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開戰(三)
藺維言幾人都不是多話的性格,彭笛圓滑一些,不會讓唐佑鳴尴尬,自然要接話:“按照曹将軍的說法,這附近的地形是一道天然屏障。我們占據的鹹豐城是一處天險,其餘地方緊連着連綿的山峰,就是我們行軍都極為困難,更不用說鞑靼的騎兵了。只有距離這裏不遠的一處,有一個小關口,與鹹豐城之間是一條坦途,雖然不甚寬敞,卻可以給鞑靼提供繞到我們後面奇襲的可能。盧将軍決定派了三萬人去那裏守着,不會出問題的。”
藺維言坐在彭笛不遠處,沒有聽彭笛說了什麽,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圖。他不相信唐佑鳴對這些情況不清楚,說不定這位敬王比他們這些将領都更明白幾處邊關的情勢,這些淺顯的介紹無異于關公門前耍刀。
倒是鞑靼那邊讓他有些擔心。鞑靼與大平朝的争鬥一直沒停過,近些年來,鹹豐城的防守越來越嚴密,這才能與鞑靼人形成微妙的平衡。在這之前,鹹豐城幾度易手,雙方争奪激烈,足以證明鞑靼的軍力絕對不低。這次,鞑靼遭此大患,會死磕被大平朝武裝成鐵板一塊的鹹豐城嗎,他們消耗得起?
唐佑鳴不知道藺維言想了什麽,他對彭笛的保證不予置否:“也就是說,你們可以保證把對方限制在城下?”
彭笛笑着說:“沒錯,鞑靼的優勢在于騎兵,他們必然不會舍棄這一點。”
除了彭笛,藺維言三人都皺着眉,完全沒有他那麽輕松,唐佑鳴也不再開口,帥帳中再次安靜起來,直至傳令兵來報。
“鞑靼派人來城下叫陣,盧将軍派我來問,各位将軍可有人想應戰?”
曹郜章早就習慣了這種挑釁方式,揮退傳令兵:“你回去禀報盧将軍,這是鞑靼的小手段,不必理會。”
宋直卻阻止了傳令兵,偏頭對曹郜章說:“曹将軍,這一次,我們怕是不得不應戰。除了你手下一直戍衛鹹豐城的五萬守軍,其餘将士都來自其他地方,他們不習慣這種挑釁,若是我們不應戰,會有很多士兵認為我們怕了鞑靼人,這會打擊我們的士氣。”
彭笛也說:“宋将軍說的有道理,可是,誰來應戰呢?”
宋直直接道:“既然是末将的提議,自然由末将應戰。”
藺維言想了想,擰眉勸道:“宋将軍盡量不要冒險,對方既然敢公然挑釁,自然有所依仗。”
沒想到藺維言會站出來勸解,宋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藺将軍不必擔心,我先去看看情況,若對方派出的只是普通戰士,我不會貿然上場。”
宋直正在披挂,又來了一個傳令兵:“林小将軍應戰了!”
唐佑鳴手指猛地一緊,随後恢複正常,問道:“對方派的人是誰?”
“一個小部族首領,沒見過的,很年輕。”傳令兵盡力仔細地描述出來,“不是十大部族首領之一。”
Advertisement
宋直聽到後想了想說道:“鹹豐城這邊應該沒什麽問題了,我先帶人去彭将軍之前提到過的那個小關卡守着,若是有事再派人來通知各位将軍。”
曹郜章連忙說:“再帶一萬鹹豐城守軍吧,他們對這邊情況更清楚,說不定對将軍有所助益。”
宋直和曹郜章二人性子都比較直率,幾日相處下來,多少有些興味相投。宋直聽了他的話笑道:“還是曹将軍想的細致,末将這就動身。”
唐佑鳴有些想上城牆,親眼看看雙方戰士的差距,可是對方挑釁結束大概就要攻城了,連盧鴻達都要撤回帥帳,遑論是他。除非城破,不然他沒這個機會了。
又過不久,盧鴻達和林翰茂一起回了帥帳。林翰茂人左臂受了點小傷,盔甲上也有幾道劃痕,不過精神不錯。彭笛站起來抱拳說:“恭喜林小将軍旗開得勝!”
林翰茂到底年輕,争強好勝是免不了的,雖然應戰時是為了己方士氣考慮,現下勝了,面上也有兩分興奮:“我第一個應戰,怎麽也不能讓鞑靼小瞧了我們中原人,哪裏有敗的道理!”
