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霹靂(二)

既然決定,自然迅速啓程上路。唐佑鳴不急,與他一起上路的三個人急。林家世代忠君,宋直一片赤誠,藺維言則牽挂禦史大夫一衆人等。等衆人決定停下休息時,唐佑鳴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

本就在鹹豐城那邊奔波良久,那時,唐佑鳴還有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現在卻是身心俱疲。

一路上傳來了不少消息,因為随行的幾人都算知根知底,更何況根本避不過,唐佑鳴幹脆挑了一部分給他們知道。

起事當晚,先是丞相上書表示有要事與陛下商讨,剛巧典正也表示,得到了鞑靼的重要消息,需要面聖。正為國事煩心的陛下立即召見二人,當夜禁衛軍當值軍官是丞相為此準備了很久的暗棋。起事開始不到兩個時辰,偌大的宮殿便全部落入丞相值守。

八城門校尉被收買兩個,好在手中掌兵最多的中壘校尉及步兵校尉一人為保皇黨,另外一人猶豫不決,尚處中立。雙方僵持不下,一時将京城中衆位要人困在了其中。

丞相迫不及待地以陛下威脅城中衆人,卻從未讓陛下露過面,衆位大人自然懷疑不已,不肯答應其條件。

現在雙方僵持,誰也不能拿誰怎麽辦。甚至連威嚴的京都城牆上,都出現了枕戈待旦,刀兵相對的場面,一片混亂。

“青梓認為,陛下安全否?”藺維言坐在唐佑鳴的馬車裏,淡淡地問道,“雙方僵持必不能長久,現在情況危急,你卻不太擔心?”

唐佑鳴忽地有些惱怒,軟了身子靠在坐墊上,眼尾一挑勾魂奪魄,說的話卻讓人心裏冰冷:“我哪裏會知道陛下如何了?不過是成王敗寇,讓他們自去聽天由命罷。”

藺維言不知道哪裏惹惱了唐佑鳴,沉默半晌:“青梓可留後手?”

唐佑鳴更加咄咄逼人:“這也要問?此番陛下若是轉危為安,我的後手沒用于救他,你又要擔心我要用那些東西興風作浪了。”

藺維言好像有點猜到唐佑鳴不滿的緣由了。其實他沒有要唐佑鳴出手救陛下的意思,朝堂中的勢力牽扯不斷,他很難簡單地決定自己的立場,可他的心卻是偏的,未被逼到絕路時,只能兩不相幫。就像唐佑鳴說的,他确實無所謂忠誠,更不會希望唐佑鳴犧牲有可能是用來保命的東西去救駕。

“怎會?”跟唐佑鳴講理自然是講不通的,藺維言只好換了個方式,笑着倒打一耙,“你的手段已經漏了不少出來,不止我看到,另外幾位将軍私下定也認為奇怪。你怎麽獨獨發作我?”

唐佑鳴怒極反笑,眼睛被怒火點得發亮,像是灼人的小太陽:“是本王的錯,大人有問,本王莫敢不從,不就是後路麽,本王确有……”

藺維言心道不好,玩笑開過了,于是正經道:“青梓莫氣,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擔心你此次回京會吃虧。”

唐佑鳴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他的說法,不過倒是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只道:“這次放過鞑靼,實在讓我心中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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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機會的。”

二人都未繼續說話,馬車裏的氣氛莫名暧昧起來。

唐佑鳴斜倚着,撐着頭看窗外,慵懶秾麗。窗外或花團錦簇,或綠意蔥蔥,卻不如唐佑鳴的側臉更引人注目。

藺維言莫名地看了一會兒,順着唐佑鳴的視線看向窗外,卻發現花草俱不入眼,倒是唐佑鳴微微抿着的唇角在眼前浮動。

藺維言苦笑一下,對唐佑鳴道:“你若是乏了,我便不打擾你了。”

唐佑鳴睨他一眼,心情好了一些,至少又有心情調笑人了:“你若是與我一起,我定能睡個難得的安穩覺。”

藺維言站起身:“我那裏還有些安神的香料,一會兒來送與王爺。”

唐佑鳴非常給面子地笑道:“只要是你送的,就算是□□□□,我也能枕着它安心入睡。”

藺維言一頓,忽然笑了。他本就俊美,不然在他二人于丹華樓初見時,也不至于被唐佑鳴一眼盯上。笑意淺淡,卻毫無防備之意,更無算計狡猾,清風拂面,春雨蘇潤:“青梓總是讓人摸之不透,不知道哪裏是真哪裏是假。”

說完撩開簾子下了馬車。

這當然不是指唐佑鳴的玩笑話。

從初遇開始,他們之間從來無所謂真心假意,彼此心知肚明的互相利用。他也從來不介意唐佑鳴接近他的理由,哪怕這個理由無比荒謬。可現在他有兩分在乎了,他希望唐佑鳴對他的在意至少有那麽一點是真的。

簾子下繡着的紅色穗子輕輕擺動,唐佑鳴的視線定格在上面,良久,笑意從眼底湧出,清冽透徹。

綠喬拿着藺維言給的香料進來,剛巧看到這個笑容。她忽然有些開心,王爺并非從小輕浮,只是這些年越發讓人琢磨不透,這種不摻雜虛假的笑意也有好些年沒見過了。

綠喬抿嘴一笑:“主子遇上了什麽好事?這是藺大人讓我給您的香料,說是安神靜氣。”

唐佑鳴笑意未收,語氣倒是委屈:“哪有什麽好事?你主子的心意都被人質疑真假了。”

綠喬并不細問,微微笑着打開香爐:“要燃香嗎?”

