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

真的不是夢,她真的出來了!難以置信的奇跡發生了!

可是有個令人頭疼的問題來了——她該何去何從?從精神病院出來是件值得慶幸的事,但今後的路該如何走下去呢?家……這陌生的詞彙對于文菁來說,是奢侈,是遙不可及的夢幻。

市公安局,警司辦公室。

梁宇琛剛吃過午飯,坐在椅子上悶悶地抽着煙,兩道濃眉緊緊蹙起,盯着手上的卷宗,神情頗有些沉重。

局裏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除了要辦新的案子,還要将以前一些大案懸案翻出來重尋調查。這可是一件艱巨的工作,有的案子已經過去幾年甚至是十幾年,現在再想取證,難上加難。

七年前一宗自殺案的現場提取到的指紋竟然會跟七年之後一宗謀殺案裏發現的指紋相同,這也太匪夷所思了。而這宗謀殺案,竟然就是翁岳天所涉及到的那一個。沒錯,在上次庭審之後,I警察接着調查,在死者家又發現了一枚神秘的指紋……公安局的指紋庫都查不到是屬于誰的。

這兩件案子之間,時隔七年,究竟會不會有關聯呢?

梁宇琛覺得自己的頭都快爆炸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了一個電話。是翁岳天前段時間與文菁所住那棟公寓的保安打來的,說是梁宇琛要找的人出現了!

是文菁!

文菁那天追着翁岳天的車跑了之後,梁宇琛和賈靜茹曾四處尋找,誰都想不到之所以沒文菁的消息,是因為她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文菁沒地方可去,對于她來說,這棟公寓有着特殊的意義,是她和翁岳天生活了十天的地方。即使知道他不在,她還是忍不住跑回來。她不知道是不是潛意識裏在期待什麽……

梁宇琛趕到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蹲在走道角落裏的身影,那小小的一團,如風中落葉一樣,凋零,暗淡。

文菁垂着的睫毛輕輕顫動,緩緩地擡起頭……

梁宇琛憋了一個月的火氣頓時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聲音哽在喉嚨……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慘兮兮的小臉。唇色蒼白如紙,大大的眼睛蒙上一層水汽,眼神空洞,毫無生機,就像是被人丢棄的布娃娃。

梁宇琛心頭猛地一抽,不忍再責怪什麽,反而有一種罪惡感油然而生,他怎麽忽略了問她這一個月跑去哪裏了?她遭遇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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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沒注意,現在他才發現,文菁居然是穿着病號服!仔細一看,那上邊有一行字……

這是……精神病院!天啊,難道說文菁這一個月都在精神病院裏關着?

梁宇琛淩亂了,這鐵骨铮铮的漢子竟然鼻子一酸,身體裏肆虐着一股怒火!

“媽的,哪個混蛋幹的!”梁宇琛簡直不敢去想,文菁這小丫頭被人關在精神病院裏會有什麽樣的待遇……

文菁如扯線木偶一樣,不言不語,神情呆滞,直到梁宇琛将她領進這住所的門……

熟悉的客廳,熟悉的陳設,熟悉的沙發和電視……一幅幅畫面湧上腦海,全是她和翁岳天之間的溫馨片段。

梁宇琛的電話不停在響,是局裏在催他。看文菁這樣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她需要緩和的空間。

梁宇琛走了,留下了公寓的鑰匙,還有他的聯系電話。文菁聽見關門聲的時候,精神上一松,終于是受不住身心的煎熬,跌坐在沙發上,木然的表情松動,嚎啕大哭起來。

堆積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和傷痛,不僅僅是因為翁岳天的離去所帶給她的沉痛打擊,還有這些年她所受的苦,遭的罪,全都如毒汁一般侵蝕着她的骨髓!這世間,有什麽是完全屬于她的?沒有。溫暖,只不過是昙花一現,随之而來的是更加痛徹的冰冷。

在精神病院的這一個月,文菁拼命地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他,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可是現在,她身處在這屋子裏,觸景傷情,所有被強行壓下去的思念和悲傷,這些年的苦痛,全都在頃刻間爆發!

