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司徒裴
番外●司徒裴
當慕容霁提着一只皮包骨頭,神色萎靡的雪貂放在司徒裴面前時,他全身很大地震顫了一下,面目灰暗,似乎一瞬間蒼老了很多——從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征遠将軍,變成了失魂落魄的普通人。
這只雪貂,他自然是熟悉的。
七年前,正是他親手抓住了它,并将其送給了一個人。
一個不久前方才被賜死的人。
一個被他害得國破家亡,最終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的人。
憑着慕容霁對許輕凡的珍惜重視,又豈會那般随意地讓他死去呢歸根結底,怕是只有一種可能。
———許輕凡心存死志。
司徒裴想起來燕國皇城裏,那個在火中高歌的孤獨的王者。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吾願足矣。’
或者是擁有這個姓氏的人,天生軀體裏就流淌着偏執瘋狂的血,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又抑或是生在皇家,卻偏偏有了‘輕凡’這樣出塵的名諱,一語成谶。
‘輕凡’、‘輕凡’。
一個連十萬紅塵軟卧,千載凡塵世俗都可以輕視漠然的人,又會為什麽而停留呢終是,留不下的吧。
白球恹恹地伏趴在桌面上,正眼都不去瞧兩人,只是哀哀地低叫着,像是失了父母的小獸。
“他走之前,要孤把它交付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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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本是不願,他的一切物件,留下來給孤做個念想也是好的。”
“不過這倒是只好畜生,似是知道主人離去,連日來水米不近,只是日夜不停地哀叫。”
“時至今日,也變成了這幅光景。”
“若是其他畜生,死便死了,可那是他的囑托,若是惹了他不喜,今後不在夜晚入夢,孤又如何過的去。”
“既是他要求這麽做的,必是汝有法子讓其活下去。”
“孤就把它交給你了,你且…好自為之。”
司徒裴看着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王者步伐蕭瑟地離去,好似靈魂的一部分也随着那個人的離去而離去。
話語間,連那個人的名字也不願提了。
司徒裴伸出手,想學着它的主人,撫一撫那因為過度的饑餓而幹枯發澀的皮毛。
白球受了刺激般一躍而起,滿懷敵意地死死盯着司徒裴,像是恨不得啃下他一塊肉來。
司徒裴的手滞在半空。
仿佛昨日重現。
同樣是對他充滿抗拒的雪貂,卻再也沒有那個能讓它安靜溫順的人了。
七年前的自己,又是什麽模樣呢?
流光易把人抛卻,七年的官場沉浮,已經把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再也記不清過去的模樣。
可是他,還依舊記得自己。
甚至在生命的最後,将陪伴自己那麽久的寵物托付給他。
司徒裴還清楚地記得在那個夜晚看見北朔的國君和那個少年在月下對酌的情形,相視一笑間像是世間只有彼此時內心的驚濤駭浪和幾乎實質化的,堪稱大逆不道的,對自己君主的不甘與嫉妒。
卻記不清自己提出攻打燕國的部署時的思緒。
不過想來也知道,該是醜惡無比,翻滾着毒汁與膿液的。
“我送你回燕國。”
他對雪貂如是說道。
雪貂仰頭怔怔地看他。
就像多年前那個在漫天飛雪中飒飒而立的少年所說的。
【燕國的本就該留在燕國,去那籠子裏做什麽?”】
這便是命數嗎?
恍然驚覺,原來他的兩頰早已濕透。
不知不覺間,竟是潸然淚下。
到底,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