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房間裏有股怪味兒,昏暗的光線,床上有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床角,她頭發淩亂,氣若游絲,眸子裏有淡淡的血絲,眼神沒有焦距,空洞得可怕,如同沒有了靈魂的行屍走肉,完全感覺不到半點生機。
這是文菁被那個萬惡的女人文曉芹送到精神病院的第三天。前兩天都是在昏睡中度過,今早文菁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精神病院,發瘋似地咬了醫生的手,沒想到那個被她咬到的人是院長。
院長一怒之下便将文菁被關進了這間只有一個床位的病房……這裏位置偏僻,大白天也沒陽光照進來,陰森恐怖。被關進這裏就等于是一種懲罰。
文菁算上她昏迷那兩天,這就是第三天沒有喝水喝進食了。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一個人如果三天不喝水,會有生命危險。
她一動不動,幾乎連呼吸都聽不見,嘴唇蒼白,幹裂。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傷痕,她的傷,在看不見的地方,她的傷,無處不在,從身體的每個細胞到心髒和靈魂,全都傷到粉碎!
如果不曾擁有,何來失去?在她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的時候,在她那顆冰凍的心漸漸被人溫暖的時候,命運那一只翻雲覆雨之手,只微微一動,頃刻間便被殘酷的現實打進十八層地獄之下的十九層地獄!
她無處可去,無路可退,在決定跟着翁岳天走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只剩下唯一的一條路。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無家可歸,她的世界太小太簡單,只有惡毒的養母和姐姐,還有翁岳天……
如今翁岳天一失去蹤跡,她的世界整個坍塌!振作嗎?這個詞,在一個人絕望到極致的時候,純屬扯淡!就算振作起來又能去哪裏?離開了精神病院,她只能睡大街!
大千世界,朗朗乾坤,放眼望去,竟無一處容身之地!可悲嗎?凄慘嗎?傷心嗎?這些情緒,文菁此刻都感覺不到,因為……她的淚,已經流幹。
他走了,一如從不曾出現過。如果不是脖子上那一根項鏈,文菁幾乎懷疑是否自己真的有遇到過一個名叫翁岳天的男人?
他走了,像一陣風。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今天是她的十七歲生日!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她的生日願望是——活着的每一天都能陪伴在他身邊!
呼吸越來越弱,生命在流失,她必須要及時喝水,可她卻連站起來走到門口的力氣都沒有……或許她可以的,只是潛意識裏不想這麽做,她沒有了生存的意志,腦子裏一片混沌……
就算活下去又能怎樣,能做什麽呢?活着的意義是什麽?她沒有家,沒有親人,她一無所有,這世上有什麽是屬于她的?沒有!她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活着是清醒的痛苦着,還不如現在就去天上見親生父母和養父……好想他們,好想好想……
嗯,就這樣吧……文菁緩緩閉上雙眼,冰冷的小手摸着項鏈的吊墜,腦海裏一遍一遍回味着翁岳天的溫暖和寵愛……
她幹裂的嘴角微微咧開,釋然的笑,好像她就要得到解脫了。她多希望就這樣睡去,永遠都不要醒來……
文菁撐不下去了,三天不吃不喝,對于她這樣身體原本就瘦弱的人來說,是致命的。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甚至出現了幻覺,好像聽見門在響,好像有人來到了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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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是天使來接她了嗎?她真的可以去見天上的親人了嗎?
“文菁……文菁……快起來……別睡了……”這溫柔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焦急和擔憂,暖洋洋的,只可惜,不是文菁心裏想的那個人,依舊喚不起她生存的欲望。
這是精神病院的一位實習女醫生——于曉冉。她剛從醫科畢業不久。
或許是因為來這裏的時間尚短,她對于病人還做不到像其他醫生那樣淡定。在文菁被送來的時候,第一眼見到瘦弱的她,這女醫生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文菁昏迷的那兩天裏,于曉冉很細心地照顧她,如若不然,文菁的狀況會比現在還要凄慘。
于曉冉見文菁沒反應,面色慘白如紙,不由得很是心疼,這小姑娘,醒來的時候雖然咬了院長的手,但是于曉冉看得出來文菁的眼神很清澈,那不是一個瘋子會有的……她還親看看見院長收了那個女人的錢,據說是文菁的姐姐……
像文菁這種不是瘋子卻被抓進精神病院關起來的事情,她并不是第一個。于曉冉雖然內心為她抱不平,但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沒有權利将文菁放走,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文菁了。
于曉冉今天已經是第三次送食物和水進來,可文菁每次都一動不動,這一次也一樣。于曉冉發現文菁的情況很糟糕,她不能再繼續待在這屋子,她需要搶救。
文菁又一次陷入了昏迷,身體上的原因是她三天沒吃沒喝造成的,而最關鍵的是她沒有了生存意志……
幸好有于曉冉還記得有這麽一個小姑娘,否則的話,文菁死在這屋子裏也不會有人管。在精神病院,死個把人,常事。
文菁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在原來那間昏暗的房間了。為什麽還沒死?為什麽還要活受罪?文菁心裏吶喊了千百遍,昔日明亮清澈的眼神再沒有一絲神彩,仿佛她是孤立于這個世界之外。
這病房裏還有其他人,一共十個床位,每個床位都有一名精神病患者。
“你看我的頭發好看嗎?今天我媽媽特意給我疏的。”說話這位,是個光頭。
“嗯,很帥……”
靠窗那幾個病人最是鬧騰,滿屋子亂竄。
“哈哈哈,狗皇帝哪裏跑!我是呂四娘,你站住!”
