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霹靂(一)
三人目瞪口呆,腦子轉了好幾圈,最後紛紛認為唐佑鳴這句話不明不白——這句話可以有太多解釋了。
唐佑鳴無言,忽然有那麽一點希望藺維言也在這裏:“這麽說吧,他并不是無派無別的,他很危險。”
“可是陛下非常信任他……”林翰茂喃喃道,“不應該啊。”
終于有人發現了重點,唐佑鳴表示松了口氣:“這正是問題所在,所以他傳遞給陛下的消息不見得全是真實可信的,本王認為,盧将軍被處斬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也就是說彭笛并不可信。”曹郜章不是蠢,他只是在一些方面上非常不敏感,或者說,他在戰場以外的地方都不太敏感。此事涉及達穆爾可汗的行蹤,他倒是立刻反應過來了:“藺将軍豈不是危險了?!”
唐佑鳴不置可否:“暫且不能确定,畢竟有黨派立場不見得一定會我朝不利。本王的意思是,此事不僅關乎藺大人的安危,也關乎鹹豐城的安全。狂氣連番惡戰後,我們也需要補充物資,幹脆集體返回鹹豐城,也好仔細調查達穆爾可汗的去向。”
說的雖多,中心思想不過是速速趕回鹹豐城罷了。
他沒說最壞的情況。盧鴻達是郎中令餘豪的人,餘豪位高權重不假,為人也剛愎自用,易與人結仇。不過這些萬萬不至于讓彭笛以戰事為局,設下陷阱以卸掉餘豪一臂。如果不是沖着餘豪去的,那麽彭笛費盡心機将鹹豐城中不屬于自己的勢力清空就危險了。
但願藺維言運氣好些,千萬別出什麽事。他讓藺維言去鹹豐城時,并沒有認為彭笛真的會對朝廷不利,只是實在心中難安罷了。達穆爾可汗不合常理的退兵讓他真正開始擔心。他們攔截鞑靼的運輸隊那麽久,不過就是為了從各個角度削弱鞑靼的兵力,逼着達穆爾可汗與他們決戰。
達穆爾可汗決戰中途意外退兵,找到什麽退路了麽?若是草原內部沒給他後退的可能,那定是外援。唐佑鳴十指有規律地律動了幾次,寧願是他們當時偵查草率,漏掉了什麽重要的線索。不然不止藺維言有危險,怕是京城裏也不會安生。
路上,唐佑鳴招過宋直問道:“你部軍饷可有克扣?”
宋直搖頭:“從未。只是上一次收到軍饷還在半月之前,那時盧将軍尚未出事。”
“之後的書信往來呢?”唐佑鳴剛得到消息不久,很多事情沒辦法确認,只好自己想辦法判斷,“有異常嗎?”
這一次宋直想了一會兒才道:“沒發現。他在書信中不會說多餘的事情,基本都是戰損和糧饷方面的事情。”
唐佑鳴讓他離開,自己騎在馬上,擰着眉仔細思考。
前幾日,得到盧鴻達被處斬的消息的同時,他的手下還給他傳遞了另外一個消息,這也是綠喬小聲喚他出去的原因。消息很簡單,彭笛是季丞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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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笛為丞相做了多久的事暫且不能确定,他們的交流并不頻繁,不然第一個發現的就不是唐佑鳴,而是皇帝。不過最近二人的書信往來頻繁了許多,被唐佑鳴發現了蛛絲馬跡。初時,他只以為季丞相對藺維言及自己斬殺獨子懷恨在心,想給他們下絆子,故而沒太放在心上,現在想一想,實在後悔。
唐佑鳴捏捏眉心。
士兵們連番苦戰,體力着實不好,到達鹹豐城的時間比預計的稍微晚些,差不多是深夜了。
看着緊閉的城門,唐佑鳴難得感到焦頭爛額,他要怎麽做才能刺探一下城內的狀況呢?
