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吻

原臻給池幸帶來了一份她夢寐以求的新合約, 一切條件都符合池幸要求,甚至比她想象的更優厚。原臻更是直接承諾,會幫池幸解決她和峰川傳媒之間的那份二十年長約。

換言之, 原臻打算代替池幸支付違約金。

池幸當然不相信這是天下掉下來的好餡餅。

說實在話, 她看見原臻在片場出現, 第一反應居然是狗血偶像劇裏的經典橋段出現了:男主角的父母長輩出面來找身份低微的女主角,甩出支票,砸下狠話,“我給你錢, 你立刻離開他,永遠不要再回來”, 雲雲。

池幸和原秋時之間從來不是這種關系。但這不妨礙她小腦袋瓜竄出過幻想:如果原臻真的甩出支票, 她就開價六千萬。

只是沒想到,原臻居然是為了另一個目的來的。

池幸并未立刻答應。新合約她也不能給常小雁看,常小雁雖然對林述川很多怨言, 但她畢竟是峰川的人,在一切還沒有眉目之前,池幸要保護好自己的秘密。

她翻看合約,心想這件事跟原秋時應該沒有關系。如果是原秋時建議原臻簽下池幸,原臻只會更加憤怒。她, 此時此刻, 是把池幸當做一個商品、一個人偶來看的。

“……是裴瑗嗎?”池幸問。

原臻并不否認:“她非常欣賞你。托她的福,我也在這電影裏投了一些錢。”

池幸完全明白了。

她心頭石頭倒是放下來一塊。商業的事情就正經地談,不摻夾任何感情因素。

“我會好好考慮的。”池幸中規中矩地說。

原臻能為了這件事專程來找她,這已經足夠說明誠意。池幸不蠢,能讓原石娛樂的掌權人親自出面,這其中固然有裴瑗和麥子的人情關系, 但也讓她心中隐隐地有了個底:自己的商業價值,是足夠讓原石娛樂支付六千萬巨款的。

原臻起身告辭,臨走時又折回來:“這件事我弟弟還不知道,你不要告訴他。”

池幸心情太好,她忍不住說了一句以往絕對不會出口的話:“你不覺得自己管原秋時管得太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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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臻沒生氣,回頭掃她兩眼。

池幸:“原秋時并不是會任人拿捏的軟蛋。”

原臻:“你很了解他?”

池幸:“你不了解他?”

原臻:“……”

她朗聲大笑,緊了緊大衣:“就是因為不好管,才更要管。我是原家老大,原秋時只要一日沒結婚,一日都在我的管理之下。”

池幸聳聳肩,把她送到化妝室外面。她認為不了解自己弟弟的其實是原臻。原秋時一心撲在自己的演藝事業上,對與原臻争奪原石娛樂的股份和權力,興趣并不大。原臻這樣鉗制、提防他,事事都要管着他,只會令原秋時對那個家愈發厭倦而已。

原秋時是好人,相當好的好人。但池幸知道,他和自己并不适合。

還沒走回化妝間,原臻離去的方向忽然傳出一句高亢憤怒的——“Eric?!”

劇組的人裝作忙碌,不停走動,全朝着那個方向張望。池幸遠遠只看到一個瘦削人影飛快逃竄,轉眼就從片場遁走,無影無蹤。

第二天,Eric沒來。第三天,Eric也沒來。

天天被他糾纏的何月松了一口氣。麥子被裴瑗罵得狗血淋頭:原來Eric跟原臻撒了謊,說自己出國玩兒,被困在外面回不來。原臻天天擔心得睡不着,不料這忤逆孩子居然在劇組裏當起了舞蹈指導。

Eric每次來片場,都樂得像只花蝴蝶。他調整過趙英梅和王靖的舞蹈,根據池幸的練習成果重新設計過舞蹈動作。姜岺本身練舞,兩人常在片場跳舞、讨論,池幸看得出來,Eric非常快活。

或許這兒也是他的避難所。

裴瑗打算重新找一個指導老師,麥子堅決不同意。他背個小包,親自飛上海,說要勸服原臻,把Eric帶回來。裴瑗斥他“唯恐天下不亂”,麥子緊緊握住她的手:“知我者裴裴也。”

池幸本想推薦自己的舞蹈老師唐芝心,只好作罷。

周莽得知她的打算,皺眉短嘆:“別跟她來往太多。”

池幸的好奇心膨脹得近乎爆炸:“你對她意見這麽大,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周莽不肯說,她轉而去問何年何月。平時旁人詢問池幸的事情,兄妹倆嘴巴像上了拉鏈,比寺廟裏的羅漢像還沉默,眼神又冷又酷,換作池幸來問周莽,沒有十分鐘,連周莽只愛穿什麽內褲牌子都說完了。

可他倆也不知道唐芝心和周莽之間發生過什麽。

“莽哥以前好像是說過,他大學時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何月邊吃飯邊回憶,“莽哥練武的嘛,上大學時還是武術協會的人,後來又去跳舞,他其實很受歡迎。可能是跟女孩子之間有些糾紛?”

池幸濃眉一蹙:“都是什麽糾紛?”

何年:“他學校後門有個商業街,街上有酒吧。有時候會有混混在街上騷擾女孩子,莽哥跟他們鬧過。”

池幸笑:“怎麽鬧?他打人呀?”

