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山匪(三)

藺維言和唐佑鳴都在心裏覺得,整個雍州地界兒只有盧鴻達能比這群“土匪”更蠢了,別人實在難以望其項背。躲在樹叢裏埋伏就算了,走了還不知道隐蔽一下自己的行蹤。看着那一片被人踩出來的小路,兩個人騎在馬上,沉默了一會兒,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才好。

唐佑鳴先笑了一聲,只是實在說不上愉悅:“這是篤定了沒人敢查?”

藺維言頓了一下:“王爺高看他們了,畢竟他們都敢僞裝成劫匪打劫官軍……”

後半句實在不好說,吞了回去,卻被唐佑鳴不以為意地接上了:“也是,蠢到極致,只能自作聰明了。”

出乎意料的順利,那條小路直接給他們帶到了對方的大本營。

唐佑鳴看着大片莊園,用感慨的語氣道:“比本王的王府還氣派,真想一把火燒了。”

藺維言安撫道:“畢竟是丞相的封地別院,占地廣一些可以理解。”

唐佑鳴沒搭理他,轉頭對藺硯說:“去砸門。”

藺維言回身看看自己的三千人,默許了這句話。藺硯見自家大人也沒反對,特別老實地執行了唐佑鳴的命令,沒去管鍍金的獸頭門環,咣咣地砸在大門正中,聲音震天。

“大白天怎麽關着門。”唐佑鳴不甚真心地說,“難道遭了災,裏面的人都死光了?”

藺維言輕描淡寫道:“大概做賊心虛。”

藺硯砸了半天,終于有了點動靜,門闩的聲音響了一聲,藺硯後撤一步,裝正經:“我們懷疑有朝廷逃犯逃到這邊,請打開大門配合我們搜查。”

開門的不是仆人,而是兩個舉着□□的侍衛,其中一個不耐地道:“走開些,別搗亂,這裏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朱紅色的大門只被兩人推開了一點,後面被影壁擋着,看不見裏面的光景。那兩個人被藺硯擋得嚴實,也沒看到外面排布整齊的士兵。兩邊僵持起來,藺硯磨破了嘴皮子,兩個侍衛依舊不允許他進,連門縫都沒給推大一點,要不是藺硯手勁夠大,他們早就把大門關上了。

“他們不給開門。”唐佑鳴指了指那二人,很真誠地征求藺維言的意見,“怎麽辦?”

藺維言淡淡地說:“來人,給我把門撞開。”

Advertisement

李慶一招手,幾個士兵擡着粗壯的圓木沖上去,兩下砸開了大門。兩個侍衛倒在地上,影壁後面一陣金鐵撞擊聲,一群人沖了出來,呈防禦陣型堵在大門處。領頭一人正要說話就看到了藺維言身後的衆多士兵,頓時啞然。

藺維言擡手一鞭子甩在這人臉上:“你要阻擋我們搜查嗎?”

那人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其餘的侍衛都沒見過這種架勢,頓時畏縮了,向後躲了躲,唐佑鳴則對今天格外強硬的藺維言側目不已。那人叫了一會兒,終于來了一個看上去能做主的人,是一個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在地上痛苦叫着的人,瞳孔縮了一下,而後背負雙手,撐出傲氣說:“這裏是季丞相封地別院,來者何人?報上名帖,我才好通報。”

唐佑鳴見有人跟自己要名帖,簡直要笑出來:“本王要進去搜查,你算什麽個東西,也敢擋在本王前面。”

中年人本以為最多來一個官職不大的武将,聽到“本王”這種自稱,吓了一跳,他還真攔不住敬王:“這……王爺來拜訪當然不用請帖,可是其他人怎麽能跟王爺相比呢?”

藺維言擡起馬鞭:“你又是什麽人?”

中年人還以為他要抽自己,往後一躲,擡手擋了一下,發現藺維言沒動,讪讪站好,勉強擡起下巴驕傲地說:“小的是這座宅子的管家。”

藺維言點頭,很平淡地說:“要麽打開大門讓我進去,要麽我派人把你的大門踏平進去,你選。”

中年人沒想到他油鹽不進,惱羞成怒道:“大人不要為難小的。這是丞相的別院,大少爺就在此處,為了少爺的安全着想,小的死在這裏也不會讓您這麽過去的。”

唐佑鳴聽他警告藺維言不要惹丞相的大少爺,正想開口用身份壓他,沒想到藺維言今天打定主意強硬到底,聽了中年人的話擡起手,做了一個沖鋒的手勢:“那你就死在這裏吧。”

