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情義兩斷夢方破（二）
劍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稱號，是劍法超然的稱號。
可是劍聖死了，沒來得及将劍法傳授給他兩個兒子就死了。
那麽下一任劍聖是誰呢？
一行人趕到時尉遲家還圍了不少人，尉遲離一見到尉遲蔚像見了親哥一樣拉住他，“哥你快看他們！”
尉遲蔚一眼掃去，來的大多是佩劍的，大致明白這是怎麽了，只是笑笑道：“母親的意思呢？”
尉遲離道：“娘說怕丢人，讓你趕緊解決了。”
“好。”
尉遲蔚便對在場的人舉扇一揖，笑道：“各位是來觀看家父劍法的嗎？看過後就走嗎？”
“尉遲蔚。”
其中一人道：“即使你會劍聖的劍法，你也不是他的傳人。”
尉遲蔚便搖搖折扇笑道：“恰好劍聖的傳人也在。”
說罷望向莫霄雲，莫霄雲正苦惱，忙道：“不敢，那只是前輩一時戲言……”
尉遲蔚道：“莫推辭了，劍聖。”
莫霄雲：“……”
“好了，要看劍聖劍法的去莫家看，不想看的可以走了，別攔在我家門口。”尉遲蔚說完就要下逐客令，卻又有人道：“莫大俠的确習了劍聖的劍法，但連師都沒拜又怎麽稱得上是傳人？”
其他人紛紛稱是。
尉遲蔚聽煩躁，早知道這些人想做什麽，但還是笑吟吟道：“依諸位所見要如何？”
那人便道：“依我們看，劍聖該換人了。”
尉遲蔚看着莫霄雲大吃一驚的表情嘆氣，無所謂道：“換吧，不用來請示了。”
莫霄雲對尉遲蔚急道：“那怎麽行！尉遲，那是你爹的劍法，你怎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尉遲蔚只是搖扇不語，聽他們說。
那人一邊又說了半天，最後道：“……因此我們決定明日在這裏舉辦論劍大會，選出新一任劍聖，還請尉遲公子和莫大俠務必要來。”
尉遲蔚心裏冷笑：看來是早就計劃好了，本少爺去了就輪不到你們了。
嘴上卻賠笑道：“一定一定，在下盡量到場。”
那些人還說：“這次還邀請了武當、峨眉、少林的長老參與……”
莫霄雲問：“這種事就不用驚動長老們了吧？”
那些人邊說要的要的，這是很嚴肅的事，所以莫大俠一定要來。人走後，莫霄雲對他堅決道：“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會讓劍聖離開尉遲家的。”
尉遲蔚笑了，拿折扇敲了敲他頭。
“好啊，那我就去看看。”
當夜，烏雲遮過圓月。
莫霄雲從尉遲家回莫家，迷迷登登地走到一個拐角處，突然聽到尖銳的女聲尖叫，“救命啊！不要！救命！……”
他一下子清醒了，不用拔劍就把人一腳踹到地上了，力氣太大，那人直接暈了過去。
被男人壓在牆上的女人一臉驚恐，上身衣服已經被撕碎。莫霄雲把自己的外衣蓋到她身上，讓這姑娘免于身體被暴露，對方這才反應過來，撲到他懷裏抖得厲害，哭聲仍然沒停，像是驚魂未定。
“謝謝你救了我，你是個好人……嗚嗚嗚……”
莫霄雲嘆氣，耐心地寬慰，“你別怕，已經沒……”
他話還沒說完，眼睛就驟然睜大，瞳孔都要散了，又是一個來殺他的。
“你是個好人，不如再給我一樣東西吧……把你的命給我吧。”
女人把刀從他胸口抽出，眼裏哪還有一點驚惶的樣子，而是挑唇一笑，“莫大俠既然救了我，不如就再犧牲點吧，有人買你性命。”
莫霄雲手無力地握着劍，不肯放開。
“我弟弟得了重病，需要錢治病，你這麽善良，一定不會怪我對吧？劍我拿走了，當作信物。”
莫霄雲什麽也說不出口，松開了手。
烏雲沒從月亮前挪開，反倒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讓秋夜更冷。女賊慌張的步子落在地上雨水積成的小水窩上，濺起一片片泥污，她手裏拿着的是俠義無雙的劍，拿着它就能換來一筆巨款，她就有錢給弟弟看病了。
她慌張的步子突然停下，愕然地睜大眼睛，瞳孔放大。
“你……是……”
她聽到了一句陰陰柔柔的笑聲，“彼岸，暮雨，送你過忘川。”
說完慢悠悠地把劍抽了出來，低頭看着倒在地上已經沒法出聲的女人，她的血被雨水洗淨，還睜着不甘的眼睛，仿佛還有事情沒做完。
暮雨嫌棄地擦擦手，“他善良，可我不是。”
“就是！少爺的劍你也敢拿，真是不知死活。”
另一個姑娘從牆頭上跳了下來，完全沒在乎地上的屍體，一臉天真地問：“暮雨姐姐，那個人就是你們一直說的莫霄雲嗎？”
“晨曦，誰讓你跟來的？”
晨曦噘嘴可憐兮兮道：“你們天天提，天天提，少爺又為了他抗命，我也好想看看他到底多厲害，就趁大姐閉關養傷跟來了……暮雨姐姐，他到底哪裏好了？明明這女的很輕易就騙了他啊。”
暮雨得意道：“我也騙過他呢！可能……就好在好騙吧？”
