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日禮物
易沉瀾心裏明白舒戚今日是絕不會讓他推脫掉的,可他也不甘心讓自己被舒戚這樣利用,正要再度開口,他身邊忽然站了一個人。
舒晚清亮的大眼睛裏映着他的影子,她語氣認真極了:“阿瀾師兄,爹爹給你,你就拿着呗。爹爹從來不會看走眼的,他說你根骨合适,你練這劍法一定會事半功倍。”
她的神色太真誠了,易沉瀾微怔,鳳目中染上一絲茫然。
舒戚略帶疑惑地看着舒晚,沉吟道:“晚晚,你不要太任性,你這樣說可是在嫉妒阿瀾?你要知道,總不能天下間的好武功都被你一人學了去。你根骨不如阿瀾,這劍法學了也不會有太大成就的。”
他說完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舒晚。
舒晚的眼神特別天真,語氣也很歡快:“我知道啊爹爹,我沒有嫉妒阿瀾師兄,您怎麽會這樣想?您一直教導我們師兄妹間要相親互助,絕不可生出嫉恨之心,我都記着呢。”
她拿過舒戚手中的千秋斬,親自放到易沉瀾手中,“既然我和阿揚師兄都不适合練這千秋斬,而恰好阿瀾師兄合适,爹爹的劍法後繼有人,我很高興呢。阿瀾師兄,這是爹爹的一片心意,你就不要推辭了。”
易沉瀾被她一雙柔軟的小手托着雙手,幾乎都忘了怎麽說話。他神情愣愣的,看着倒有幾分可愛了。
舒戚眉目微沉,有些不可置信地皺眉問舒晚:“晚晚,你當真這樣想?”
“是呀,”舒晚将易沉瀾的手指合攏,讓他抓穩這部劍法,揚着笑臉接着給舒戚添堵,“你放心吧爹爹,今日有這麽多師伯師叔都在場,知道千秋斬您只傳了一人,我和阿揚師兄會很聽話,絕對不會去偷看阿瀾師兄練劍的。”
舒戚臉色不變,仍然挂着笑容,只是笑意有些僵硬,背在後面的捏緊了拳頭,關節都泛了白,“好好好!果真是我的乖女兒。果然懂事。”
舒晚立刻露出一個被誇贊了之後的害羞笑容。
舒戚強撐着笑容去招呼賓客了,舒晚一眼就看出他原本得意痛快的笑裏多了幾分勉強,只怕心裏已經吐血三升。
剛才宋安之不高興地去找他說話,想必是質問千秋斬的事,他也只是略有疲憊地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多言。
舒晚偷偷摸摸地低下頭掩飾自己想笑的沖動,她現在想打滾笑,叉腰笑,仰天長笑。舒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她和江揚都不能學千秋斬了,他的內心活動一定很精彩。
沒辦法,君子嘛,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他不是要只傳一人嗎,今天就叫他騎虎難下,捏鼻子認了。
自己當時寫這個情節也只是為了突出女配的惡毒和瘋狂,以及把易沉瀾變的更慘一些。所以這主動權就捏在她手裏,她不瘋了,還開心的祝福易沉瀾,順水推舟就幫舒戚把這劍法真的送出去了。
而其他人就算是心裏嘀咕,看在舒戚德高望重的份上,也不會對他的決定過多置喙的。
沒有千秋斬,江揚執天劍的威力也會削弱幾分。舒晚在心中默默雙手合十:對不起了江揚,以後你入了江湖,該你得的東西我不會動,但是這些是易沉瀾該得的東西,我是一定要還給他的。
她光顧着看熱鬧,沒注意易沉瀾手中的那本人人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都已經被他捏的皺皺巴巴了。
他看向舒晚的眼神中充滿了探究。
你……真的是舒晚嗎?
……
宴會冗長又無聊,基本上就是各路人士聚在一起互相吹捧,其中,就屬舒戚得到的贊譽最多。不過他今天的笑意有些寡淡,似乎興致不怎麽高的樣子。
易沉瀾早早就離開了,舒晚惦記着給他調理經脈,沒一會也向舒戚告退,一路背着手歡快地走到了驚桐閣。
“阿瀾師兄,我來找你啦。”舒晚笑眯眯地敲了敲門。
房門很快就被打開,易沉瀾站在門後,燭光映照在他沒有表情的側臉上,襯的他雙眸愈發黑沉,隐約含着一分危險。
舒晚被搞得一陣莫名其妙,按說她一直表現的很好啊,怎麽一開始她家反派還對話很溫柔,現在連個笑容都吝啬了?這讓她感到很挫敗,是不是哪裏出了錯?莫非人家根本不想學千秋斬,她好心辦壞事,把他弄生氣啦?
舒晚神游天外,忽然聽易沉瀾叫她:“晚晚,你還記不記得,師父房間裏的靈玉雕,是誰打碎的?”
