,一分錢也不會給她!
趙見明在車裏,琢磨了一整套的行動方案。
不覺中,街對面的韓欣已經起身,跟老板附耳說了幾句,嬌俏笑着走遠了。
趙見明心頭一動,待她沒了人影,便踱去燒烤攤前,準備探探奸夫的虛實。
“老板,來50塊錢羊肉串,花毛一體,兩瓶啤酒,冰的。”
奸夫聞言,啓齒一笑:“頭一回來吧?我家不賣羊肉串,也沒有花生毛豆。”
“那你賣啥?”
奸夫不語,低頭撒調料。
旁邊有個胖子,舉着啤酒瓶,倒是哈哈一笑:“哥們你都找到這兒了,咋跟個雛兒似的?暗夜燒烤,烤的就是夜啊!夜!”
五六個男男女女哄笑起來,笑得趙見明暗自咬牙。
奸夫倒是從井裏拎出來兩瓶啤酒,挂着霜氣,往他手裏一送。
“自己找座兒,我按50塊錢給你烤,保你滿意!”
趙見明冷冷一笑:“你知道我想吃什麽?”
奸夫不停翻串,煙熏火燎中,瞥了他一眼,異常犀利:“不合你的意,我不收錢。”
……
奸夫看着手腳麻利,然而,給趙見明的串兒卻烤了許久。
要不是奸夫高他半個頭,趙見明真想踹桌子。
他忍了又忍,他要的串兒終于上來了。
兩根細鐵簽,分別穿着兩個黑乎乎,圓滾滾的東西,看着絕對不是肉,然而也不是蛋。
“這是什麽?”趙見明面無表情。
老板微微一笑,金鏈子在汽油燈下泛着光,“烤眼球。兩串80。你是新顧客,給優惠。”
趙見明胸中冒出一團火,怒道:“你消遣我呢?兩串這破玩意兒要80?”
然而不待他飚完,旁邊居然湊過來一圈腦袋,個個盯着那四個黑球,饞得口水吸溜響。
一個萌妹子嚷道:“秦哥!我們多少年沒吃過烤眼球了?你咋只給他烤?我也要!”
胖子則幹脆伸手:“這位兄弟不懂欣賞黑暗燒烤的精髓,我可以代勞!80我給,不要優惠!”
然而那只胖手,**夫一巴掌揮開:“都死開!我給他特別烤的!”
他拇指撇飛瓶蓋,給趙見明滿上了一杯。
面上的表情,帶着七分同情,三分揶揄:“怎麽?大老爺們,連個烤串都不敢吃?”
一群人,頓時又哄笑起來。
趙見明頓時有種詭異的燒心感,窩了7天的火,登時沖上了腦門。
他死瞪着奸夫,操起一根串兒,便往嘴裏送。
一旁的胖子,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每個細微表情,一邊咽口水,一邊連聲道:“輕點輕點……你得把它全放進嘴裏。”
“對!閉上嘴……然後用力咬!哦哦哦……怎麽樣?爆漿了吧?燙了吧?特香吧?好吃吧?”
趙見明已經說不出話來。
那眼球裏面,仿佛藏着一股炙熱的岩漿,咬破的那一瞬間,爆滿整個口腔。
那種奇特的鮮香和滾燙,直沖頭頂,差點把他灼暈過去!
然後,他開始下意識地咀嚼眼球的肌肉部分。
勁道的口感,夾雜着脆骨的爽脆,燒烤的肉香,在椒鹽孜然的襯托下,指數級放大。
混合着眼液的鮮香,直把他吃得瞳孔都渙散開來。
除了咀嚼和吞咽,趙見明什麽念想都沒有。
胖子羨慕地望着他,嘟囔道:“這就是吃出感覺來了!我第一次也這樣……”
……
趙見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他只記得,自己一個接一個,吃掉了4個眼球……
頭頂那盞汽油燈,亮得就像白日裏的太陽。
他的手背,被水井邊的蚊子咬了一串包,出奇的癢。
趙見明撓了一路,把那串包撓成了一條血紅。
這會兒韓欣已經睡着了。
趙見明也不想進屋,于是靠在客廳沙發上,點着了一根煙。
趙見明琢磨着,晚上那個奸夫忙賺錢,顯然不是幽會的時候。
以後跟蹤韓欣不能挑晚上,白天他上班的時間才是重點。
捉奸在床就是鐵證,離婚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趙見明決定,明天去公司安排一下,請個年假啥的,回來再對付屋裏那個賤人。
他扔下煙頭,又抽出一根,伸出右手去拿打火機,卻猛然發現,自己的手指忽然一麻。
他下意識地擡手,順眼一瞥,登時驚叫了一聲!
他的手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