唐佑鳴躺下道:“用吧,本王睡一會兒,若有消息叫醒本王。”

唐佑鳴沒睡多久,醒的時候尚顯迷茫,綠喬極有經驗地走上來為他束發整理:“信鴿剛到幾位将軍便看到了,現在已經在車外等着了。”

想到幾人餓狼似的眼神,綠喬抽抽嘴角。

“讓他們進來吧。”唐佑鳴迷迷糊糊問,“現在什麽時候了?”

“快日落了。”綠喬道,“過一會兒也該紮營了。”

唐佑鳴用清水潔面後清醒了一些,面對着想問又拉不開面子的三人笑:“別這麽看着我,我也沒看過消息,什麽都不知道。”

說完,當着幾人的面拿過信筒,确認過封條後拆開。

一目十行地浏覽過信件後,唐佑鳴閉上眼,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中沉默良久,才用一種無法形容的語氣道:“陛下薨了。”

衆人大驚。唐佑鳴卻不欲多說,交出信件,交由離他最近的林翰茂。林翰茂狐疑地接過,剛看個信頭便大吃一驚。

原來丞相在起事之前,已經買通了步兵校尉馮才。可惜馮才是齊國公的老部下,齊國公對他有救命之恩,故而在起事之前去了國公府,暗示齊國公閉門謝客,萬萬不要出門。

齊國公當年征戰沙場,曾與鎮國大将軍林恬齊名,雖然後來因為唐佑鳴的緣故被剝奪了軍權,只做了一個從不開口的谏大夫。雖然低調了好些年,可到底寶刀未老,察覺部下異樣,立刻逼問勸說,反倒勸服了馮才。

丞相逼宮後,本以為勢在必得,沒想到本該來馳援的城門守軍毫無動靜,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被堵在了宮內。

夥同逼宮的其他軍隊本以為進京護衛毫無阻礙,誰想他們運氣不好,剛巧到了保皇黨護衛的城牆下。保皇黨也不傻,虛情假意地引他們上前,滾石檑木紛紛落下,這夥人沒等進京就傷亡過半,幹脆跑了。

剩下與丞相同謀的軍隊得到了消息,可惜他們是第二批到達的人,護衛皇帝的其他軍隊墜在他們身後,跟城牆上的保皇黨來了個包圓。

這批人不是精銳,只是用于第一批人結束戰鬥後,打掃戰場、威懾衆人穩定統治之途,毫無意外地被打了個落花流水。

步兵校尉馮才也挑準了時候,将其餘聽命于丞相的城門校尉處理個幹淨。

這下丞相所藏的皇宮變成了孤島,沒了外援,再無與衆位大臣周旋的本錢,于是雙方商定交涉。到了那時候大家才知道,原來丞相和典正逼宮後,自以為登上皇位無礙,不止殺了皇帝陛下,還屠了整個後宮裏所有姓唐的!只剩下些妃子太監,反抗的,性子烈的,又被屠戮一批。

這還有什麽說的,兩邊立刻開打。禁軍統領李器不過輪休一天,就遇上這種事,生生被氣得吐血。禁軍盡數是陛下心腹,丞相能勸降一部分已是不易,開打後被李器幾句話說的人心浮動,很快不敵。

沒想到丞相居然想兩敗俱傷,派了不少死士刺殺衆位大臣。

危急的時候,忽然出現了不少身手非常好的人将這些人救了。然後一直混在人群中不顯眼的齊國公忽然掏出兩份遺旨。

旨意中的內容讓人大吃一驚。

第一份遺旨中,先帝說,如果福平公主去往鮮卑和親,則五子唐佑鳴接掌帝位;若福平公主平安無事,則三子唐佑安登基。

第二道旨意中,先帝宣布為保愛子敬王平安,故将暗衛三統賜予三子唐佑鳴保命。

而護住衆位大臣的人正是天統暗衛。

因為這兩道古怪的旨意,大臣們一片嘩然。

作者有話要說: ===

啊呀,其實王爺就是吃醋了,我跟你出生入死,你居然擔心我皇兄?!

我發了這章就去給上上章留言的妹子們發紅包……我這兩天各種跑,又斷更了好幾天,真抱歉O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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