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農夫(三)

“先生?”

許錦逸擡頭,面色未變,卻無端多了幾分冷徹,“容我考慮幾天。”

“如今蝗蟲尤在,餓殍遍野,赤地千裏。即使一些百姓能僥幸存活,也如水深火熱,舉步維艱。先生大才,小王請求先生助天下蒼生渡過難關。”說着,鄭榮瀚竟深深躬下了身。

許錦逸忙抱着孩子側身避過,扭身朝屋裏走,“王爺身份尊貴,這一禮草民實在無福消受。”

“先生?”鄭榮瀚急忙跟在許錦逸身後。

許錦逸進了西側房,毫不停頓的關上了屋門。

孩童多覺,懷中的小家夥兒睡得香甜。許錦逸給她脫掉外衣,輕輕蓋上小薄被,這才有工夫仔細整理腦中的一團亂麻。

說起來,在李天賜的記憶中,并沒有見過安王。李天賜真正的的仇人是安王妃孫培柔,是安王之女鄭嫣然,是安王的女婿江岷山。

但不得不說,沒有安王在他們背後撐腰,他們也不能如此肆無忌憚。

說起來,孫培柔之所以被李天賜稱作賤人,是因為一段往事。

李天賜因原配妻子難産而亡,年紀輕輕就成了鳏夫。李母心疼兒子平時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雖然憐惜孫女,她心裏到底還是覺得早早再給兒子娶個續弦才好。

這個心思還沒放給媒婆,媒婆自己便不請自來了。

原來,孫家幾年前遷到李家村,作為外姓,他們至今還被村裏人排擠,在村民該有的待遇上,更是比不上根正苗紅的李家人。

眼看女兒年紀漸漸大了,雖然長得還算水靈,可她從小嬌生慣養,坐不慣農活,養不來牲畜,甚至連個飯菜都做得沒滋沒味。這樣的女孩子,別說不姓李,就是姓李,也沒幾家願意求娶的。

孫家嬸子日日為女兒的終身大事發愁,恨不得把周圍幾個村的兒郎都翻看個遍。

這一琢磨,就琢磨到了李天賜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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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賜是十裏八村的俊兒郎,更別說他還考中了秀才功名,免納稅服役。這樣的好兒郎,全村都找不出來第二個。雖然李天賜曾亡了一個妻子,但原配只給他留下一個女娃。若是自己的女兒能嫁給他,以後再給他生個兒子,那還不是李家的大功臣?

孫家嬸子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偷偷問了女兒的意見,本以為心比天高的女兒依然不肯答應,想不到這次竟然羞澀的低下了頭!

孫家嬸子拍着大腿狂喜,女兒自命不凡,總以為自己能做老爺娘子,平時給她介紹村裏的兒郎總是不滿意,說人家是泥腿子。這次終于有一個女兒能看的上眼了,她就是跑斷腿,也得讓女兒成功嫁到李家!

随即,孫家嬸子就樂颠颠尋了媒婆,央她去打聽打聽李家的想法。

李家也極為滿意,雖然兒子是個秀才,可如今依然在地裏刨食,更別說還是個喪了妻子的鳏夫,單這一個名頭都不好聽。孫家的女兒長得水靈,還是黃花大閨女,這樣的續弦,已經是打着燈籠難找了。

你滿意我也滿意,孫李兩家正式牽上了線,也納了采納了征,更選了成婚吉日,只等着來年婚期到了李家将孫家的女兒娶進門。

這個孫家女兒,正是孫培柔,也就是未來的安王妃。

原來,還沒等兩人成婚,大旱開始。

因為兩家算是未來的親家,李家對孫家多有照拂,在孫家揭不開鍋的時候,李家還為孫家送去了幾十斤糧食,幫助孫家度過了最艱苦的日子。

之後瘟疫爆發,李父李母雙雙去世,孫家也只剩了孫培柔一個女子。李天賜認為自己也算是孫家的姻婿,幫着孫培柔将孫家長輩下了葬。

對孫培柔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來說,這已經算是極大地恩德了。

不久之後李天賜葬身虎口,孫培柔哭了兩場,但在李天賜的堂嬸李沈氏将李月茹賣給富戶做童養媳時卻視若未見。

不出幾日,安王奉旨赈災,暫居縣衙。

孫培柔使勁千般手段在安王面前故意表現,以求嫁給安王,成為人上之人。此時,她已經将送她糧食的李家,将幫助他安葬父母的李天賜,完全抛在了腦後。

人各有志,對于孫培柔不顧未婚夫妻情誼,費盡心機嫁給安王,李天賜并不怨她。

但為何十幾年後,孫培柔明知道李月茹是他的女兒,卻依舊不顧曾經李家的救命之恩,處心積慮蠱惑鄭嫣然毒死女兒?

