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球在許輕凡臉色蹭來蹭去,自從上次被驅逐抛棄後,它就好像失卻了安全感,總是巴不得時時和許輕凡黏在一起才好。

許輕凡拍下了白球在他臉上亂摸的前爪,笑罵道,“兀得這般頑劣!”

雪貂水汪汪圓乎乎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許輕凡,溫潤的眼眸裏滿懷依戀。

許輕凡似是有點不自在,摸摸鼻子,難得帶些孩子氣地說道,“好了,你既然随我一起來了,我定然不會再舍下你。所以,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話音未落,許輕凡就察覺到白球的異樣。

它全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來,生生漲大了一圈,豎瞳直勾勾地瞄着一個方向,嘴裏發出‘嗚嗚’的,類似野獸受到威脅時發出的聲音。

“怎麽了?”

許輕凡順着白球盯着的方向看去,然後便看見了月光下明黃色的衣角。

他的笑容像烈日下的初雪般迅速消散了。

“參見陛下。”

許輕凡站了起來,執禮後不卑不亢地說。

慕容霁從樹影裏走了出來,月光傾覆,柔和了肅殺的氣息,俊朗的五官莫名帶了些許的缱绻。

“燕國的九皇子,許輕凡?”

他的聲線和他本人一般,帶着冷厲,與許輕凡因為年幼還未變聲的清亮明快相比,更多了屬于成年男性特有的成熟磁性。

許輕凡沒有說話。

在慕容霁眼中,這已經是默認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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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你哼的曲兒,名字是什麽?”

他忽然掉轉了話題,像是想要緩和僵硬的氣氛。

許輕凡眉頭微蹙。

背後偷聽,非是君子所為。

他在心裏腹诽。

“你在說朕的壞話。”

慕容霁突如其來地開口,讓許輕凡猝不及防。

慕容霁看着那個孩子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心裏竟是一陣愉悅,倒是把不久前因為那聲淡漠的問禮和冷若冰霜的面容帶來的不滿給消解了不少。

許輕凡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好,再次恢複了淡然模樣,語調波瀾不驚,“那是燕國的民謠,是一位客旅在外鄉的燕人急于返回母邦,憂思之下而作。”

慕容霁自然清楚這首歌謠的真意,順勢說道,“難不成,九皇子你還想要返回故國?”

這可真是誅心之言,許輕凡本就是因為燕國戰敗,為了示敵以弱才作為質子來到北朔。結果如今不過方至北朔,不過一日,就想着歸國,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許輕凡微微泯唇。

“霸主盛世,王綱雖解,信義尤存,霸者以信義相號召,不以威力脅人,故輕凡甘願以身為質,求兩國同好,絕無一絲猶豫。但畢竟倦鳥思故林,池魚念舊淵,情難自抑,乃有所歌。還望陛下見諒。”

‘霸主盛世,王綱雖解,信義尤存,霸者以信義相號召,不以威力脅人’此句出于馬非百,是對于交質事件最早的解釋,便是由于遵信施仁。

言外之意便是慕容霁此刻咄咄逼人,着實有失大國身份。

慕容霁拊掌而笑,贊曰,“九皇子好辯才,如此人才,燕國不能重用,豈不是焚琴煮鶴?”

這便是說燕國君王昏庸,不能善用良才。

許輕凡不假思索,當即說道,“輕凡鄙陋之才,武不及長兄力開千擔,文不及幼弟神采天賦,寫意風流,阖國上下人才濟濟。輕凡如寒鴉并鸾鳳,螢蟲比皓月,每每心中自卑。此次能得機會為國解難,乃輕凡之幸也。”

看似自謙之語,卻是在暗中嘲諷北朔人才稀少,連燕國的一個“普通”皇子都能得到盛贊。

慕容霁面沉如水,目若寒星,散發着森冷的氣息。

而許輕凡則是平靜地與他對視,絲毫沒有觸動的樣子。

半晌過後,慕容霁竟是再次露出了笑容。

“你很好。”

甩下這句話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清冷偏僻的栖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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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慕容霁遠去後,“呼---”,許輕凡長舒一口氣。

以他在劇本中獲得的信息來看,這個慕容霁年少失母,便寄養在一個有了孩子的貴妃下,從小到大受盡冷眼和排擠,早就硬了一副心腸,疑心甚重。

便是與他私交甚好的司徒裴,也得不到他全心的信任。

在他這個身份敏感的燕國質子到來後,必然會想要親自查看一番。

這個初印象,針鋒相對的言語論戰,定然會讓他記憶深刻。

他從掐金絲蓮花繡囊裏拿出一塊精致的小點心,漫不經心地逗着白球。

白球眼巴巴地看着懸在半空中,散發着甜香的食物,努力地伸出爪子去勾。

【就是這樣,懸在眼前的誘惑,讓人忍不住出手,自以為唾手可得,勝券在握。】許輕凡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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