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接到沈君擇的電話時，沈君墨正在去簡芝那兒的路上。
路況不太好，雨勢又一直不見緩。他看了眼來電顯示，帶上耳機，接通了電話。
原來沈君擇今天正好去了鄰市出差，又聽聞B市在下暴雨，他不放心妻子童青瑤獨自驅車去幼兒園接沈慕童，湊巧的是家裏的司機也請了假，他只好來麻煩自己的弟弟。
沈君墨盯着車前路面上被雨滴激起的水花，一雙俊眉已經不知何時微皺起來，他沉吟了小半秒，掌着方向盤的手輕輕一帶，車子便駛離了原本的方向。
“好。”沈君墨簡短的回答完便挂斷了電話，趁着紅綠燈的空隙，迅速的發了條短信給簡芝。
見到小蘇蘇來接自己，童童小朋友倒是十分高興，一上車便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童言稚語的，要是換做平時，沈君墨一定會逗逗她，但今天，他顯然沒有這份心情。
将童童送到家，大嫂童青瑤便立即迎了上來：“麻煩你了，阿墨。”
“沒事。”沈君墨搖了搖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轉身便要離開，恰好被從廚房出來的沈母給逮個正着。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又要走？都快吃飯了！”
沈君墨停下腳步：“我還有事。”
愛子心切的沈母卻很執着：“有事也可以吃完飯再說，最近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麽，多長時間沒在家吃飯了？我怎麽不知道當老師有這麽忙！”
沈母索性走到沈君墨身邊，拉住他便往餐廳走。
童青瑤朝沈君墨歉意一笑，趕緊走上前，開始勸說沈母：“阿墨對這份工作這麽上心，媽你該高興才是。”
三人站在前頭，正好擋住了童童看卡通片的視線，她拿着遙控器，急寥寥的亂按了一通，童聲童氣的撅嘴抱怨起來：“奶奶，媽媽，小蘇蘇，你們擋住小魔仙了。”
三個大人聞言，條件反射的側頭朝旁邊的液晶電視看去。
剛剛童童心急的亂調了幾下，陰差陽錯的将卡通臺換成了本地新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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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偌大的電視屏幕上，畫面十分不穩，鏡頭中的記者穿着雨衣，舉着話筒，播報的時候顯得格外費力，幾乎聲嘶力竭，連線的信號也是斷斷續續，壓根聽不清具體內容。
沈君墨面色一凜，隐隐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沈母也沒有再說話，幾個大人牢牢盯住了電視屏幕。
這樣的畫面持續了小幾秒，忽然鏡頭一閃，畫面被突兀的切回了演播中心。
主持人歉意的說明了情況，又拿出一張A4大小的紙，開始播報突發新聞。
“B市遭遇百年罕見強降雨，持續時間長、雨量大，目前已造成可計損失***。專家稱此次暴雨還會持續一段時間，極有可能引發城市內澇，尤其是老城區低窪地段，排水系統老化，難以負荷如此強的雨勢。建議提高警惕，一旦察覺異常要盡快撤離……”
這邊同步視頻裏專家的話還沒說完，那邊鏡頭的一角又遞過來一張A4紙，主持人接過，迅速的看了一遍，面色沉重的打斷了專家的話，開始播報：“據最新消息，城西一幢老式建築不堪雨勢，忽然倒塌，由于戶主是名獨居老人，來不及逃脫，被壓在廢墟下，因傷勢過重……”
窗外的雨肆意的敲在玻璃上，發出來的聲音急促又密集，結合電視新聞裏正在滾動播出的消息，讓人心裏為之一緊。
沈母愣了愣，剛想為那名無辜的老人感嘆一句，一直站在她旁邊的沈君墨卻猶如從沉夢中被忽然驚起的人，急速飛奔離去。
待到沈母反應過來，也只來得及看到他跑到門邊時的背影，連忙追過去，呼到：“這個時候出去不安全！”
話音未落，卻已然沒了沈君墨的聲音，唯有在雨聲中，那若有似無又漸行漸遠的汽車馬達聲。