“你別過來!我是二郎神養的那只嘯天犬……汪汪汪!汪!”
“你們吵什麽吵,我的寶寶要睡覺!不準吵了,煩死了,一群神經病!”說話這位是一個年輕的少女,看起來比文菁大不了多少,她正抱着一個洋娃娃,一直把這當是自己生的孩子……
原來于曉冉将文菁安排在了普通病房,她認為文菁在這裏至少有伴,如果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就算不是瘋子都會變得有問題的。
文菁面無表情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她将每個病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這就是她今後生活的地方嗎?與一群瘋瘋癫癫的人關在一起,渾渾噩噩地過,暗無天日的活着?
文菁不是輕視這些患者,她只是為自己感到悲哀,為什麽不幹脆就瘋掉,變成和這些人一樣的那該多好?真正的瘋子就會忘記曾經的一切,忘記傷痛,忘記那個走出她生命的男人!
最可悲的是她明明不瘋,卻無力抗争,在被文曉芹送進來的時候,文菁知道那惡女人是想要将她禁锢在這牢籠!今後,她真的只能當一個清醒的瘋子嗎?
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門口的兩邊分別站着一位表情嚴肅的年輕人,一身軍裝,英姿飒爽,他們是警衛。這裏不是誰都能進得來的,這是軍區首長的住所,24小時都有人值班站崗。
沒有像豪門大戶的那種奢侈裝潢,也沒有占據太寬的地方,這院落就跟普通的四合院一般大小,簡樸,幽靜。老首長翁震,戎馬一生,德高望重,廉潔清明,不是沒那個能力住上別墅,而是他,不需要。
客廳裏的陳設很簡單,卻很舒适,四處都幹幹淨淨,一絲不茍,就連一張小凳子都不會随處亂放,一切井然有序,果然是軍人世家的作風。
當中的紅木椅子上,端坐着一位穿軍裝的老人。歲月在他黝黑的臉上刻下了痕跡,但絲毫無損于他凜然的氣勢。老人是軍人出身,即使年過花甲,仍然骨健筋強,滄桑中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老人微微喘息,似乎是剛活動了筋骨過後有點累了,雙眉倒豎,神情嚴厲,望着眼前的身影,沉聲道:“怎麽,不服氣?老子只是打了你,沒把你捆去關禁閉!你是翁家的人,你第一天知道身為翁家的人凡事都要小心嗎?太陽國的狗崽子來跟老子談條件,用你的清白威脅老子,妄想讓從老子這裏套取軍機!你知不知道老子當時恨不得一槍子兒崩過去!”
“……”
這就是翁岳天的爺爺——老首長翁震,火爆脾氣,像個怒金剛一樣。翁岳天從小就習慣了爺爺這脾氣,在家裏,他感覺不到溫情,只有過度的嚴苛與拘束。
翁岳天心下震驚,雙拳不自覺地握緊……原來,這才是太陽國陷害他的目的!不過很顯然,對方的陰謀詭計是不可能得逞的。他們太低估了翁震對國家的忠誠!就算翁岳天真的因證據不足而無法為自己洗脫罪名,翁震也不會向太陽國的人妥協!他只會公事公辦,絕不會徇私。翁震光明磊落一輩子,他的宗旨是,永遠将國家放在第一位,他是一個優秀的軍人,怎會當賣國賊!
翁震的忠誠,對于國家來說,是好事,但另一方面,對于家人來說,就會感到有一點不是滋味。不論什麽事情,在翁家,永遠都要排在“國家”之後,至親也不例外。有時會讓人感覺到無情。
老首長急着将翁岳天召回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打!冷硬的眼神飽含憤怒,還隐藏着痛心……
翁岳天半晌沒說話,等老首長教訓完了,他才擡起頭,依舊是慣有的桀骜之色,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語氣,他跟老首長一樣,從沒懼怕過太陽國那些心懷狡詐的卑鄙之徒。
“爺爺,您在拒絕太陽國的時候,就該想到,我不會讓自己陷入完全被動的局面,更不會給翁家抹黑。”
老首長眼中精光一凜:“好,很好……你一向都這麽有骨氣,但是你始終是翁家的人,你就是跑到國外去,甚至跑到火星去,都改變不了你是翁家人的事實!過不了多久老子就要退下來,再也不是首長,到時候,太陽國的崽子就不會再打翁家人的主意。為避免這段時間節外生枝,從現在開始一直到老子退伍那一天,你哪都不許去,除了你公司的事,不準與外界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