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雷霆一擊(三)
“效果不錯。”苦夏的唐佑鳴把冰塊當飯吃,手裏的茶都是冰過的,“雖然是場鬧劇。”
藺維言看了看他手中的杯子:“這邊的事情只差收尾,我要盡快回去。”解決鑄錢監的事情。
唐佑鳴瞄他一眼:“再過兩日,本王也要回京了。想想路上舟車勞頓,天氣酷熱,實在心煩。”
藺維言權當沒聽到他的抱怨:“此次事情能夠順利解決,全仗青梓傾力相助。”雖然不習慣也不喜歡直接稱呼唐佑鳴的字,可這一次确實仰仗唐佑鳴頗多。更重要的是,說錯了,敬王會鬧脾氣,沒兩日他就要離開,這個時候惹他不悅實在沒必要。
唐佑鳴下意識地在擺放在身邊的冰盆裏蘸了蘸手指:“獨說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沒有我,你也能找到史毅的把柄。”
藺維言搖頭:“至少我沒能想到從史泰下手。”無論如何,最後的聖旨上都不可能提及唐佑鳴提供了什麽罪狀,縱然知道這對唐佑鳴更好,可這不影響藺維言對唐佑鳴有虧欠的感覺。
看到唐佑鳴将在冰盆裏弄的冰涼的手指貼在太陽穴上,藺維言嘆了口氣,站起身,将冰盆從他身邊移走:“不要太過貪涼,對身體不好。”
在吃食和享受上,唐佑鳴一點自制力都沒有,紅楓綠喬軟磨硬泡也不管用。藺維言來時,打開房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連他都覺得有些過了,怪不得紅楓綠喬一個勁兒拜托他,讓他勸勸唐佑鳴。
唐佑鳴眼巴巴地看着藺維言把冰盆挪走,等藺維言轉過頭的時候又恢複漫不經心滿不在乎的表情:“雖說暫時解決了危機,可鑄錢監和蔣太尉依舊不可小觑。”
除了被所有人希望閉嘴的史泰被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地問斬以外,史家和會稽郡郡守家所有的男丁都被發配邊疆,女性則如唐佑鳴所想,全部被充為官奴,毫無翻身之地。這二人,一人在禦史臺為線,一人是封疆大吏,一時間全倒了,還差點牽扯到蔣太尉本人,給太尉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太尉的勢力傷筋動骨,自然對藺維言恨之入骨。
“蔣太尉的手再伸到揚州來也不容易。”藺維言不甚在意地說,“倒是青梓在京城要多加小心。”
唐佑鳴嗤笑:“我想這有點難,每月參我的折子比山高不也就那樣,想個新罪名給我也不太容易。”
藺維言見他不以為恥的模樣,不由搖頭,不再多話。
方以白臉色青白,瘦骨嶙峋,手中攥着帕子,緊緊抿着唇坐在床上。房門忽然打開讓她吓了一跳,有些神經質地轉頭,看到進來的是從小跟着自己的丫鬟小芷後才松了口氣:“怎麽了?”
“小姐,奴婢熬了點湯,您用點吧。這兩日你都沒怎麽吃飯。”小芷有些擔憂地捧着餐盤,“奴婢給您端過去?”
方以白壓下煩躁:“端過來吧。”小芷很開心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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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芷放下餐盤時,方以白忽然伸出手:“你手腕怎麽了?”
小芷支吾一聲,下意識地蓋住手腕上的青紫:“也、也沒怎麽,奴婢自己不小心燙到了。”
方以白大怒:“她們還敢對你動手?!”
小芷帶着顫音勸道:“小姐別生氣,偶然而已。您不用擔心奴婢,反正再過兩天我們就開這裏了,小姐千萬別在這個時候跟她們起沖突。”
方以白咬緊牙,半晌忽然洩了氣:“怕就怕我們離不開。”
小芷瞪大眼睛,差點掉下眼淚來:“敬、敬王不是說明日帶我們一起進京嗎?”
方以白拉住小芷的手,嘆了一口氣:“那樣的大人物,能記住我們?我會寫詳細的狀子,也不過是抱了萬一的希望而已,能看到那個畜生被懲治已經是意外之喜,哪還敢奢求更多呢?”話音落下,縱然她心性堅毅,也免不了有些絕望。
當日,她與嫡母嫡姐一同出門踏青,最後卻剩至她一人,想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估計嫡母自己也沒想到,她玩的小手段居然能造成這樣的後果。方以白想笑,卻笑不出來,自己被那個畜生擄走糟蹋了,還想要她為了姐妹們的婚配緘口不言?做夢!
