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餘韻

何年何月回到家時,池幸已經回卧室睡覺。兩人沒察覺什麽古怪氣氛。

三人既然是24小時貼身保镖,自然要跟池幸同吃同睡。

池幸不願意長久住酒店,她的房子不大,隔開三個房間,正好夠安置這麽些人:何月單獨睡一個房間,何年跟周莽是另一個房間,但周莽一般只在客廳休息。他像個鐵人,好像永遠不會累似的。

但何月發現今晚跟周莽說話的時候,周莽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電視上重播《家事》,是幾年前讓池幸爆紅的電視劇。

池幸在裏面演的是一心想往上爬的普通人家女孩,橡皮糖一樣黏着男主角,野心寫在臉上,卻總被男主角識破。

她設計作弄、陷害女主,自己也沒讨到什麽好,工作沒了戀人沒了,好不容易巴上一個富二代,被人玩弄後丢在路上奚落:你不就配這些嗎?

劇本把所有光芒都聚集在女主身上,她沒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優點。她也碰上過愛自己的人,但嫌貧愛富,沒有留住。

這個角色太讨人厭,第一第二集 出場時罵聲一片。觀衆找不到池幸微博,就在她代言的品牌立牌上亂塗亂畫。

但劇再往下演,女二號的口碑一點點逆轉。

她吃冰淇淋時噙着壞笑,潔白牙齒咬着小勺,有點兒可愛。

她太好看了,那麽俗的紅色禮服穿在身上,微昂着頭,真的漂亮。

她揪着女主頭發把她往牆上撞,明明是這麽兇惡的一幕,偏偏表情好生動,和面癱般流着假眼淚的女主在同一個鏡頭裏,誰的目光都會被她吸引走。

池幸美得直接兇悍,而且跟《虎牙》導演說的一樣,她有演戲的天分。她懂得痛苦和快樂在人間百事上如何分布,而最出色的,是她懂得把情緒表演出來,感染別人。

何月湊過去看了一眼,播的是《家事》倒數第三集 。

這個劇她翻來覆去看了四五遍,小聲說:“就是這裏,她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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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開了靜音,連瓢潑大雨也沒有聲息,安安靜靜。池幸從車裏跌出來,手肘膝蓋都摔傷了。“吵什麽?有什麽好吵的?”男人搖下車窗,“你不就配這些嗎?”

車開走了,下山的路上前後茫茫。池幸衣衫單薄,裙擺被撕破一截,赤腳步行。

走着走着她開始哭,雨水和眼淚混做一塊,她越哭越大聲,走不動了,蹲在地上捂着臉。

何年也湊了過來,随口一句:“哭都這麽好看。”

何月與周莽都扭頭看他。何年撓頭一笑,周莽忽然開口:“我可愛嗎?”

兄妹倆如進了冷庫,連表情都僵了。

周莽也不像是在問他們,說完這句扭頭繼續看電視。女主和男主和和美美訂婚,接下來再沒有池幸的戲份,他覺得索然無味,關了電視。

客廳只留一盞落地燈,催促兄妹倆休息後,周莽檢查陽臺、門窗和家裏的攝像頭。

周莽:“……”

他竟然忘了陽臺也有攝像頭,位置正好對着他和池幸……當時站立的位置。

他扶額嘆氣,打開手提電腦,檢查雲端存儲。

并開始懷疑池幸是否是故意在那個位置吻自己。

想到那個吻,他不禁舔了舔嘴唇。

周莽睡得不沉,很少做夢。但這一晚上他夢見了久違的池幸。

十八歲的池幸。

他看到母親給池幸剪頭發,窗外電光閃動,池幸乖乖坐在電視前,臉上兩道淚痕。女人低頭問她怎麽哭了,池幸倔強回答:沒有。

第二天傍晚,周莽在海堤邊看到池幸。冬季的海風冷得刺骨,池幸衣衫單薄,站在礁石上呆望遠方。她站多久,周莽就在海堤上看她多久。

池幸轉身爬上海堤,看見周莽,咧嘴一笑。

周莽跟着她走了半條街,池幸回頭大喊:我才不會尋死!

她買了兩根冬日特價冰淇淋,和周莽分享。兩人在冷風嗖嗖的路口吃冰淇淋,池幸愈發抖得厲害,鼻子臉頰都凍紅了。

“冬天吃冰爽不爽?”池幸大咧咧沒顧忌,直接伸手在周莽胸口摸了一把,“咦……你沒肌肉。”

池幸笑得厲害,那張還帶着傷痕的臉在冷風裏變換模樣,唇彩豔麗,長發纏卷。她貼着周莽胸膛,仍用十八歲的聲音笑道:“現在嘛,手感不錯。”

肌膚相親的觸感令周莽戰栗,他握住池幸肩膀想把她推開,卻被纏得更緊。甜膩的蜜桃香味随着舌尖送入他口腔,攪動彈吮,女人長發像帳幕一樣垂下來,天地倒轉,玻璃窗換作柔軟床鋪。

周莽喘息、翻身,把她按在乳白色被單裏。

她像水妖一樣,也有乳白色的身體。

——“做什麽夢呢?”有人輕笑,撫了撫周莽眉心,“還皺眉。”

周莽立刻彈起,身上蓋了張毯子,是池幸給的。

池幸端了杯水站在一旁,邊喝邊說:“不是吧,親你一下,你還做了噩夢?”

周莽暗暗咬唇,池幸饒有興趣地欣賞他側臉和身材,在心裏盤算該說什麽話打擊他一下。

燈光裏周莽輪廓利落清晰,池幸心想這人要是好好打扮打扮,指不定不輸給原秋時。

“你處男啊?”她笑着,“被姐姐啃一口,不樂意?”