從書房下來的沈父聽到客廳裏的大呼小叫也走了過來，一臉疑惑：“發生什麽事了？”
“阿墨那個小子也不知怎麽了，忽然就沖了出去，攔都攔不住！這麽大的雨——”沈母生氣，但更多的卻是擔憂。
倒是童青瑤忽然想起丈夫某天說起的事，将兩位老人安撫進屋：“阿墨這麽大了，他有分寸的。”
看着沈母還是一臉擔憂，童青瑤輕笑了笑：“媽，你什麽時候看阿墨這麽緊張過，我看啊，他沒準兒不多久就給您帶回一媳婦了！”
沈母聞言，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心裏真叫個喜憂參半，只盼着這場慎人的大雨能趕緊停歇。
盡管路況已經十分糟糕，但沈君墨的車速卻并不見緩，反比平時還要快上一些。
車前的雨刷擺動頻率也很快，可擋風玻璃上卻依舊蒙着一層薄薄的水簾，隔着這層水簾看向街邊的路燈，模模糊糊的，印染成一大片，像個萬花筒似的。
沈君墨一路眉頭緊鎖，緊抿着嘴唇，雙手握着方向盤，指節也隐約泛白。
他看了看前方的車輛，好在這種天氣，除了不能避免的外出，大多人都選擇待在家裏，路上的車倒不是很多，他又踩了踩油門，輪胎急速駛過一趟積水，激起兩片巨大的水花。
車載廣播還在實時播報着這次暴雨的受災信息，數據緩慢攀升着。
沈君墨從上車起就開始撥打簡芝的電話，但每每都是響到自動挂斷了都沒人接聽。
他聯想起剛剛電視裏播放的那條新聞，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攢住，不疼，卻很悶很壓抑，前所未有的感觸，難受至極，似乎唯有盡快趕到那個女人身邊，看到她好好的，他才能得以安心。
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伴随着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天際仿佛被劈開了般，然後就是悶沉卻貫徹耳際的雷鳴轟隆。
沈君墨心裏一沉，車子快速的打了個彎，眼見着越過這個十字路口就到了簡芝家裏，卻被幾個突兀的路障攔住了去路。
很快便有交警過來說明情況，原來是前方道路出現了塌方，已經禁止車輛通行。
沈君墨沒有一刻遲疑，拿上放在儀表盤上的手機，直接下車跑向雨中。
而另一邊，簡芝在收到沈君墨的短信後也難免有些蔫仄仄的。她醞釀了一晚，誰知卻橫生枝節，那些話憋在心裏還真不好受。
可她畢竟是女孩子，多少也會有些羞澀，因此失落之餘也有絲慶幸，又像是微微松了口氣。總之，這感覺很複雜。
至于她準備的那些食材，算是白費了，只好都收儲在冰箱裏。心情大起大落的，她也沒了做晚飯的心思，只随意吃了些便打算上樓休息。
誰知道，這才剛洗完碗，走到玄關處準備鎖門，一道刷亮半邊天的閃電劈下來，雷聲轟鳴而至，雨滴就像是子彈般紛紛擊在建築物上。
簡芝看了看街邊的下水道，這才發現事情怕是不好，那源源不斷汩汩湧上的水已經不知何時漫過了矮矮的階梯，正迅速朝她屋裏躍進。
簡芝一個慌神，想起了當初父母去美國前，給房屋做修繕改造時剩下的一些碎石和沙包還都堆放在屋角那裏，她沒有一刻耽誤，趕緊進屋拿上雨傘便走了出去。
外頭風大雨大，雨傘能起到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等簡芝疾步來到屋角處時，身上的外衣已經濕了大半，但顯然此時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簡芝迅速彎腰搬起一袋沙礫，這種天氣本就行動不便，她只好用肩膀和脖子夾着傘柄，可被雨水浸泡過的細沙仿佛變得更重了，她半扛着才走了幾步就已經十分吃力。
好不容易将一袋沙石在屋前碼放好，簡芝已經氣喘籲籲，頭發也已經全濕了，正黏答答的貼在臉頰和脖子上。
她索性将傘扔到一邊，冒着雨又開始搬第二袋。從天而落的雨滴又大又急，打在身上似乎還有些痛感，視線也被雨水弄得模模糊糊的，她擡手胡亂的拭了一把，迅速的調整了一下便又雙手抱起了一袋沙石。
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但在這樣的環境卻有些步履艱難。忽然，又是一道閃電劈下，簡芝被慎人的雷聲吓得一驚，腳下一個踉跄，慌亂中沒留神就踩上了臺階下的綠苔。