凄厲而絕望的哭聲回蕩在空空的屋子,眼淚像開閘的洪水流個不停。一個人獨自活在世上,沒有一個和你息息相關的人在身邊。她就像是站在世界的盡頭,一片荒蕪,什麽都沒有,有的只是透心透骨底涼意……

為什麽會這麽痛呢?思念一個人,為什麽這麽苦?文菁不懂……她甚至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他成了她的陽光空氣和水,有他在,她就開心滿足,一旦他不在,她會生不如死!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文菁現在還不知道……這就是,愛。

文菁縮在沙發上哭累了就睡,醒了又哭,哭了又睡,她把自己完全封起來,就連梁宇琛和賈靜茹來看她,她也沒有任何反應,活死人一個。

梁宇琛和賈靜茹對于翁岳天只字不提,文菁心裏明白,他們不願意告訴她……

文菁傷心欲絕,不知白天黑夜,只有在快要暈過去的時候才喝一罐牛奶……确實這裏什麽都不缺,都是以前翁岳天讓保姆買的,都是為了她……

每一個角落裏仿佛都有他的影子,他溫柔的笑聲猶響在耳,他的寵溺卻成了淬毒的刀子,一想起就心如刀絞。如果不是曾經嘗過幸福的滋味,她怎會如此難以承受失去?如果那個人最後始終要離開,何必又要讓她遇見,深陷……

早知道失去他是這樣痛苦,她當初還會義無反顧地跟着他走嗎?文菁問過自己千百遍,答案卻依舊是肯定的。

文菁剛開始那幾天喝着牛奶還不會覺得什麽,可是這兩天一喝牛奶就不舒服,惡心想吐。不僅是這樣,她吃其他的食物也會有這種反應。

文菁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病了嗎?她本來是不想出去買藥或者看醫生,但是在持續了幾天之後,她無意間看見日歷,腦子裏恍然掠過一個問題:今天幾號?她沒來大姨媽!一個多星期之前就該來了!

文菁陡然一驚,蹭地一聲站起來,腦子有點懵……不會那麽巧的吧?偶然現象吧?她下意識地安慰自己,可是卻越來越坐立不安……

她唯一的財産還有187塊錢。是于曉冉給她的兩百塊裏剩下的。

攥着這點錢,文菁忐忑不安地去了醫院做檢查。幸好并不貴,但對于她來說也不便宜了,花去了一百塊。

檢查結果,文菁懷孕五周了!

懷孕……孩子……是她和翁岳天的孩子!文菁無法形容自己激動的心情,難以置信肚子裏有寶寶了,一個暫新的生命正在孕育着!

文菁回到公寓之後,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複雜而激動的情緒久久不能平靜。終于這個世界上将會誕生一個與她密不可分,息息相關的人,她終于會有一個血脈至親了!

文菁沒有猶豫,在知道懷孕那一秒,她就決定了自己要将孩子生下來!

意志消沉的文菁,終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和方向,那就是——生下這個孩子,盡自己所能将孩子撫養成人,給孩子全部的愛!

或許文菁的想法,在人們眼裏是輕率幼稚的,但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懂得,當一個人獨自生存在世界上,茫茫人海,舉目無親,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這種日子她不想再有,她死去的心,因為孩子的到來而複生了!因為有了孩子,她空寂的心裏慢慢有了牽挂,有了寄托……這不僅僅是她唯一的親人,還是她和翁岳天之間唯一的牽連!只有孩子才是與她最親近的,是她新的希望。

人,之所以會深陷泥沼,痛苦不堪,都是因為沒有想通,一旦思想上通了,悟了,也就是你真正走出逆境,獲得新生的時候!

文菁的心态,精神狀态,迅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就像是冬天裏被霜打了的小草,破冰而出,迎風飛揚!

振作的第一件事是什麽——吃!孩子需要營養,母親更需要。文菁即使吃不下也逼着自己吃,這裏各種食物補品保健品都有,大米雞蛋牛奶燕窩人參……多虧了這些,如果翁岳天以前不叫用人買來,現在文菁真要挨餓了。除了吃這些東西,她有時還會去樓下的菜市場買點豬肉牛肉。

瘦小的身子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就長了一圈,文菁的催肥計劃很有效,她不再那麽瘦弱。營養充足了,皮膚自然不像以前那麽泛着不健康的黃,漸漸變得白皙起來。

每個生過孩子的女人都知道,懷孕生孩子對于女人來說就是第二次發育,至于發育得好不好,因人而異。

文菁懷孕後,能吃能睡,體重增加了,身上長肉了,變化不小。寶寶為媽媽帶來了無限生機,帶來了生命的活力!

