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冒進(三)

唐佑鳴目送藺維言離開,福海低着頭進來,百思不得其解地搬走了兩個墩子。陛下和藺大人談事情,怎麽不坐龍椅偏去坐墩子呢,而且這兩個墩子還靠得這麽近……算了,陛下的事情,他甭多嘴就行。

收拾完,福海準備問問唐佑鳴還有沒有什麽需要的,一擡頭就看到唐佑鳴倚在榻上,手裏舉着折子,眼神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瞎子都能看出唐佑鳴眼神帶笑。哎喲喂,陛下的眼睛本來就勾人,現在這樣可真是……他缺個部件都覺得要了老命了。

唐佑鳴心情是不錯,至少扳回了一局不是,藺維言碰他時丢人的反應可以抛在腦後不再去想了。

藺維言則沒這麽輕松,去了藺府,立刻被傅善志和藺勤捉進書房。

“陛下怎麽說?”藺勤問道,“沒惱了你吧?”

藺勤和傅善志知道藺維言和唐佑鳴說得上話,好好經營,日後直上青雲也有可能。正因如此,他們絕不會貿然要求藺維言去刺探什麽,若是惹惱了唐佑鳴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去找唐佑鳴這件事是藺維言自己提出來的,只說自己有分寸。

藺維言這樣表示,藺勤和傅善志自然明白他們之間的關系可能比他們想象得要好,只是依舊有些不放心罷了。

唐佑鳴跟藺維言說正事兒的時候竹筒倒豆子似的,藺維言當然不能知道什麽說什麽,只是簡練道:“陛下自有打算,這只是個開始,他想對不聽話的大臣下手了。”

傅善志立刻找到重點:“比方說誰?”

“蔣澤,不過也不局限在他身上,朝中有異心的人不算少。”言罷,藺維言看向傅善志,“您也要做好準備,畢竟三公已去其二。”

傅善志變了下臉色。

三公去其二,按制,這二人的公務都該交由禦史大夫辦理。

這可不是簡單的一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以形容的了,不止文武百官的考較評定盡在他手,朝堂上的大小事務亦要盡數經他手處理,為帝者如何能忍?

藺維言見他表情不好便知他誤會了,不得已只好道:“提醒您是陛下的意思。”

傅善志的表情松了松,雖說依舊猜不透唐佑鳴的意思,不過陛下對他沒有惡意就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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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維言仔細回想自己和唐佑鳴的對話,試圖再挑揀出一些可以說的,猶豫再三,決定将動蕩的事情透個底:“陛下的動作會很大,恐怕沒人能夠獨善其身。”

傅善志思考了一會兒,拍拍藺維言的肩:“獨說辛苦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唐佑鳴打算怎麽處置蔣澤這件事沒必要說,唐佑鳴打完鞑靼立刻準備對鮮卑動手這件事不能說,剩下的皇族秘辛更要憋在心裏。這麽一想,确實沒什麽可說的了,藺維言即刻告退。

待他離開,傅善志才疑惑地問藺勤:“陛下跟獨說關系不錯?”

藺勤也在納悶:“可不是,借獨說之口提醒您小心就很奇怪。”這種事從來只靠臣子意會,指明了說的可不多。

想不通便不再想,反正又不是壞事,最重要的還是即将即将産生的動亂。傅善志站起來:“我回禦史臺把近幾年牽扯到官員的卷宗準備出來,說不定陛下會用得着。”

“我也去幫忙。”

藺維言回到小藺府,藺筆立刻滿臉難色地迎了上,遞上一封信:“大人,家書。”

藺維言接過來,随手拆了,一目十行地看過,随口道:“父親讓我回徐州過年,你替我記着吧。”

藺硯正好搬着一座蓮形的大魚缸路過,聽了這話嘴一撇:“不是聽說您跟陛下關系好才想讓您回去的吧?”

藺維言敲了他一下:“別胡說。”

藺硯不甘心地撇嘴。每次回去,夫人都要塞一堆亂七八糟的女孩給大人,不是娘家的侄女兒就是風評極差的“小家碧玉”。也不看看大人是什麽人物,風度翩翩玉樹臨風,而且年紀輕輕就做到了封疆大吏,哪裏是她想塞的人配得上的?老爺也是糊塗的,不懂籠住大人就算了,連自己媳婦都看不住,淨讓大人受委屈!

藺維言沒想那麽多,只是奇怪地看着那座魚缸:“哪來的?”

藺硯搬了半天也累了,小心地放到一邊才道:“您忘啦,您在會稽郡住的時候,陛下特意買進宅子裝點院子用的。”

“……你搬哪去?”

