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報名之後的三天就是各門派的考核時間,雲玄在蒼瀾界內呆了三天,參加了好幾個門派的考核,最後他進了無境派,還成了掌門人的關門大弟子。
進入門派後還可以在人間呆三年,只要在蒼瀾與人間的通道消失之前回到蒼瀾即可。
雲玄迫不及待的出了蒼瀾,急匆匆的往家趕去,他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爹娘和黎焱,還有就是他想黎焱了。
好想快點見到他。
可惜天公不作美,雲玄走到半路時便下起了瓢潑大雨,他在泥濘的小徑裏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終于在天黑前趕回了家。
可眼前的景象卻給了他當頭一棒,他家燃起了熊熊烈火,在大雨裏也絲毫沒有要被澆滅的跡象。
而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黎焱化作鳳凰盤旋在烈火中,嘴裏噴着火焰,怪不得這火就連那麽大的雨水也澆不滅,這是妖火啊。
要他怎麽能接受,燒了他家的火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噴出來的?
黎焱,為什麽啊?
“爹、娘!”雲玄疼得快要窒息,可他現在沒有時間多想,他沒有在圍觀的人群裏看到爹娘身影,或許爹娘沒有回家、或許……
他不敢去賭,但這火實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沒有辦法接近,撕心裂肺的朝黎焱喊道:“黎焱,快停下來!”
黎焱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分明是痛苦萬分,可他最後還是扭過頭繼續噴火。
“黎焱!”雲玄這聲喊叫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眼睜睜地看着黎焱毫不動容,通紅的眼睛透着深深的不可置信還有絕望。
“快停下來!”他不管不顧的沖進火裏,撲面而來的炙熱快要把他吞滅,而後他感覺到了一陣強風。
黎焱扇動一翼把雲玄撲遠,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昏迷過去的雲玄,而後仰天長嘯一聲,在烈火裏沒了蹤影。
雲玄醒來時大雨已經停了,烈火也已經熄滅,眼前是一片沒有一點灰燼的焦土,沒有尋常火災後留下的廢墟,那場火确确實實存在過,也确确實實什麽也沒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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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呆的坐在地上,頭發淩亂,滿身泥水,臉上挂着淚痕。
他就這樣坐了兩夜一天,清晨的陽光明媚燦爛的照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爹娘沒有回來,黎焱也沒有回來,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個挎着菜籃的大嬸猶猶豫豫的走了過去,“玄家小子,你們家是不是做了什麽惡啊?”
雲玄緩緩擡起腦袋看向大嬸,眼神看不出悲喜,卻讓人覺得瘆得慌。
“哎、你這樣看着我幹嘛?”大嬸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若不是你們家做了惡,會招來這樣的禍事嗎?那火可不是普通的火,大家夥瞧得真真的,是鳳凰噴出的,這是神明降罪啊!”
“哈哈哈!”雲玄突然大笑起來,“神明?”
他滿心滿身念着、愛着的做了什麽呢?燒了他從小到大居住的家、害死了他的父母!
也把他的一顆真心燒毀焚盡。
而這一切還都是他自找的,他是有多可笑、多可悲啊!
“現在街坊鄰居都認為你們家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惡事,這裏已經容你不得了,既然你僥幸活了下來,就離開這裏吧。”大嬸被雲玄幾近癫狂的笑容吓到了,扔下這句話便急匆匆的跑開了。
雲玄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站直的那一刻只覺頭暈目眩,他穩住身體後,面無表情的打量着四周。
這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那些是他和睦互助的鄰居,可現在,這裏看不出一點他生活過的影子,那些鄰居也把他視為了大奸大惡之人。
他想他的确有錯,錯在不該把黎焱帶回家,錯在不該相逢、不該相愛……
相愛?他苦笑着,若黎焱真的愛他,又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原來就連這份愛都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那些山盟海誓都還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裏,那些他自以為的深情厚意,一字一句都在嘲笑着他的愚蠢可悲。
他的如今這樣的痛苦是他自找的,可他的爹娘何其無辜?以爹的功力,火剛燃起來時便該有所察覺,可他們卻沒能跑出火場,定是被什麽所困了,以至于沒辦法脫身。
他的爹娘一生從未做惡,為什麽要遭受這樣的禍事?死後哪怕一具屍身、一抹灰燼都沒有留下,他甚至連兩座衣冠冢都沒辦法立……
黎焱,我是該恨你還是應該恨我自己?