文菁每一次摸着自己的肚子,都會笑得很甜。她在網上找了不少資料,她正在學習怎麽去愛寶寶,如何當一個好媽媽。

她不再将翁岳天的離去看成是世界末日了,她逐漸有了新的活力,整個人都與之前那個孤僻的自己不一樣了。相信只要她和寶寶活着一天,總會再見到翁岳天的!

胸前的項鏈吊墜是一塊墨玉,她時常握在手裏癡癡地想念着那個男人……他曾說:“有它在,就是我在陪着你。”如今真的只剩下這一項鏈了……

文菁吃了幾次肉之後,發現自己只剩下30塊錢,這樣下去怎麽行呢,她必須要勇敢地跨出人生最關鍵的一步——自力更生!找工作!她不能再封閉自己。

令人尴尬的問題接踵而來……她只有十七歲,她初中都沒讀完,出去怎麽找工作呢?什麽樣的老板會請她?

文菁糾結了,可她知道不能退縮,為了孩子,她只能勇往直前。她的生活,以後必須要出去與人打交道,否則就不能賺回孩子的奶粉錢。

這一天下午,文菁穿着翁岳天以前為她買的衣服,揣着她僅有的30塊錢,打算出去找工作。

當文菁從公寓大門走出去的時候,保安差點沒認出她來……這小丫頭的變化太大了,與一個月之前簡直判若兩人!是什麽讓她在一個月之內脫胎換骨?

文菁本身相貌就生得端正,以前太瘦弱,面色蠟黃,現在催肥了一個月,沒想到身材竟然變得這麽好,增一分嫌肥,減一分嫌瘦,臉蛋白嫩了,五官越發清晰,原來是個清秀佳人。

衣着簡單,素面朝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靈動純淨,小巧可愛的鼻子下邊是兩片粉紅的櫻唇,嫩嫩的,讓人忍不住在想想那會是什麽味道……

一個人的精神面貌最重要,那是一種真正的美。

文菁沒有去高檔的地方找工作,她也不是傻子,那種地方顯然不适合她。

對于一個曾患有自閉障礙的人來說,這樣做,有多大的難度?難以想象。

文菁對這個城市的街道并不熟悉,問了很多次路,找到了一條步行街,她想啊,幹脆就去找找那些買衣服或者買玩具的店裏試試。

滿懷着希望進去,每每都是一臉失落地出來。沒人願意請她,那些老板都要熟手,一看文菁就懷疑她有沒有成年,像只純良小白兔,怎麽能将商品推銷給顧客說服顧客買下呢。

文菁還去過小餐館,看着有招廚房洗碗工的,可人家老板嫌棄她,看她這嬌小的模樣,能幹得了廚房的活嗎?老板表示懷疑……

外邊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文菁從小餐館出來時,這條巷子已經積滿了水澤,她只能站在門口躲雨。

好不容易等雨停了,才剛走出幾步,一輛車快速開過,文菁被濺了一身的泥水,緊接着腳下一滑……

“哎喲……”文菁一聲驚叫,身子不受控制地墜下去!

萬幸的是,她背後是一條綠化帶,她這一摔,整個坐進了花壇裏,泥土松軟,幸虧是這樣,否則很可能會傷到孩子。

文菁站起來的時候,小臉弄花了,渾身髒兮兮,頭發亂蓬蓬,無辜的大眼睛泛着紅,驚魂未定。

現在還怎麽去找工作啊,必須要趕緊回家洗澡換衣服。文菁急忙往前邊公車站走,她的臉在發燙,路人投來異樣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活像她是個小乞丐一樣。

文菁下意識地去抹脖子上的吊墜……空的!文菁一瞬間寒毛倒立,驚悚了,眼睛瞪得老大。怎麽會不見?去哪兒了?

文菁急匆匆地轉身,沿着自己剛才的路,她認為極有可能是掉在花壇裏了!

小跑着沖過馬路,差點被車撞到,急剎車的聲音顯得格外尖銳刺耳,驚得文菁出了一聲冷汗。司機在她身後一陣謾罵……

文菁迫不及待地往那花壇跑過去,也不管這下雨後有多髒,鑽進花壇裏去找。小鼻子酸酸的,文菁快要急哭了……不可以失去項鏈,那是翁岳天留給她的!

就在文菁發現了項鏈,欣喜若狂地抓在手裏,剛從花壇裏鑽出來時,眼角不經意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猛地她又蹲了下去,整個人都縮在花壇裏,小小的身子在發抖,紅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不遠處走過來的一男一女……

是眼花吧?是做夢?那個男人,就算是化成灰她也不會認錯!是翁岳天,他身邊有一個貌美如花的女人,親昵地挽着他的手,那是他的誰?