周莽抓亂頭發,聲音低啞:“你常常這樣做?”

池幸心頭那暗喜的小人興奮得竄了一下:這可是周莽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情緒。

“是啊。”池幸單手叉腰,點頭,“我拍哪部戲不跟人親嘴?”

“我不是說工作,我是說……”

“那交男朋友,肯定也會親嘴。”池幸立刻接話。

她每說一次“親嘴”,周莽眼神就會暗一點兒。池幸心道自己不愧是提名過最佳女主的人,心裏分明樂開了花,臉上仍是平靜巋然:“見你可愛才甜你一口,別飄飄然。”

周莽已經站直:“我不會。”

池幸歪頭看他,神态純真。周莽暗暗提醒自己:這人很會演戲。

“周莽,你交過女朋友嗎?”池幸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周莽:“私人問題,不回答。”

池幸失望聳肩,順手遞給他杯子:“洗漱,陪我去跑步。”

周莽愣住,下意識看手表:“你只睡了四小時。”

“夠了。”池幸走向卧室,“給你十分鐘。”

原秋時周末果然來約池幸去馬場玩兒。出乎原秋時甚至是周莽和常小雁預料,池幸居然婉拒了。她說周末得去上課。

她在《燦爛甜蜜的你》裏演一位職場女性,需要惡補各類專業知識。角色設定是上海人,她上課之餘又專門請了個老師教她上海話。

疫情影響未完全消失,學校裏老師學生幾乎都戴口罩,她戴一頂漁夫帽,基本不會被人認出。

倒是周莽等人如臨大敵:畢竟進入了一個陌生環境,他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課上完了,池幸跟老師閑聊。老師問她怎麽不去上舞蹈課。

“那電影我演不了了。”

“演不了,那也可以繼續學呀。我看你勁頭可大了,天天蹦蹦跳跳的,學交誼舞不開心?”

“我又不喜歡跳舞,是為電影而學的。”池幸坐在老師面前擡起雙手,做了一個握持舞伴的姿勢,“……跳舞真的會讓人那麽開心嗎?”

她慢吞吞下樓,發現助理沒背自己送的包:“不喜歡嗎?”

“喜歡!”助理小聲道,“就是太貴了,我不敢背出來。”

池幸心情又好了點兒,攬着助理肩膀:“送給你那就是你的,只有你能背,大大方方亮出來,怕什麽呢……”

話未說完她就結巴了。

教學樓底下的長椅上,坐着個長手長腿的男人,也戴漁夫帽和口罩,沖她揚揚手。

池幸:“原秋時?!”

緊随其後的周莽不禁眉頭一皺:那人包裹得這麽嚴實,她一眼就能認出,實在厲害。

原秋時是專程過來接她去吃火鍋的。劇組的人只有幾個演員去了馬場玩兒,原秋時給顏硯等人安排了法國大餐,自己則找借口溜走,來等池幸。

池幸:“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原秋時:“我賄賂了小雁姐,她告訴我的。”

池幸嘴上說“哎呀我這個小雁姐真是大嘴巴”,眼睛笑得彎成月牙。她開朗時讨人喜歡,原秋時和她說話總盯着她眼睛,一刻都不想放過似的。

一行人分坐兩輛車,前往火鍋店。原秋時打開自己車門請池幸上車,池幸回頭看一眼周莽。

“我坐自己的車吧。”她指着周莽,“不然我的保镖會不高興。”

周莽:“……”

冷靜!——他對自己說,這些都是這女人的套路,她太懂得怎麽把男人的心思玩弄于鼓掌,千萬不能被她三言兩語騙倒。

幾個人上車坐好,駕駛座的何年問:“莽哥你笑什麽?”

周莽:“沒有笑。”

說完瞥一眼後視鏡,池幸坐在後排看後視鏡裏的他,眼角彎彎:“我乖不乖?”

周莽還沒想好怎麽回答,何月和小助理同時亮出大拇指:“乖。”

三個女孩在後座讨論起《幻夜奏鳴曲》更新的內容,不時伴随池幸的大笑。何月不敢過分參與到讨論中,她忌憚周莽投來的威脅眼神。小助理為活躍氣氛,聊起了最近影帝戀愛的熱門八卦。

何月忍不住問:“影帝真的同時跟兩個女人拍拖?”

池幸和小助理同時搖頭。

何月:“不止兩個?!”

池幸大笑,揉她頭發:“影帝跟男朋友好着呢,這是給後面那部電影造勢。”

“哦。”何月頓了兩秒鐘,“……男朋友?!”

池幸手指動得飛快,給常小雁回信息:“這不奇怪,我也被漂亮女孩表白過。要不是我心裏有男神,說不定就動心了。”

何月傻愣愣地問:“你男神是誰?”

周莽在前排豎起耳朵,心裏頭有點兒暗滋滋的樂。

池幸頭也不擡,吐字清晰:“原秋時啊。”

周莽神情回複原狀,幹巴巴提醒:“到了。”

這是原秋時朋友開的店,十分熱鬧,客人衆多。

周莽當先踏入店門,立刻察覺不妙:這兒的人太多、太雜,幾乎是直覺,他感到一種如芒在背的緊迫感。

作者有話要說:  周莽會反撩的!強勢出擊——但還不是現在,他現在還是個比較負責的小保镖

(不過也快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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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夏寧、尼尼喜歡你、冷杉、簡以溪的地雷。

謝謝一匹變粉的狼、尼尼喜歡你、心碎男人、湛湛生綠苔、冷杉、包子彥超超超超愛燒麥、井中貓、_竹暄_、有生之年的營養液。

請大家吃啥好呢,就提前吃火鍋吧!

和姐姐弟弟同桌吃飯!飯錢常小雁包了!

(常小雁:……我沒說過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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