他跪在地上重重的嗑了三個響頭,“爹、娘,對不起……”
“噗、”
他吐了滿地血紅,祭奠他再沒有色彩的過去,還有死去的餘生。
十年後,蒼瀾。
今年的初雪來得格外的晚,漫天飛舞的白雪掩蓋了無盡喧嚣,天地間只剩純白與寥落。
“師兄、下雪了!”吳塵身着淺藍色的門派服樂呵呵的跑進了雪地裏。
林遠随着他一起走進了雪地裏,“師弟,你小心些,可別摔了。”
吳塵只是淡淡一笑,跑到了雲玄身邊,拉着他的袖子跑進了雪中,“師兄,下雪了。”
林遠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又立刻恢複正常,他走到無塵身邊,“師弟,你忘了師兄他不喜歡下雪的。”
他笑着看向雲玄,“師兄,是吧?”
雲玄不置可否,擡起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靜靜地看着雪花融化在掌心,他微微皺眉,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那之後的三年他在人間四處游歷,想着能忘卻一些痛苦,可是人間處處都是黎焱的影子,躲無可躲,又從何忘記?
在蒼瀾的這七年,他日日潛心苦修,衆人皆以為他是因為作為首席大弟子所以要給師弟們做榜樣,殊不知他只是想沉迷于修煉然後逃避不願想起的事還有人。
十年了,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那個人一直還在他的心裏,愛也好恨也罷,他的的确确不曾忘卻半分,痛苦也不曾消減半分,反而随着時間的推移越發刻骨銘心。
就連看着這些軟綿綿、輕飄飄的雪花也讓他痛苦不堪,只因那些記憶又借着舊景鋪天蓋地而來,推翻了他所有不堪一擊的佯裝。
那些曾甜絲絲的回憶啊,像一把把鋒利的尖刀毫不留情的劃開了他千瘡百孔的心髒。
“師兄?”吳塵輕喚了一聲,“你不舒服嗎?臉色怎麽這樣蒼白?”
雲玄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是有些不舒服,我回去了。”
說着也不等回答便轉身離開,腳步有些踉跄,單薄的背影透着落寞。
“師兄,你為什麽不喜歡下雪天啊?”吳塵不解的嘟囔着。
“或許師兄不想浪費時間和我們一起玩雪吧。”林遠看着雲玄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會的。”吳塵立馬反駁道,“師兄才不不會這樣。”
“哎、師弟你別生氣嘛,就算我說錯話了還不行嗎?”
“什麽叫就算你說錯話了?明明就是你說錯話了,以後不許你這樣诋毀師兄。”
林遠應聲道:“好、”
“師弟,我們來打雪仗?”
吳塵淡淡道:“不了,我不放心師兄,我去看看他。”
吳塵走遠後,林遠帶着讨好笑容的臉慢慢變得陰沉,袖子裏的手緊握成拳,骨節泛白。
三日後,無境派掌門吳川召集門下弟子于殿內集合,對外宣稱派優秀的弟子前往妖界歷練,其實除了歷練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無境派二長老張淩志與妖族勾結背叛門派,出逃時還帶走了門派的震門之寶,月弦。
月弦威力極大,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來攻擊無境派甚至于攻擊蒼瀾,後果不堪設想,所以必須要把張淩志和月弦帶回來。
如今妖界正發生內亂,雖然兇險,但對于捉拿張淩志卻更有利。所以這次由掌門親自帶領兩位長老還有九名修為較高的弟子前往妖界。
雲玄心裏其實是不想去的,因為他害怕會遇到黎焱。
他恨黎焱,恨不得殺了他為死去的父母報仇,可他知道他做不到,這無關情愛,就算黎焱毫不反抗的站在他面前任他宰割,他未必下得了手。
所以他更恨自己……他不願去面對,不然也不會逃避了那麽多年。
可是身為首席弟子,他該義無反顧的沖在最前面,怎麽能看着掌門、長老還有師弟們去冒險而自己則躲在後面呢。
他不知道怎麽面對黎焱,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雲玄?”吳川注意到雲玄的臉色不太好,有些擔心,“你在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
雲玄回過神來,對吳川撒了謊,“師尊,我在想妖界那麽大,我們該從哪裏找起?”
“這個我也考慮到了,到妖界之後我們就分為四路,我、三長老、五長老還有你為別帶領兩名弟子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尋找。”
雲玄知道這妖界他非去不可了,“好。”
他僥幸的想:妖界這樣大,不一定能就會遇到。
只是當兩個人有了糾葛,即使分隔兩地、天各一方,冥冥之中還是會産生某種不可抗力,讓兩條軌道再次相互交纏,愛越愛、恨越恨,方知這樣的相逢與重逢就是一場躲不掉、逃不開的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