文菁驚恐,慌張,惶惶不知所措,一顆狂跳不止的心好像随時都要蹦出來!

翁岳天與那個女人越走越近了,文菁的心痛得幾乎不能呼吸……不……不……為什麽會這樣?

曾幻想過無數次與他重逢的情景,可怎麽都想不到會是在這樣的狀況下。她滿身泥濘,慘不忍睹,而他和那個女人卻是那麽光鮮亮麗……

當你日夜思念一個人,突然有一天見到,你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也許不是沖上去擁抱,而是……恐懼!

文菁背過身去,縮在花壇裏,死死咬着唇,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想他想得快瘋了,此刻他就在眼前,可她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連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文菁悲痛欲絕,捂着胸口,靜靜地等待着他和那個女人走過去……

那女人的說笑聲逐漸近了,很快又遠去,文菁這才敢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他沒有看見她吧?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那麽漂亮的女人,又怎會留意到其他人呢。

文菁呆呆地蹲在花壇裏,內心的滔天巨浪依舊在洶湧。失神之際,驀地感到身後一股熟悉的男子氣息飄來,一如魔魅般的聲音響在耳邊:“別來無恙吧……我忘記問你一件事,那晚我們做了之後,你有沒有吃避孕藥?”

男人淡淡的語氣裏,沒有起伏,仿佛只是在問:今天天氣如何?

這一瞬,時間空間都停頓,靜止,全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嬌小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像隔了千秋萬載才換得這一次的重遇,讓人幾乎要懷疑,這是否是自己的幻覺?

這聲音,她如何能不知道是誰?曾在每個午夜夢回時輾轉在她耳邊響起,是他!只有他!

“聽說你現在住的地方是那棟公寓……”他後邊的話還沒說完,文菁已經不敢再聽下去,慌忙出聲:“你放心,我一找到工作就搬出去……我……我現在沒……沒錢……我……我……”文菁的聲音細弱蚊蠅,抖得厲害,無以為續。生平第一次感覺到恥辱……他是想要趕她走嗎?可她竟然在懇求他!

老板娘每天六點鐘來接班,文菁向她預支了一點工資……真是一點,只有一百塊。

氣氛有點沉悶,女人很想多聊聊,無奈翁岳天就是這麽酷酷的,淡淡的,漫不經心的,似乎對所有的人和事都提不起特別的興趣。

在這曲子裏,她聽見了太多太多。她紛亂的情緒,受傷的心靈,被一個個音符慢慢梳理着,就像在引導一個迷路的孩子。

文菁一聽,猛吞了一口唾沫,差點沖口而出說自己只有十七歲,但幸好,話到嘴邊硬是剎住了車。她太想要一份工作了,她必須要一份工作,急切,刻不容緩!

咦……怎麽回事?文菁剛夢見一只香噴噴的烤鴨在自己面前,正好想伸手去抓,但是怎麽她的身子在後退……烤鴨啊!烤熟了的鴨子都飛了!

翁岳天究竟有沒有想起過文菁,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之所以會在文菁找工作的地方出現,純粹是巧合。那一條街上有許多本市地道又有特色的美食,小吃。小餐館很多,其中有一家就是文菁去過但沒被聘上的。

曾經,她以為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存在,可是在十歲那一年,她成了孤兒,當她被人收養的時候,她被告知,不能洩露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過去的一切都必須埋葬在記憶裏。

男人身型健碩,堪比天神一般健美的體魄配上他那一張冠絕天下的面孔,恐怕少有女人能經得起他的一個凝眸……

“嗯……那就……談談……”文菁點點頭,有種雲裏霧裏的恍然,她找到工作了,好像做夢一樣!

不過呢,公寓裏的存糧不多了,雞蛋和米還有不少,補品快要吃完了,她要盡快找到工作,有了收入就可以繼續補充營養。

無論如何,翁岳天都是對她有着特殊意義的男人,即使他不再與她有所交集,即使他有了別的女人,文菁都不會恨他。

老板娘一眼就看出文菁沒說實話,但這不重要,她只是目測就很滿意文菁了,這小姑娘很清純,一看就是個涉世未深,老實巴交的人……最重要的一點是,老板娘不由自主地在想,來這店裏買東西的大部分是男人,如果有一個這麽年輕又水嫩的店員,說不定會吸引更多的顧客呢。

是否真的有什麽東西是不會變的?有嗎?