哪怕只有一點的希望,她也要讓侮辱過自己的人受到懲罰!
外人的看法?她遭受了這樣的事,難道還能有好名聲麽,既然已經墜入十八層地獄,情況再壞又能比現在差到哪裏?也就是那個畜生早已離開,不然她早就藏着匕首找機會給他個了斷了。
自己被人糟蹋了,嫡母更不可能給她尋個好親事,與其被自己所謂的“丈夫”糟蹋第二次,倒不如死在家裏痛快!
敬王實在不是她敢高攀的,他能将那個畜生繩之以法,她已經樂極,至于離開這裏進京求學……若是真的能成,她此生都奉敬王為主,就算不成,她也不會怨天尤人,這家是呆不下去了,大不了削了發做姑子。可若是嫡母她們逼人太甚,就不要怪她拉人下地獄了!
在敬王派人找來之前的那段時間裏,方以白能活下來都靠自己強撐,好容易可以下床走動,又被克扣衣食,冷言冷語,身體幾乎徹底垮了。現在她骨瘦如柴,只在心裏發發狠就喘了幾大口氣,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小芷連忙安慰她:“小姐別想了!敬王殿下給您送了那麽多貴重藥材,怎麽會忘了您呢!我們一定可以離開這裏。就算真的不行……”小芷猶豫了一下,咬牙道,“奴婢無論如何都追随小姐。”
主仆二人正在說話,聽到外面傳來聲音,小芷摸了摸眼淚道:“主子坐着吧,奴婢出去看看。”
不多時,小芷又進來了,滿臉驚喜:“小姐!是太太身邊的人,說是敬王殿下派人來接你了!”
方以白猛地站起來,嘴唇哆嗦兩下,忽然坐回去,痛哭起來。
方以白出去的時候,已經恢複了正常,眼睛周圍的紅腫,也被小芷細細地用妝蓋上了。她不能靠自己走太遠的距離,扶着小芷的手,卻昂首挺胸。
來報信的丫鬟滿眼鄙視,語氣冷淡:“敬王殿下派來的人在門口等着呢,夫人說小姐直接去吧,不用與老爺請安了。”
若是兩個月之前,方以白還會為自己即将遠游,親人卻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肯見傷感,現在卻徹底死了心,冷冷地對那個丫鬟道:“再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把你的眼睛剜下來。”
她是受害者,可笑的是,所有的人都認為她該羞愧。她有什麽好羞愧的?京城裏到處都是高門大閥,她的日子未必好過,可再不好過她也要堂堂正正地活着,活出個人樣給這些人瞧瞧!
她抿緊唇:“回去告訴娘親,這次的事情,以白領情了,日後若是事情敗露,不要說以白沒提醒過她。”
方家門前停着一頂轎子,轎子邊站着兩個年輕的仆役,正是唐松和藺硯。二人也是剛從方家出來,方家的老爺很熱情,把他們帶到正堂奉為上賓,一口一個二位大人,可惜他們的任務只是送方以白回藺維言的宅子。
這會兒看到方以白出來,他們連忙上前見禮:“方小姐,主子明日一早就要出發,怕到時再來請您來不及,因此派我們先來接您,明日一起動身。”
方以白點頭:“多謝二位,我們走吧。”藺硯上前一步,接過她不多的行禮。
下了轎子,方以白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明明不是多出彩的布局,細節上卻處處讓人眼花缭亂。柱子底座上的雕刻,于草叢中時隐時現的活水,檐角飛揚的精致小亭,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方以白勉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
看到唐松藺硯時,她便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二人雖然着仆役裝扮,身上的料子卻比她的服飾還細膩兩分,态度恭謹,卻不卑不亢,從他們身上就能看出她即将進入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可事到臨頭,她還是有些犯怵。
進了宅子,唐青便去複命,藺硯則帶着方以白主仆二人來到客房:“王爺和大人少見外人,今日便不召見小姐了。不過若是小姐有什麽需要的,另當別論。”
方以白雖然想對敬王道謝,可聽到不用拜見還是松了口氣,她真的擔心自己會失禮:“這裏很好,多謝敬王殿下和州牧大人款待。”
藺硯想了想又道:“與您一同進京的小姐還沒到,不過她的房間應該就在您的隔壁。”
方以白不由為藺硯的體貼細致舒了口氣,比起進京後人生地不熟,她自然希望能與跟自己一樣境況的人先打好關系,結交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
不要方!他們不會分開太久的!皇帝陛下不會讓唐佑鳴這麽容易過關的!他還會繼續折騰唐佑鳴的!【←好像并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