何月又露出崇拜表情:“莽哥練武術好多年了,好像是初中就開始拜師學藝。他就算不打人,人一看他就知道他是練家子,當然服氣。”

池幸:“初中?為什麽?”

兄妹倆面面相觑:“初二開始吧,不清楚原因。”

池幸撐着下巴,往回推時間。她也不想笑,但人心裏頭裝了什麽快活甜蜜的東西,表情素來是不受控的。

她現在有一種強烈的後悔。她應該在大學之後回一次家鄉,至少見一見周莽。那個不斷拔高、健壯的男孩會站在她面前,跟她展示自己越來越雄渾的肌肉嗎?會亮出已經足以保護她的手臂,再一次提出送她回家嗎?

“我想起來了!”何年忽然打斷池幸的思緒,“學校裏出過一件事,有個姑娘晚上從操場回宿舍,突然頭暈,摔進了河裏。那姑娘是追周莽的人之一。”

池幸:“人沒事吧?”

何年:“沒事,被路過的學生救起來了。莽哥還去醫院看過她。”

何月收到Eric發來的信息,他成功被麥子解救出來,正準備飛回北京。何年很不喜歡這個長相過分漂亮的男孩成日糾纏妹妹,兄妹倆被Eric的事情引去注意力。池幸邊吃飯邊琢磨剛剛聽到的事兒。

這日是最後一次上舞蹈課。唐芝心給池幸準備了禮物,池幸拆開一看,是一瓶香水。她曾跟唐芝心提過,但沒料到唐芝心竟然一直記在心裏。

她為自己曾短暫懷疑過唐芝心是當年推姑娘下河的人感到一絲愧疚。

上完課,池幸約唐芝心一起吃飯。唐芝心還有一節課,池幸晚上沒安排,便在舞蹈學校裏閑逛等她。天下了點兒小雪,小池塘結了冰,樹枝幹癟枯黑,在燈下像嶙峋的爪子。池幸看見路邊有人賣烤紅薯,食欲大起,讓周莽去給自己買。

周莽還沒回來,她遠遠看見姜岺從停車場走來。

姜岺是來這兒找朋友的,他知道池幸在這裏學舞。“周莽呢?”姜岺和她站在一塊兒,“他不是你保镖?怎麽不陪着你。”

池幸指指圍滿了人的紅薯攤。

姜岺看兩眼,忽然側頭問:“我看到之前的視頻和照片了。你和他,是真的?”

姜岺在片場和池幸很少這樣親密直接地聊天,池幸知道他對自己有好感,便灑脫笑着:“快了。”

姜岺點頭:“真是想不到。”

池幸:“我和他的組合很奇怪嗎?”

姜岺:“是啊,我以為你會選擇一些更……”

池幸微笑:“他很出色。”

姜岺也笑了:“我以為你會選擇一些對事業更有幫助的人。”

池幸擠擠眼睛:“你呀?”

姜岺也坦率:“對啊。”

“不一樣噢。”池幸低聲說,“他和你們不一樣的。他是我的……”

她不肯把話說完,姜岺想起麥子老在片場瞎嘀咕的話,接口:“英雄?”

池幸笑得愈發歡暢:“嗯。”

——也是避難所。在心底裏,她無聲回答。

眼角餘光瞥見周莽走回來,姜岺忽然壞笑。“我幫你加個速吧。”他說着,忽然擡手拍拍池幸的肩膀,垂頭湊近她的臉頰。嘴唇沒碰到池幸皮膚,但那動作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吻。

池幸:“……你都是這樣勾搭女孩子的?”

姜岺:“可惜這次不奏效。”他揮揮手,得意笑着跑走了。

周莽果然加速奔來,面帶不快。他買回一個熱騰騰烤紅薯,池幸罩好帽子,不理會他帶着困惑疑問的眼神,繞過小池塘往栽種松林的草坡走去。

她等待周莽問方才的事情,但周莽不吭聲。池幸回頭看他,周莽冷淡一瞥,并沒任何反應。

“姜岺緋聞多嗎?”池幸問。

周莽不答。他其實也并不知道。

“……他人還不錯。”池幸掰開烤紅薯,把一半遞給周莽。周莽搖搖頭,不接,池幸便左一口右一口地吃。

“演王靖的時候,我真的會被他迷住。風度翩翩,太帥了。你懂嗎?趙英梅……不對,不止趙英梅,和姜岺跳過舞的女人都會愛上他。”

松樹常綠不凋,針葉濃密,擋住了細小冰涼的雪粒,很快已累積一層薄薄積雪。

池幸又用少女的口吻問周莽:“怎麽辦呢?”

她當然是故意的。她要故意讓周莽知道,自己是永遠值得被人追逐和愛的。她知道周莽也早就看破自己的把戲,但那也沒關系。反正這個把戲總是會奏效。她和周莽,彼此都是願者上鈎。

周莽果然有了回應:“你想選他?”

池幸眼裏原本盈着一汪笑。她靜靜看周莽,那輕佻的調笑一點點幹涸,只剩一雙太好太明亮的黑眼睛,清水一樣透徹。

“我想選你。”她說。

後背撞上松樹軀幹,周莽的手托在她腦後保護她。碎雪被風震落,冰涼濕潤。

吻先落在鼻尖上,落在唇上,穿過輕籲的嘆息,往更深處游潛。

作者有話要說:  我做到了!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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