簡芝低呼一聲，想要再次維持平衡已經不可能了，只等着疼痛襲來。
可沒料到，忽然一只勁瘦有力的臂膀在半途将她撈起護在懷中，簡芝甚至于都還沒回過神來，手中的沙袋便被接了出去。
沈君墨幾乎是半抱着簡芝将她拉到了門內，又上下左右的将她檢視了一番，确認她無恙後，那對緊皺的眉頭才略微松了松。
他捋了捋她貼在臉頰上的亂發，溫聲到：“快去換洗一下，不要感冒了，這裏我來。”
也不知是被剛剛那一下吓到了還是怎麽的，簡芝直到現在才看清來人，也看到了他渾身濕透的摸樣，平時一絲不茍的形象此刻卻顯得異常狼狽。
平素很精神的短發早已被雨水淋得軟趴趴的，衣服也是濕得仿佛剛從水裏拎出來一樣，就連臉上的表情都不似平日裏那般從容不迫，幽暗的眼神好像還帶着一絲尚未褪去的緊張焦急。
“你……”簡芝吶吶的開口，剛說一個字又被沈君墨打斷。
他難得對她皺了一次眉頭：“快點，聽話！”
說完，也不管簡芝反應便将她推到屋內，自己則轉身拾起了堆在臺階邊的沙袋。
簡芝雖然混混沌沌的，但換洗的速度卻很快，沒有一絲耽擱，笈着拖鞋便噔噔噔的下了樓。
那邊沈君墨也剛好将沙袋團團圍好，碼放在屋門口形成了一個簡易的小堤壩，擋住了溝渠裏湧出的水流。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彈了彈外套上的水，轉身走了進來。
簡芝站在客廳裏，沈君墨雖然一身狼狽，卻已經回複到了平日裏的從容淡定中。
簡芝看着他嘴角挂着溫和的笑容，一步步走向自己，忽然便想起了那部着名電影裏的一句臺詞：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着七色的雲彩來娶我……
簡芝因為腦子裏這點突如其來的畫面變得臉頰發燙，直愣愣的盯着沈君墨看了小幾秒又似忽然想起什麽，轉身跑回閣樓。
沈君墨摸了摸鼻子，搖頭哂笑。
很快的，樓上便傳來了簡芝小步跑下的聲音，等她再次出現時，手裏卻多了一套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居家服。
純棉質地，套頭款式，上面還印着一個卡通人偶，正頭戴草帽咧嘴笑着……雖然顯得很幼稚，但無礙于讓人知道這是一件男款居家服。
“這是我堂弟的衣服，他放假的時候喜歡到我這兒來玩，就留了幾套。”簡芝見沈君墨垂眸看着她遞過去的衣服也不說話，便下意識的開始解釋：“你身上都濕了，先換上這個吧。”
沈君墨聞言，對簡芝笑了笑，意味不明。
簡芝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被他這麽一瞧，似乎要紅得更厲害了，她連忙拉了拉他的手臂，朝樓梯走去：“洗漱間在二樓，我帶你上去。”
說是浴室，其實就是在閣樓卧房的一角隔出了一個小小的隔間。
沈君墨一路走來，自然不可不免的看到了簡芝的房間。
很簡單的裝潢，木質牆壁和地板，窗臺邊有張小書桌，床放在靠牆的位置，床上用品也被收拾得很好，整間房雖小，但看起來卻既幹淨又整潔。
這還是簡芝第一次帶除了家人以外的男子來自己的“閨房”，有些拘謹，她推開浴室門，迅速介紹了一下洗漱用品的放置位置，又拿出一條未開封的毛巾遞給他：“……你慢慢洗，我先下去了。”
隔着木門，沈君墨聽到簡芝略顯磕巴的聲音，終于輕笑出聲。
他看着洗漱盆旁的大理石上那個嫩黃色的漱口杯，還有裏面的那只粉色牙刷，以及牆壁上挂着的幾條花朵圖案毛巾。
沈君墨就這麽站在挂鏡前，似乎已經透過這裏的每一個微小布置看到了簡芝平時在這兒生活時的樣子。
他彎起嘴角，拉開緊鄰着的粉紫色浴簾，置物臺上除了沐浴露和洗發水，居然還擺着一個小小的盆栽。
不知想到了什麽，沈君墨眼神忽然一暗，一抹難以名狀的情緒一閃而過，似笑非笑、似惱非惱，壓下心中突然湧現出的那股沖動，他再次搖頭自哂一笑，面上挂着無奈卻又怡然自得的表情，擡手将水閥擰向了冷水側。
作者有話要說： ╮(╯▽╰)╭沈老師集齊七點屬性，下章就可以為所欲為……哦，不，就可以召喚神龍啦(^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