“帶我們去找你們少爺。”唐佑鳴對一個被綁的嚴嚴實實的侍衛說了一句,而後馬蹄踏過中年人的屍體,問藺維言,“藺大人今天怎麽了,戾氣頗大啊。”

藺維言搖頭:“王爺說笑了,只是國難當頭,不想被這些事絆住腳步。”

二人正打算跟着侍衛去找所謂的“大少爺”,傳話的人又來了,這次是一個小侍女,有些畏懼地說:“少爺請二位進去。少爺說,他犯了錯,甘願受罰,還請二位不要遷怒他人。”

唐佑鳴和藺維言對視一眼,帶了一百人,進入了別院。

丞相的封地足有一千二百戶,可位置着實不算好,靠近邊疆,地産貧瘠,象征意義遠大于實際意義。正因為這樣,丞相沒有浪費封地唯一不算優點的優點,地廣人稀。別院建的格外開闊,很有些塞外特色,唐佑鳴四處看看,有點想自己建一個差不多的。就是大得太過,累得慌,他們走了半天還沒到地方。

最後,他們來到一處暖閣,小侍女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唐佑鳴和藺維言帶人走進去,在暖閣一樓就看到了那些被征調的大夫。

那些大夫什麽年紀都有,一個個唉聲嘆氣,或坐或站,看到穿盔甲的人進來,明白了什麽,有點激動地向藺維言靠近。

藺維言對他們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跟着唐佑鳴的腳步,在侍女的引導下走上二樓。

二樓挂着重重帷幔,彌漫着濃濃的藥味,角落裏的熏香爐冒着袅袅白煙。隐約看到最裏面的床邊坐着一個人,正對床上的人說些什麽,聽到聲音擡頭向樓梯這邊看來,而後起身,撩開帷幔,向唐佑鳴他們走過來。

帷幔被一層層撩起,向外走的人影漸漸清晰,二人終于看到了丞相的大公子。唐佑鳴不鹹不淡地打招呼:“季公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藺維言第一次見這位季公子,難免上下打量。

這位季公子居然是白面書生的樣貌,只看外表無害得緊,眉心緊鎖,眼下青黑,神色憂慮。見唐佑鳴對他打招呼,季公子規規矩矩地行禮:“見過敬王殿下,草民近來……不好。”

藺維言沒與這位公子接觸過,因而不會貿然插話,只聽唐佑鳴問:“季公子看上去确實不大好,病了?”

季公子搖頭苦笑,避而不答:“草民知道二位為何而來,二位可以把一樓的大夫帶走了。”

唐佑鳴氣笑了:“季公子不會以為,我們帶回這些大夫,這次的事就可以一筆帶過吧?”

季公子渾渾噩噩地問:“那二位還想怎樣?”

聽到這裏,藺維言也沒辦法繼續保持沉默了,冷了語氣道:“季公子派人僞裝成山匪,殺了近四百官兵,劫走了軍隊調用的五十位大夫。細究起來,誅九族也不為過。”

季公子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層層帷幔後的床榻,露出憐愛夾雜着痛苦的神色:“草民此舉只是無奈,賤內生了怪病,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出病因,不得已才……”

……這真的是老狐貍一樣的季丞相的兒子?藺維言皺眉,盯着他臉上由衷的誠懇,擡手按住自己腰間的佩劍:“你為了貴夫人的病,就劫了牽系前方數十萬将士性命的大夫?”

唐佑鳴一把按住他,也微微凝眉:“據我所知,季公子還未娶親。”

季公子露出不悅的神色:“未娶親怎樣?我已認定了她。此事人命關天,難道不該法外開恩?”

唐佑鳴松開了按住藺維言的手,面無表情道:“他已經瘋了。”

藺維言鎮靜下來,吩咐李慶道:“僞裝山匪屠戮官兵為一罪;劫走關系前方大軍成敗的大夫為一罪,兩罪并罰,死不足惜,就地正法。”

唐佑鳴向後撤了一步,以免血濺到自己身上,厭惡地對跟上來藺硯等人道:“把罪名和處罰都記下來。”

季公子驚愕地看向他們:“你們……這是做什麽!藺維言你敢!來人……啊!”

一聲慘叫,一樓的侍女仆人愣了一下,紛紛沖了上來,可惜不是士兵的對手,被一群士兵堵着樓梯,粗魯的推搡了下去。

帷幔裏面,床上的人勉強撐起身體,看到這一幕想要翻身下床,摔到床下。

唐佑鳴想了想,對士兵說:“把她綁起來,直接送回京城。”

士兵不會文雅地挑開帷幔,聽到命令,或扯或砍,将挂着的薄紗搞了下來,摔到地上的人露出面貌,居然是個身材瘦削的男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