盧鴻達的心思不在這場小小的決鬥上,直接說:“他們準備攻城了。各位将軍準備吧。藺将軍,你善使各式戰車,這方面就由你指揮吧。”
藺維言沒有推辭,直接對曹郜章道:“還要勞煩曹将軍将鹹豐城內各式戰車的數量告知我。”
曹郜章有些高興:“小事。早就聽說藺将軍格外擅長使用戰車,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算是得償所願了。”
盧鴻達撇了下嘴,根本沒想隐藏自己的不屑。借助外物不過旁門左道,當年楚國用投石車人大破秦軍,最後不也被王翦帶六十萬大軍滅了麽,有什麽值得誇耀的。
藺維言不願意與他做這些口舌之争,明知盧鴻達不屑也懶得争辯。對于他來說,無論是遠程攻擊的戰車還是近處僅作沖鋒作用的戰車,只要能讓他的士兵少死一個,都算好東西。
曹郜章卻非常不悅,他剛說過極度仰慕,盧鴻達就露出這樣的表情,也是下他的面子。何況這種守城戰,大家能玩出的花樣都很少,有藺維言這種善于調遣戰車的人絕對是好事一件,真不懂盧鴻達為什麽這樣。
唐佑鳴不再看他們,背過身去,負手而立,看向城牆的方向。
沒多久,鞑靼開始攻城,帥帳裏都能聽清遠處的喊殺聲。盧鴻達和藺維言要上前面時刻盯着情況,唐佑鳴見他們走出去,轉頭對彭笛說:“給本王找一副盔甲來,本王要在前面督軍。”
“這種時候,別跟本王說什麽前方危險的廢話,幾位将軍都可以上戰場,本王的命也沒金貴到哪裏去。”彭笛下意識攔他,唐佑鳴不耐地擺手,而後對林翰茂、曹郜章說,“本王身份特殊,與士兵在一起,也可以鼓舞士氣,還請兩位将軍不要阻攔。”
唐佑鳴收了玩笑之色,俊美的臉與端坐于帝位之上的陛下有異曲同工之妙,氣勢迫人。彭笛愣了一下,沒能拒絕他的要求,而另外兩個人,純粹是被唐佑鳴的話打動了。自古以來,皇帝禦駕親征都能起到極大的作用,唐佑鳴的身份則是異曲同工之妙,普通士兵可不知道敬王有沒有官職,他們只知道這是千金之體的皇族血脈!今日是守城第一戰,敗了将對之後的戰事産生多大的影響,大家心知肚明。
唐佑鳴短短幾句話說服了這些人,找來士兵準備上城牆。盔甲很重,是林翰茂直接從身上脫下來的。林翰茂今日應戰拿了個小勝,不需要再上前方戰場,他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唐佑鳴,自己換了一套備用盔甲,身上穿的直接脫給了唐佑鳴。
唐佑鳴還沒走到喊殺聲最大的地方,就聽到頭頂一片呼嘯聲,不由擡頭望去。碩大的石塊帶着可怕的風聲從士兵們頭頂越過,砸向城外。緊接着,鞑靼一直規律、懾人的呼喊聲亂了起來,唐佑鳴偏頭仔細辨認,唇角溢出一絲笑容。
走上城牆,果然看到鞑靼還沒來得及展開的步兵陣型一片大亂。後面的士兵雖然在大小鞑靼貴族的催趕下盡力補齊,下一批的石塊卻已經到了。
投石車這種東西大多用于攻城,打擊城牆的力度非常喜人,卻很少有守城方使用這種東西,今日終于在藺維言的指揮下露出猙獰的面孔,給了鞑靼狠狠一擊。
盧鴻達和藺維言看到唐佑鳴上了城牆,頓時大驚。藺維言還要指揮戰車,沒有時間跟唐佑鳴客氣,擡臂就将他攔了下來:“請王爺下去。”
盧鴻達一驚,縱然雙方相處不過幾日,依舊讓他對唐佑鳴的性格有了很深的了解。比方說,這個敬王果然是傳說中的性格,吃軟不吃硬,但凡讓他有一點不滿意,他誰的面子都不給。這個藺維言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麽跟敬王說話?敬王可不像是能看形勢的人,萬一真在這個時候跟藺維言吵起來了……盧鴻達甚至顧不得自己對這二人的不喜,緊接着就要勸和,沒想到唐佑鳴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笑眯眯的。
唐佑鳴昂了昂下巴:“他們的陣型要組織好了,藺将軍先顧着那邊吧。”
藺維言沒對唐佑鳴的笑臉做出任何反應,執拗道:“請王爺下去。”
唐佑鳴偏頭,直視藺維言的眼睛,眼神清澈:“藺将軍若是不想我受傷,還是專注些對付鞑靼吧。真的想責罵我,也等這戰結束,如何?”
唐佑鳴的身材與林翰茂相差不多,盔甲十分貼身,他卻不肯老老實實地戴上頭盔,清俊多情的臉龐在這煙塵漫天血火交融的戰場上,有種說不出的風情。藺維言的眼神在他臉上停留,卻冷得可以。聽了唐佑鳴不太走心的勸解,藺維言一言不發地轉過頭去,不再搭理唐佑鳴,仔細看過鞑靼的陣型,再一次做出攻擊的手勢。
作者有話要說: 忽然覺得王爺有點抖M啊……這一定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