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又逛了一會兒,他們沒再碰見顧衍和他的同事,離開時許疏言送肖瑜上車,外頭風大雨大,肖瑜一手撐傘一手拎包,進門生生給自己卡那兒。
許疏言上前幫她開門,又将傘收了,自己的傘舉高遮在車門頂開的縫隙。
肖瑜矮身鑽進車廂,抖了抖傘上的雨水放進車裏,趁着周圍聲音嘈雜,肖瑜拉着車門,道:“你別對誰都這麽貼心。”
她眨眨眼睛,“容易讓我死灰複燃。”
許疏言收回傘站直身子,手抄在兜裏。
“還沒澆透?”許疏言笑了笑,看到肖瑜眼下的一點黑色污痕,立馬想起她在展內掏出粉餅補妝的場景。
“開個玩笑。”肖瑜努努嘴,“成年人得多聽聽玩笑話,修養身心。”
他倆一來一往耽誤時間,司機等的不耐煩,腦袋歪到後面沖兩人說話,“诶,你兩個還走不走嘛?要不就一起上車,莫道別咯。”
“馬上,我關門了。”肖瑜這人催不得,別人一催她就火急火燎,按着門框,肖瑜沖許疏言招招手。
“拜拜,我走了。”
“路上小心。”許疏言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位置,車門砰地被合上。
司機一腳油門,在車門剛關上的一剎那就開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車門關閉的聲音啓動了他的馬達。
肖瑜降了一點車窗,要問許疏言那個動作什麽意思。
但車開得實在太快,又隔着細密的雨絲,肖瑜放棄,很快将車窗關上,等車拐過街口後不久,許疏言收到肖瑜發來的信息。
——什麽意思?
——你眼下有黑色的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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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瑜沒回了,許疏言估計她正在車上着急忙慌地拿鏡子檢查。
許疏言将手機揣回兜裏,視線從街上零散的七彩傘面轉移到會展大門。
門口的白色瓷磚已經被棕灰色腳印覆蓋了,一層蓋一層,那塊方寸小地上的深色污漬雜亂無章。
守在大門口檢票的工作人員盡職盡責,還從屋裏拖了個掃把打掃地面,排洩不暢的路面水花濺起,許疏言兩支褲管都濕了。
他還記着顧衍擦肩時說的話。
“第二次。”
第二次做什麽?
許疏言猜想,顧衍說的應該是被他第二次撞見自己和肖瑜見面。
顧衍總是出現的很巧合,像是冥冥中自有定數。
許疏言攥緊傘柄,沒着急走。
他又看了眼會展大門,最後進了對街門客稀少的咖啡館。
進屋後點了一杯熱可可,許疏言坐在臨透明落地窗的位置。
展會唯一的出入口就在他視線內。
許疏言做了很多無意義的事,但也做了很多有意義的,早上出門前,他把這一次的赴約當成一次無意義的坦白,可等他真的站在當時那個位置,遇到顧衍,又聽到肖瑜那一席話,無意義的坦白好像也被賦予了意義。
許疏言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和肖瑜的聊天中汲取到了細微的力量。
也不是所謂積極生活熱情向上多麽宏大的正能量,許疏言只是淺顯的把肖瑜的愛情觀做了一個平向遷移。
她那樣看待過去與現在,那是不是代表顧衍可能也和她一樣。
許疏言喝了一口可可,溫熱的液體從喉口一直暖到胃裏。
——工作完可以到對街咖啡館一趟嗎?我在這兒等你。
迅速編輯信息發送,許疏言好似失去了所有氣力,把手機反扣到桌面不敢看屏幕,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徒生的恐懼。
他天生就愛快刀斬亂麻,又缺乏直面的勇氣,少年時還有一股韌勁兒,現在是絲毫也無,跟脫了殼的蝸牛沒區別,找到避風港還能假裝兩下,一旦失去庇佑,就只能龜縮等待消融。
許疏言想把主動權移到顧衍手裏,不論他給的是理想答複還是掉頭就走,許疏言都認了。
移動網絡和消息震動都開着,許疏言捧着熱可可一邊關注對街一邊關注手機,會展大門除了進出來往的游人就是兩個身穿制服的接待員,顧衍沒有出現在門口,許疏言也遲遲沒聽到手機傳來震動聲,
一杯熱可可喝了三分之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在許疏言默數了不知道多少次倒計時後,手機“嗡”的一聲,随即又“嗡”了好幾下,手機在桌上震得偏移了兩厘米。
許疏言被喚回神智,等它停止震動才迅速拿起手機解鎖。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急切勁兒,反正就是急,手掌掌肉伸過去蹭到玻璃桌面上,因為速度過快還帶了點磨蹭的噪音。
瘋了。
手指一按上去,屏幕立刻解鎖,許疏言盯着手機,翻進微信。
置頂沒動靜,不是顧衍。
許疏言緊繃的心弦一點崩斷,輕松的勁兒稍微回返。
許疏言這才注意到自己心跳如雷,捂住胸口平緩,許疏言面無表情點開看向聊天框。
給他發消息的是一位學生家長。
估計是想找他聊聊有關孩子學習的事。
許疏言一邊思量着一邊點開,腦子裏迅速回想這個學生在學校的表現。
只是等他剛點進去,腦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沒了,“嘩啦”一下,大腦跟被暴力清屏似的,全然空白。
——果然是你啊許老師。
——拿到照片我才真認出來。
——不愧是搞藝術的,許老師喜歡玩的東西都和我們平常老百姓不一樣。
——我是蠻喜歡,你比我前妻可美多了。
兩張角度刁鑽,背景昏暗的照片附在後面,許疏言顫抖着手,心存僥幸點開放大。
戴着假發化了妝,穿着裙子坐在人群角落的人,赫然就是許疏言本人。
——許老師很适合穿裙子,腿長,帶勁兒。
——真騷
又“嗡”兩聲,許疏言看清消息,手一顫,手機跌落在桌上,帶翻桌上還剩杯底的可可,液體和手機躺在一堆,黏黏糊糊。
像是見了什麽猛獸,許疏言大退兩步差點絆倒,他胸口不斷起伏,慌亂無節奏地呼吸。
“客人您怎麽了?”店員見狀立馬趕來,他探頭探腦,問:“需要幫您叫救護車嗎?”
許疏言閉了閉眼,扶着木椅站穩,好一會兒才搖搖頭,道:“不用。”
店員用紙巾将手機擦拭幹淨還給許疏言,許疏言掃了一眼對街會展大門,又扭頭,緩聲對店員說:“謝謝,先結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