他的神色随意,似乎只是不經意的一問,但舒晚卻感到了一分緊張:
“是……是我。對不起阿瀾師兄,當年讓你幫我背了黑鍋,害得你被爹爹罰的那麽重……”
易沉瀾心底閃過一絲不為人知的微詫,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那年你摔折了手臂,是誰帶你去爬的樹?”
“是、是阿揚師兄……”
易沉瀾沉默了一會,從懷中拿出了一枚玉佩,這玉佩成色一般,打磨的也不精細,他卻慢慢摩挲了一下,低聲問道:“你還記得這玉佩的來歷麽?”
我的老天鵝啊,這回我可沒有标準答案了!舒晚只有硬着頭皮上,說話都沒底氣了:“我……我不記得了……”
易沉瀾點點頭,喃喃自語道:“你确實從不記得……”
他似乎陷入了什麽難解的謎題,就這樣把舒晚晾在一邊,開始沉思起來。
這一沉默,舒晚心裏慌慌張張的——怪不得易沉瀾今天看起來心情糟糕,原來他在想從前的事!易沉瀾問的幾件事,都是她在小說開頭時略寫過的,主要為了提現易沉瀾本質善良,襯托他後面的遭遇是多麽令人唏噓。
她和江揚闖過的禍,易沉瀾都幫他們背過黑鍋,每一次都被舒戚罰的很重。今日他和自己提起,難道是想起往事越想越惱,才不開心的?
舒晚小心翼翼地看着易沉瀾:“阿瀾師兄,我……我那時不懂事,闖了禍太害怕,讓你代我受過對不起啊……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這話像是一聲驚雷,立刻叫易沉瀾回了神。他看着舒晚,眼睛裏隐隐布着血絲:“我說過,你不要再講這樣的話。”
他将桌子上擺的整齊的千秋斬推向了舒晚,“這部千秋斬,我沒有翻看過。如果你喜歡便拿去。”
她就是舒晚,不是任何人假扮的。意識到這一點,易沉瀾更感到了一絲恐懼。
他害怕這個新花樣。
他害怕這是一個溫柔的陷阱。
他害怕這是針對于他的高明的作弄。
他害怕這兩輩子加起來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背後卻是別有用心。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還沒有弄清楚舒晚到底要幹什麽,自己就已經可悲地沉溺在她的細心照顧之中了。
舒晚感覺自己和易沉瀾有點接不上線了:“阿瀾師兄,這劍法爹爹已經送給你了啊,你好好收着便是,給我幹嘛?”
易沉瀾動了動嘴唇,卻不知該說什麽。如果她想要千秋斬,他可以雙手奉上,可是她不要……那她想要什麽?
她給了他清澈的目光,給了他溫柔的憐惜,給了他貼心的保護,然後呢,她想要什麽?他究竟要付出什麽代價?
想抽身逃離,卻又貪婪地渴望……
重回活一次他仍然是沒長進,易沉瀾暗暗自嘲自己竟是這般的沒出息,不僅毫不堅定的收了殺心,還被前世的仇人弄得一顆心搖擺不定,茫然不已。
“你究竟想要什麽……”易沉瀾聽見自己喃喃地問出了聲。
“嗯?我嘛?”舒晚想了想,懇求道,“阿瀾師兄,你好好調理經脈好嗎?”
易沉瀾沉默了很久,再看向舒晚時眼睛裏有了幾分細碎的光芒,他的聲音不高,小心地像是怕驚擾了誰:
“好。”
這一世,舒戚沒變,江揚沒變,身邊每一個人都沒變,只有舒晚變了。她和前世的舒晚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他不明白為什麽,也不知道該如何探尋。
也許,他可以嘗試着去相信,這是上天給他的、兩輩子加起來只有一次的垂憐……
舒晚覺得易沉瀾應該是好了,開心地幫他順了一遍真氣。然後就發現,他武學天賦奇高不說,恢複力也是驚人,僅僅過了一天,他的經脈就沒有昨日那樣破損的嚴重了,真氣運行地流暢多了。
“不錯嘛,很乖啊,知道要好好恢複身體,”舒晚笑嘻嘻地誇贊了一句,看着眼前人在燭火下烏潤黑亮的長發,散落腰間有種不經意的慵懶美感,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摸了摸,“順順毛,要繼續聽話啊。”
易沉瀾呼吸一輕,立刻站了起來退了兩步:“你……”
剛才那柔軟的觸感似乎還沒完全消退,他略帶慌亂地別開了眼,耳根慢慢爬上了一絲紅暈。
看他這個反應,純情的像是被調戲了一樣,舒晚心裏有點郁悶,她真的只是單純地摸摸頭而已,現在搞得她像個女色狼。
易沉瀾聲線不如平常那樣穩:“……時間不早了,晚晚,你回去休息吧。”
“好吧,阿瀾師兄,你也早點休息,”舒晚苦笑不得,正要起身出門,忽地想起一事。
豬!差點忘了正事!
舒晚腳步一頓,回過頭看向易沉瀾笑的特別燦爛:“阿瀾師兄,今天是你的生辰,你還沒有收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