藺硯抹了把汗:“陛下離開會稽郡之前特意跟我說,他特喜歡這個魚缸,一定要把它運到京城,等他有時間了要搬王府去的。”

……忽然發現唐佑鳴把手伸進他的宅子裏了,還特別自然?藺維言擺擺手:“随便放哪吧。”唐佑鳴能想起來就怪了。

回到書房,藺維言拿過揚州來的消息看了起來,可唐佑鳴湊近的那一幕不停地閃現,他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

比起一時間的旖旎,唐佑鳴的話讓他更加在意。

他們之間一團亂麻。

唐佑鳴有一句話說得不對,他并不認為自己的付出大于收獲,唐佑鳴對他有一絲真心便足矣,這東西沒什麽等價交換。

唐佑鳴是真的信任他,但唐佑鳴不需要考慮後果。喜歡就是喜歡,有一天不喜歡了,唐佑鳴也沒什麽損失,而他……就算他願意付出這個代價,他們也不見得會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

藺維言再次拿起手邊的信紙,不再考慮這些事情。

宮中的唐佑鳴不能見別的大臣,不然會被罵;也不能見藺維言,不然要被嫌黏人……想一想都覺得心酸,所以他決定見見能讓自己身心愉悅起來的人,比如太後,再比如季同。

季同跪在地上,挂着鐐铐,頭發披散,形銷骨立:“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可說的。”

唐佑鳴正在擺弄他皇姐最新寄過來的信。

依舊是一個精致的信筒,系着顏色鮮豔的緞帶,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非常善于搭理自己的生活。

唐佑鳴把玩着信筒,随意地說:“朕沒讓你說這個,朕只是好奇你跟鞑靼的協定是什麽。你放鞑靼過鹹豐城,鞑靼要給你什麽?”

季同垂着頭,散亂的頭發遮住臉上的表情,聲音毫無起伏:“他們不需要給我什麽,只要拖住想要進京護駕的軍隊就可以。”

“朕不信。”唐佑鳴笑,“想拖住進京護駕的軍隊有很多辦法,你為什麽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串通鞑靼?”

季同沉默不語。

唐佑鳴哼笑:“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有一個私生子,叫什麽來着……好像沒跟你的姓氏?現在大概在荊州吧。”

從唐佑鳴的角度能看到季同的咬肌鼓了鼓,果然,他再開口時便是咬牙切齒的口吻:“你敢動他!”

唐佑鳴完全不在乎他的威脅,他今天必須把季同所有勢力挖出來,他不怕季同的黨羽在朝中惹事,但他擔心那群人會再将大平朝的門戶賣出去。

“笑話,朕有何不敢?”唐佑鳴笑得特別嚣張,“朕曾讓黑寧古勒父子團圓,也可以看在你鞠躬盡瘁數十載的份上幫幫你。”

“放過他!”聽到唐佑鳴提起黑寧古勒,季同明白了他的意思,語氣頹喪起來,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精氣,“我會将所有與鞑靼聯絡過的人名告訴你,求你……”

唐佑鳴絲毫不在乎是不是在向別人心上插刀子:“你的私生子年紀很小,比你大兒子小了十多歲。朕猜,你發現你那好兒子有短袖之癖後放棄了他,所以才會有這個私生子的出生。你的發妻不知道這事吧?”

季同的發妻是治粟內史楊平的嫡女,性子頗為潑辣,也是當年有名的才女,嫁與季同後,幾十年沒出過一絲錯處,季同很是敬重她。

季同已經沒了拿喬的資格,深深地叩首,額頭緊貼地面:“是的,罪臣發妻數十年來相夫教子,從無錯處,對于罪臣的叛逆之舉亦是一無所知,還請陛下……”

“舒舒服服地做老夫人是不可能的。”唐佑鳴不至于為難一個婦人,“但留她一命可以,削了發做姑子罷,朕可允她在家廟中修行。”

“多謝陛下。”季同緩緩擡頭,背脊彎了下去,“罪臣會将所有與罪臣有關聯的人默給陛下。只一點,有幾人雖然與罪臣有所牽連,卻是被罪臣威脅,既不知道罪臣的打算,也沒作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還望陛下對他們手下留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唐佑鳴點點頭,“我會考較他們再做決定。”

兩個時辰後,季同再次被人押走,唐佑鳴則捏着手裏的單子冷笑連連:“來人, 把唐松叫進宮來,朕有事派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開始還是每天8點更新,如果沒有就沒了我開始申榜了,應該能夠保持日更的。(づ ̄3 ̄)づ

PS:改了個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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