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日春獵,崔将軍、太子殿下和蘇公子都沒再認認真真去奪那魁首,最終拔得頭籌的是兵部侍郎的長子。
每年春秋兩季狩獵,魁首都能得着彩頭,這彩頭也是固定的,一把三石硬弓。這弓的式樣平平無奇,也不貴重,卻是天大的榮耀,因為這把弓仿得可是太祖皇帝慣用的那把,真貨供在泰佑殿呢!
景元原就認得兵部侍郎佟斌,見了佟公子,倒覺得頗有其父風姿,假以時日也能長成一個鐵骨铮铮的好男兒,故而格外誇贊了幾句。不曾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崔将軍倒鬧起了小心眼。
春獵結束拔營回京,太子殿下回去的路上心情可比來時輕松多了,好歹有個着落了。雖然有所失,可他心裏也清楚自己有所得,只是這一得一失之間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太子回了京,入宮面聖,他的皇帝老爹對太子這趟差事大體也是滿意的,加之身體大好,自然心情也好,拉着兒子說了會兒話,倒不似君臣更肖父子了。
景元雖說也到了擔事的年紀,但到底還是少年心性,得了父皇的一句褒獎,心情雀躍不已。結果等到太子殿下出了禦書房回了自己的東宮,還沒邁進正殿,這雀躍就不得不消停了。
崔将軍正立在殿外候着呢,一臉高深莫測就是沒什麽笑意。景元不知道為啥自己能讀懂崔勤的臉色,但是他确實看懂了,這是沒什麽好事兒、要來讨債的臉色。
看懂了,太子殿下不樂意了,就算上東宮來給儲君擺臉色在崔勤這裏不算個事兒吧,可是無緣無故的就給他冷臉看算怎麽回事?前幾日還在那兒情意綿綿,轉頭就這副嘴臉?
太子殿下有意地把不高興寫在了臉上,踱了幾步到崔将軍面前,拿眼角瞥他。
崔勤憋着小心眼來找事兒,但是看到太子殿下這個模樣,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發笑。一則,景元的眉眼生得極好,即使這睥睨人的模樣,眼波流轉裏也是風情;二則,太子殿下這模樣落在別人眼裏可能還要說是威嚴,但落在他眼裏卻有幾分撒嬌的味道了。
“殿下金安。”雖然是來找茬的,禮不能廢。
将軍躬身行禮,景元倒也不舍得欺人太甚,擺擺手示意免禮,同崔勤一道走進正殿,落座後問他:“有何事啊?”
崔将軍捧着吉祥端上來的茶笑眯眯地反問:“無事便不能登東宮的大殿了嘛?”
太子倒也不是這個意思,随口說了句套話,誰知道崔勤這厮還蹬鼻子上臉起來了,于是他揮退了殿內服侍的下人們,擰着眉毛沖崔勤:“講話何必陰陽怪氣的啊,我又沒說你沒事不能來。”太子心想你要不是還顧忌這是東宮,估計早就進進出出跟自家宅子似的了。
崔将軍捧着茶盞不言語,心裏卻知道自己确實是來陰陽怪氣找不痛快的,誰叫太子前腳說了要和天上掉下來的美人成其好事,後腳就誇佟家公子相貌堂堂啊!将軍再闊達,這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總不能讓人觊觎了去啊!
“臣是想邀太子一道春獵去的,京西三十裏地有一處先祖賜給崔家的圍場,如今已是狩獵的好時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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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病啊?”太子嘴裏含着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燕山回來還沒一天又要去京西,崔勤腦子進水了嗎?
崔将軍也不惱,只道:“太子殿下這話怎麽講?臣可是瞧着殿下性喜游獵,這才投其所好啊!”
景元莫名其妙:“我怎麽不知道自己喜歡打獵?”
“嗯?”崔将軍長長、長長地拖了一聲尾音,“難道不是?太子殿下那日瞧着春獵魁首可是連聲稱贊呢!臣這不是心裏豔羨,也指望一展身手好得殿下青睐麽!”
哦,太子殿下心裏也長長、長長地拖了一聲尾音,原來是這啊!哼哼,景元心裏冷笑,崔勤這是亂吃飛醋還找自己撒潑來了。
太子殿下慢悠悠喝了口茶,頓覺茶香撲鼻,比剛才好喝多了,品味了片刻才道:“那日獵苑中你自己不去奪那魁首,怪我誇贊佟公子,未免強詞奪理了吧?”
崔勤卻反問:“若是臣拔得頭籌,殿下也會當衆贊一句‘風姿英武,少年英雄’麽?”
景元被問得一愣,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這下子沒了閑情,純粹是掩飾那點點尴尬。崔勤問着了,要是崔勤奪魁,他才不會贊那一句呢!這人又不是需要拉攏的朝臣,哪犯得上費那份閑心擺儲君的姿态啊!可是這話又不能說給崔勤聽,太子殿下只好不出聲了咯。
崔勤也是不厚道,他未必不知太子殿下這親疏有別,可是逮着這理那肯放過小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景元,不懷好意地問:“所以說,殿下是真的格外高看佟公子一眼吧?”
“崔勤你可夠了啊!”太子殿下被他問的心煩,終于忍不住斥道,“誇他一句怎麽啦?”
“不怎麽,”将軍坦蕩蕩,“臣只是吃味了!畢竟殿下可沒誇過臣,畢竟殿下可想着和天上掉下的美人成其好事呢!”
“你!”景元又惱了,“口無遮攔!這可是東宮!”
崔将軍不甚在意:“這是您的東宮,太子殿下若連這片宮殿都把不住,那可真是說不過去了。”
太子殿下接口也不是,不接口也不是,一氣之下閉口不言,盯着崔勤兩眼冒火。
崔将軍的怪病又發作了,太子殿下要是客客氣氣呢,他心裏便是不舒坦,倒真如此刻一般氣得兩眼冒火、雙頰飛霞,崔将軍反而覺得有趣、覺得高興了,于是當下便把那點醋意抛諸腦後,腦子裏卻轉起來如何炮制景元的念頭。
景元瞧着崔勤的眼神就覺不對:“你要幹嘛?”
崔将軍卻從小是個實幹的人,緊走幾步到了太子跟前,一把攥住景元的手腕,用了點巧勁就把人從主座上攬到了自己懷裏,貼着太子的耳朵大不敬地說了一句:“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