李天賜恨!他恨出賣女兒換取糧食的李沈氏,他恨貪戀美色卻間接置女兒于死地的江岷山,他恨心狠手辣的鄭嫣然,他最恨的,還是表裏不一的蛇蠍毒婦孫培柔!

許錦逸吹滅油燈上床,卻久久未能安眠。

這一世李天賜活了下來,孫培柔還沒有成為安王妃,但安王已經在李家村出現。

若是真讓孫培柔得了勢……許錦逸搖頭,那樣再給懷中的這個小女娃報仇,可就難上加難得了。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阻止孫培柔成為安王妃。孫培柔當不了安王妃,鄭嫣然就沒有出生的可能,江岷山即使考中狀元,也不會如同劇情那樣青雲直上。

屆時,這三個人想要如劇情中那樣翻雲覆雨枉顧人命,可不是一件易事。

對許錦逸來說,他的本質是一個商人,追求的永遠是用最小的成本換取最高的利益。至于報複的快感,他也會享受,但如果為了因為貪戀那一點兒快感而使報仇過程太過麻煩甚至充滿變數,還不如直接将一顆子彈射到那人心髒。

許錦逸親親旁邊的小家夥兒,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第二天許錦逸起床,穿上長衫走到院中,發現兩個下屬正在院中打拳,剛勁有力,虎步生風。那個安王倒是不見蹤影。

兩個下屬見到許錦逸,連忙抱拳,敬稱:“先生。”

“不敢。”許錦逸抱拳回禮,從旁邊的水缸裏舀了半勺水打算洗臉,現在正值大旱,村裏的幾口井水位下降的厲害,平時村民們連多用點兒水都舍不得。

洗漱完,許錦逸走進廚房打算做飯,竟發現竈臺下正燒着火,旁邊的筐裏堆得很滿,他掀開屜布一看,正是貼好的餅子。

原來這幾個大老粗會做飯,許錦逸蓋好屜布,暗暗撇嘴。

絡腮胡子極快的擠了過來,端着餅子朝外走,“先生,我來盛飯,您去桌邊等着就是。”

自從昨天和那個安王聊過幾點赈災方法之後,這幾人就殷勤了許多,甚至那個安王對他都極為禮遇。

許錦逸怎麽說也算是活了百年,那能不了解這幾個人的心思。鄭榮瀚昨天表現的對赈災無從下手,哪還能真的就無從下手?否則朝廷怎能派這種人來赈災?

旱災波及的地域太為廣闊,朝廷此時必定手忙腳亂,求賢若渴。但赈災最忌紙上談兵,赈災大臣到了地方第一件事,就是找熟悉受災地具體情況的當地居民了解情況,商讨具體的赈災措施。

鄭榮瀚初到此處,正值用人之際,或許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個稍有才能的當地居民。

而他的表現或許也令安王頗為滿意,安王才會以禮相待,甚至不惜以“先生”相稱。

在原主的記憶力,皇族鄭氏對百姓真的沒話說。其一,在鄰國肆擾之下,皇族主站,并派軍一舉取勝鄰國,給邊境帶來了幾十年的安寧。其二,朝廷平時所受賦稅也是歷史最低,百姓們着實過了幾年好日子。其三,律法對貪官污吏的懲治制度極為強悍,官員們雖算不上兩袖清風,也算是數個朝代中貪的比較少的了。

只是再好的政權之下,也避免不了天災人禍。

安王從正屋出來,一看見許錦逸便十分熱切,“先生考慮的如何了?”

“小女還不滿兩歲,平日裏離不得人。”

安王見許錦逸有所松動,頓時大喜道:“先生放心,小王即刻為令嫒找一個處處妥帖的奶娘,打理令嫒的一切事宜。另外,令嫒可以和先生一起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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