晨曦聽不懂，又問：“可是我又不明白了，他既然是好人，為什麽那些武林正道還要害他？故意放出消息殺他？”
暮雨冷笑道：“還不是為了劍聖。”
“那個稱號很重要嗎？那下這麽大的雨，他會不會死掉啊？”
“不會的，少爺去救他了。”
暮雨道。
雨水混雜着血水淌成小溪，莫霄雲意識越來越模糊，不知過了多久，灰暗的天空被一柄雨傘遮住了。
撐傘的人容貌似曾相識，是他最喜歡的顏色。
“唉，一時不看着就又出事了，真想廢了你武功……算了，不舍得。”
“什……麽……”
他無力思考聽懂這些話，只是掉入一片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冷清的、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是在喚他。
“雲兒。”
莫霄雲睜開眼睛，像是對着鏡子一樣，一模一樣的眼睛，不含欲望的淡然眸子……
“娘，您來看我了。”
莫希淡淡道：“人都會死。”
莫霄雲眼睛一酸，低頭不語，他懂事以來每次跟莫希見面都當是最後一次，因為莫家人随時會死。過了一會他突然問到一直想知道的問題，“娘，您能看破劍道嗎？執劍一生究為的究竟是道還是……為了他？”
莫希被問住了似的，低頭将手撫過他的雲霄劍，淡淡道：“究一生不能悟出劍道，因為心有魔障。”
“是什麽？”
“我守了天下，守了道，卻還是……負了她。”
莫希說着蒼白的臉頰上滑下兩行清淚，“我提劍衛道救蒼生，卻救不回我心愛的人。”
她的神情太悲傷了，讓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随她一起落淚，莫霄雲不忍地勸道：“節哀。”
莫希仍在流淚，聲音發啞，“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生于彼岸，本就是痛苦，我該帶她走的。”
莫霄雲跟着心裏一痛，問道：“娘，您現在明白了嗎？再讓您選一次會怎麽做？會救他嗎？”
“娘想不明白，衛道還是為愛，你替我想吧。”
“娘！……”
莫霄雲一下子驚醒，一身的冷汗，注意到自己胸口被包紮着好幾層布條，這才意識到剛才是夢，他伸手一摸。
還好，劍還在。
他剛回憶發生了什麽，就見冷湖哭着抱住他罵道：“你這個笨蛋，你以後再亂跑我真的會打斷你的腿！”
莫霄雲拿着手裏的劍，問道：“尉遲呢？”
“好啊你，我一直守在你身邊，你一醒過來就找他！”
莫霄雲看着這把劍，有點失神，冷湖這才板着臉答道：“他去論劍大會了。”
莫霄雲輕撫了一下手裏的劍，若有所思，過了一會終于下定決心，艱難地爬起來跑了出去。
“喂，傻莫你去哪？！你還有傷呢！”
論劍大會辦得格外隆重，來了不少名流劍客，像是真武一劍，天劍派，赤火劍客，多愛白衣佩劍，尉遲蔚那身風流淺藍格外顯眼。
他掃視四周，澹臺府竟然沒來，他心裏暗自思忖這老狐貍又打什麽壞主意，他剛來就被尉遲離找到了，“哥你還是來了，我還以為你真不來呢！”
尉遲蔚嗯了一聲，便找了個最邊上的地方坐下觀戰。
臺上幾句含蓄，就開始比賽了，前幾場都是點到為止。他們都看得專注，在場的都是愛劍如命的人，個個自诩是天下第一，尉遲蔚看着，目光落在自己對面那個人身上。
此人名叫羅神風手拿一把寶劍，名叫神風劍，年齡有二十五六，是這一代除了莫霄雲外第二被看好的劍客。家境也不錯，算是個世家……雇個殺手的錢還是夠的。
說實在的，本來争奪天下第一劍這件事誰也沒料到莫霄雲會參與，他本身低調，幾次武林大會都沒露過面，聽起來不像是在乎虛名的人，沒人想到他這次也會參與。
而尉遲蔚也極少在江湖走動，除了尉遲家大少爺外也沒什麽名氣。
幾場比試過後，羅神風果然如有神助，一把神風劍出鞘連戰數人臉不紅氣不喘，尉遲蔚忍不住道：“不錯，若我是長老也會覺得不錯了。”
尉遲離道：“哥，你為什麽這麽說？”
尉遲蔚平靜道：“只贏人不傷人已經是難，更何況前面幾個都非等閑之輩，若霄雲晚生兩年恐怕也不是其對手。”
他想了想又嘆道：“其實霄雲現在的狀況恐怕也難是對手，他不知道罷了。”
“哥。”
尉遲離很認真地問，“你到底行不行？”
尉遲蔚嘆氣，“你看他那把劍，吹毛斷發，很是厲害，你再看他內功也是穩紮穩打的，劍法從小就開始嚴格訓練，不比咱倆成天逛風月樓。”
尉遲離道：“……只有你去我才沒有去好嗎？！而且你說這些做什麽？”
尉遲蔚莞爾笑道：“給我打不過找借口啊。”
“你！……”
尉遲蔚已經持劍飛身上臺。
“羅公子，可不可以也請賜教？”
尉遲離忍了忍，還是忍不住嘆氣。
“哥，你既然已經上去了還問人家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