罷了,先去查探一下城下鞑靼的動向好了,好在月色不錯,至少鞑靼有沒有在城外紮營還是能看清的。
三伍斥候騎馬離開,唐佑站在高處向城中眺望,他自己也知道大約看不出什麽,只是等待的時間難免胡思亂想。不止鞑靼,羌人的動作也越來越頻繁,鮮卑更是不甘示弱,大平朝怕是要陷入連續的戰争中了。
若是此次能把鞑靼打殘,日後倒是少一勁敵。
正當唐佑鳴胡思亂想的時候,隊伍前方忽然傳出了呼喊聲,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唐佑鳴的神色頓時變得野狼般犀利尖銳。
過了不久,來了一隊士兵,綁着五個人。那五個人不停地掙紮,看到唐佑鳴的時候露出了有些困惑的神情。
唐佑鳴對一個士兵道:“讓幫把曹将軍找過來。”
曹郜章睡得迷迷糊糊,被士兵喊起來一個激靈,聽說只是唐佑鳴叫他才松了口氣。
唐佑鳴也沒跟他廢話,指着那五個人問:“有認識的嗎?”
那五個人沒等曹郜章說話,掙開綁着他們的人,噗通跪下了:“将軍!”
曹郜章吸吸鼻子又攏攏衣服,對旁邊的人說:“把火把靠近點。”
仔細辨認了一會兒,曹郜章有些興奮地對唐佑鳴道:“沒錯,王爺,這是我的兵!”
唐佑鳴擺擺手,言簡意赅道:“那你問吧。”
“城中狀況怎麽樣?”還好曹郜章涉及這些事比較靠譜,至少沒讓處于焦躁狀态的唐佑鳴惱火,“可有什麽異常?”
伍長表情苦了一下:“太異常了。”
唐佑鳴指尖一顫,面上倒是面無表情,冷靜得很。
那伍長繼續道:“之前我們在城中都被人看着,很難自由活動。誰知今天下午藺将軍來了,緊接着城中混亂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們就被放出來了,藺将軍讓我們巡查城周。哦對了,他還說彭将軍突發急病,暫時不能出現,軍權轉交給他。”
唐佑鳴垂下眼簾,過了一會兒道:“通知另外兩位将軍,禀明身份,我們進城。”語氣有些輕松。
曹郜章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藺将軍不會那麽容易被人拿捏住!”
唐佑鳴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曹郜章莫名覺得渾身一冷,寒毛都立起來了。
果然,表明身份後,他們立刻被藺維言迎了進去,不過藺維言沒有絲毫後顧無憂的放心,反而格外陰郁,催着幾人進城:“末将得到了一些情報,需要立刻與幾位商量。”
揮退左右後,藺維言盯着唐佑鳴,唐佑鳴也看着他,兩個人對視半晌。
“京城出事了。”
“京城出事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讓剩下幾個人不明所以。
“彭笛本想放達穆爾可汗進城,但我來得巧,剛好攔下來。後來,他威脅我,若是放了他,他主子說不定還會賞我一條生路。”藺維言略過了與彭笛虛與委蛇奪得鹹豐城控制權的過程,直接道,“他說這會兒,京城也該出事了,讓我們速速俯首稱臣。”
“丞相逼宮?”唐佑鳴确認地問,藺維言很快給了肯定的答複。
唐佑鳴沒想到真的會發展到這一步,遑論其他人。于唐佑鳴來說,這一步遲早要走,現在走出這一步的人卻是丞相不說,他自己也還沒準備好,這些來得太快了;于其他人,這件事就突然得毫無防備了。
“那我們趕快回京護駕啊!”曹郜章火急火燎道,“晚了怎麽辦?!”
林翰茂焦躁道:“哪那麽容易!我們距離京城這麽遠,趕回去要多久?再說這邊不能沒人守着,把誰留下?”他确實急着回京護駕,可也确實有那麽點怨怼。誰不期盼封狼居胥?他們馬上就能跟鞑靼來個了解了,現在卻不得不放棄大好形勢回京,難免不甘。
曹郜章無所謂道:“我沒你們那麽多心眼,回京也周旋不來,自然是我留下。”說完,他隐晦地瞥了唐佑鳴一眼,見唐佑鳴面無表情,連忙移開視線。現在這個時候,皇族血脈實在太敏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估計藺大人知道王爺那麽為他着急得樂壞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