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俠留步
慕天堡堡主要成親了。
江湖各家紛紛派人送厚禮以示友好。
慕天堡腳下的平倉鎮客棧一時間爆滿，客棧老板笑得合不攏嘴。
然而莫霄雲不高興，因為從單間到通鋪甚至飯菜通通漲價了，而他的錢……只夠買一碗陽春面。
莫霄雲吃着五十文一碗的陽春面，盯着手裏的十個銅板發呆，心裏琢磨着要不要把給慕堡主的賀禮當了。
當然他只是想想，當晚他是用剩下的十個銅板買通小二才住進了柴房。因為照店小二的說法是這樣的：住柴房也是要花錢的，莫霄雲剩下的錢連柴房都住不起。
莫霄雲抱劍靠牆閉目養神，心裏想着這次來的目的。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傳來，他猛得睜開眼睛。
有人靠近！
而且此人輕功不俗，莫霄雲側耳傾聽，那人的位置越來越近，好像就在……他的上方？
“轟——”
房頂開了個大洞，直接看到了月亮，塵土飛揚中一個人從屋頂摔了下來，恰好壓在他身上，嘴唇的位置又恰好挨在他唇上，這一切是多麽恰好，莫霄雲震驚地睜大眼睛。
塵土散了，他借着月光看清這人的容貌。金發碧眼，臉型輪廓是西域人的模樣，五官卻是中原人的柔美，身段窈窕，眼尾上勾，無論用哪一方的審美來看都是個混血美人無誤。
驀然對視的一刻，雙雙都愣住了，半響莫霄雲才推開這人喝道：“你是誰！”
對方也回過神來，連聲道歉：“啊啊抱歉！我只是追着彼岸的人來了這裏，不小心一腳踩空……”
聽到這個名字莫霄雲身子一顫，本來放開的手又抓住了他的手腕疾問道：“她去了哪？！”
那人指着窗外道：“朝東邊去了。”
莫霄雲匆匆忙忙地拿起劍追了出去。
“真好騙。”
那人笑嘻嘻地摩挲了一下剛才碰到的地方，彎腰打開他的包裹，兩指夾起他的請柬，對着明月念出上面的名字。
“莫霄雲……”
只聽嗖的破風聲，一尾長鞭甩過，将他手中的紙片卷走，那人側目看着站在床邊的人。
背對着光看不清臉，但打扮卻是彼岸的标配，黑色長袍，自稱黃泉索命使者，來自閻羅殿。對方帽檐壓過眼睛，露出兩瓣紅唇，只能看出是個化了豔妝的女子。
同樣看到了上面的名字，女人擡手抿嘴笑道：“呵呵呵……莫霄雲，你終于來了，你娘不怕你死在這嗎？”
那人尴尬地賠笑道：“抱歉打斷一下，你認錯人了。”
接着指着她的方向慢騰騰道：“……莫霄雲就在你身後。”
一股森森冷意從大開的窗戶随風刮入，女子後頸一涼，氣溫驟降。
她回過頭去，站在窗外的人一身白衣，長發打散，貼着雙頰成一縷一縷，濕濕嗒嗒地往下滴水，像是剛被撈起來的水鬼，嘴唇都發青。
“東邊是河……你是誰？！”
女子身子一頓，反身甩出一鞭，莫霄雲迅速拔劍擋下，這一對招把雙方都震開了一丈遠。
莫霄雲這才看清這人的打扮，大概猜到了她的身份，女人抿嘴低笑，“莫大俠剛才那一劍用了幾成力？”
莫霄雲的手握緊，皺了皺眉。那女人輕功極好，只一瞬間就掠到他面前，擊出，莫霄雲出手接住，周圍都靜止了。
下一刻，他猛得咳了起來。
“哈哈哈，看來江湖上的傳聞是真的，你在單挑六惡的時候已經廢了。”
莫霄雲眉峰皺得更緊，也不解釋，而是锵得拔劍，“彼岸的，劍過不留人。”
劍光一晃，兩個人便戰作一團。
混血美人只是在旁邊看着，自語道：“果然只要跟着莫霄雲就能找到彼岸。”
他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小聲問道：“老大，聽說他武功廢了，我們要不要幫他？”
混血美人擡手止住，道：“再等等，你看……”
原本以為他一招都撐不住，卻沒想到對戰彼岸已經游刃有餘，他那劍尖專刺拿鞭的手腕，不管是章法還是力道都不像是武功盡廢的人。
不過幾招便将那女子擊倒，劍鋒對準咽喉的時候他又捂住胸口咳了起來，混血美人把身邊的人往草叢裏一推，關切地上去問道：“莫大俠你沒事吧？我來幫你……”
他還未靠近，莫霄雲就道：“我無礙！”
美人關切地問：“可你明明咳得很厲害，是不是受了內傷？我這裏有愈傷的靈藥九轉丹……”
莫霄雲才看了他一眼，冷淡道：“莫某……不通水性。”
……原來是淹的嗎？
莫霄雲的劍推進了一分，面無表情地問：“說，她在哪？彼岸還有多少人？這次的目的是什麽？”
“呵呵，我們的目的……”
女人不但不退，反而挺胸挨得更近，凸起的地方甚至抵上了他的劍鋒，陷進去了一點。莫霄雲措然收劍，她再後退，片刻間已經撤出三丈，她低笑道：“不就是要你死嗎？”
莫霄雲才要追又覺內傷發作，難得有抓到彼岸的機會他不想錯過，但剛才那一掌對他不是毫無影響，萬一追上去交手被發現反而更不利，不如這次就算了……
“莫大俠您沒事吧？”
思量間，還未等那人靠近，劍刃就已經對準那人胸口。
“你怎知我名字？為何接近我？”
那人戰戰兢兢道：“抱，抱歉……剛，剛才她順手拿走了你的請柬，我不小心看到的。”
“……請柬？”
“對啊，被她拿走了。”
請柬丢了意味着他沒有辦法去慕天堡了，意味着他要憑着空了的荷包回家，意味着他接下來的日子，從平倉鎮到莫家都要風餐露宿……莫霄雲默默地嘆了一口氣，提起劍再次去追。這次還沒追出去兩步就見到她去的方向，正面迎上一位面容清秀的藍衣青年，莫霄雲見了高聲道：“少俠快攔住她，她是彼岸的！”
青年愣了一下，刷得拔劍阻她，一時間鞭舞劍揚。莫霄雲剛剛追上的時候卻見那女子袖中的薄紙滑落了出來，再被青年沒來得及收回的劍氣劈成幾瓣落到地上的泥裏……
女人趁機逃掉了。
莫霄雲呆住了。
青年也呆住了。
“在下剛才是不是打壞了什麽？”
“……讓我靜靜。”
混血美人終于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真的很抱歉啊少俠，在下的寶劍太鋒利了，一不小心就！”
“可以說到底是什麽嗎？我可以賠的。”
“是很貴重的東西嗎？”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眼下剛好是個合适的時機讓他跟着莫霄雲，于是他推開那個青年熱情道：“莫大俠，我是冷月齋的冷湖，帶上我一起去慕天堡吧！”
不知道為什麽，說完後氣氛更差了。
青年先舉手行禮，“冷公子好。”
江湖上有專門收集信息情報的組織，冷月齋是其中一個，最小的一個。
青年又問：“原來是莫大俠？”
莫霄雲默認，青年再次對他行禮：“在下尉遲蔚，前段時間還去過你家，不巧那時你正在虎爪山約戰六惡。”
冷湖問：“劍聖尉遲家？”
“正是。”
要說這個尉遲蔚，就不得不提到劍聖尉遲宏。劍聖和結發妻子成親數年都沒有子嗣，為了傳遞香火又娶了小妾生了下了尉遲蔚，都以為他會是劍聖傳人。然而他長到三歲的時候尉遲宏多年不孕的妻子卻奇跡般地懷孕了，所以尉遲蔚雖然是長子，卻不是嫡子。
而劍聖的劍法會傳給誰也成了變數。
莫霄雲聽了這名字肅然起敬，“原來是尉遲，果然聞名不如一見。”
看态度還是青眼相看的，尉遲蔚欣喜道：“莫大俠聽說我嗎？”
莫霄雲答：“是，你每年都會來我家送年貨，臘腸很好吃。”
尉遲蔚：“……”你到底聞了些什麽名？
莫霄雲說到這又有些遺憾道：“可惜這次我還沒來得及回家，聽到彼岸重現的消息就直接來了這裏，請柬也被打壞了……”
“原來我打壞的是請柬。”尉遲蔚寬慰道，“其實莫大俠不必煩惱，相信你只要展示一下莫家劍法相信就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了。”
莫霄雲猶豫了一下，摸了摸別在腰裏的劍道：“是啊，尉遲說得有理。”
尉遲蔚笑道：“既然同行就一起吧，對了，莫大俠晚上住的是前面那間客棧嗎？”
莫霄雲道：“這……”
冷湖指着那個柴房道：“其實莫大俠他……”
莫霄雲按住他，嚴肅道：“其實莫某也是剛到平倉鎮，就遇到那人。”
尉遲蔚毫不懷疑，“原來如此，反正已經天亮了，我們一起吃早飯吧。”
莫霄雲點頭，看他走在前頭，冷湖小聲問道：“莫大俠，為何你不說你沒錢了所以住柴房？”
莫霄雲抱劍淡淡道：“一言難盡。尉遲家和我家是世交，我不想在他面前做有損家族聲譽的事。（給過臘腸的好人，不想被讨厭。）”
冷湖道：“可是他馬上就會知道你沒有錢了啊，而且你的錢呢？”
莫霄雲凝重道：“一言難盡。（路上被騙走了。）”
自二十年前彼岸之禍後，江湖中漸漸形成了一殿兩派四大家的格局。
一殿指天魔殿，兩派是慕天堡、澹臺府，四大家是尉遲家，莫家，蒼家，寧家。
就在慕天堡堡主大婚的日子，不速之客到來。各勢力為了自己的利益，以慕天堡為局，拉開了争鬥的序幕。
三個青年出于不同的原因來到這裏，為的是尋找同一個名字。
那就是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