“翁岳天,謝謝你。從現在開始,我要活出新的自己,無論你在哪裏,跟誰在一起,只要你健康快樂,那就好了。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你已經有女人了,不必知道孩子的存在。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給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文菁那亮晶晶的眼眸裏,有着令人動容的堅定,淚花閃閃,這一次不是因傷心而哭,是為自己終于能放下包袱而感到慶幸。

“只有固定工資嗎?有沒有業績提成?”文菁一瞬不瞬地看着老板娘,神色很是認真。

她明顯不再是面黃肌瘦,皮膚變白了,長胖了一些,身材恰到好處,如果他沒看錯,她的胸圍也漲了……她身上散發着一股花季少女應該有的青春氣息,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覺,是什麽呢。他當然不知道,那是因為文菁懷孕了,有種從骨子裏發出來的光輝,足以迷了你的眼。

先前的都不是純音樂,是有人聲在唱的,可現在她聽見的這一首,卻是純鋼琴曲,優美的旋律觸動人心,雖然沒有歌詞,但奇怪的是,文菁竟能從曲子裏聽出彈奏者想要表達的意思。

文菁不是第一次聽這臺電腦上的歌了,但卻是第一次聽見這首。因為播放器已經将下載過的歌曲都播完,自動跳轉到保存歌曲的目錄裏了。

文菁驚悚了,猛地睜開眼睛,良久才回過神來……真的是他,是翁岳天!這一首鋼琴曲,是他自編自彈的!

終于想通了這一點,如撥雲見日一般,豁然一亮!文菁暗淡的眸子裏現出了絲絲光澤。

諷刺,悲哀,傷痛!徹骨的涼意從腳底爬上背脊,連血液都會漸漸被凍僵!

來成人用品店裏買東西的顧客,總是會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文菁,特別是男人,幾乎都會對她色迷迷的,那目光,猥瑣至極,活像是恨不得将人家小姑娘給扒了一樣。

文菁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公寓的。一進門就急匆匆沖向浴室洗澡……

浴室裏傳出嘩嘩的水響,還有一陣陣悲泣,慘厲的哭聲。除了哭,她現在還能做什麽?不哭出來,只怕會瘋掉!相見真如不見,懷念那段美好的日子,原來也是一種幸福,至少讓她可以騙騙自己,可以保持有一份美麗的幻想……

白天,老板娘不在,就只有文菁一個人待在店裏看生意。沒顧客的時候也不會無聊,櫃臺上有一個小電視,文菁總是會先選擇與音樂有關的節目來看,然後會是一些熱門兒電視劇。這小丫頭還是那麽感xing,看電視經常看到眼眶發紅……

生與死的念頭,有時只介乎一線之間。文菁在街頭遇見翁岳天和他的女人時,确實心痛得無以複加,幾乎當場昏厥。

如果是行家便能看出,這“絕色美女”并不是天然的,那錐子臉是經過了“削骨”才有的。

聽着他曾經喜歡聽的歌曲,想象着他以前坐在這電腦前是怎樣的神情和動作……思念早就侵入骨髓,這蝕骨的相思,時時刻刻啃噬着她。

翁震在退位讓賢之後,一身輕松。也沒有理由再讓翁岳天老呆在家,他要回公司,只不過這次回來就多了一個人……魏雅倫。

關于翁岳天的這些事情,都是文菁所不知道的。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每個人都有故事。

文菁呆呆地轉過頭,望着那一男一女遠去的背影,刺痛了她的眼,猶如無數鋼針在心上猛紮!有一種陌生的疼痛在肆虐。為什麽站在他身邊的是別人呢?為什麽不是她?文菁不懂,這樣的情緒,叫做吃醋,叫做嫉妒。

是的,她嫉妒了,但凡只要是個人遇到這樣的情形都會嫉妒。

翁岳天側頭望向窗外,吞吐着煙圈,氤氲的光線,越發将男人渲染得如夢如幻,驚心動魄的絕美。

翁岳天垂眉斂睫,掩去眸中的沉痛,輕輕“嗯”了一聲,淡淡地說:“四年前發生的事,就好像是在昨天……希望炸醬面的味道還是跟當年一樣。”

文菁不斷問自己,是否有些想法錯誤了?或許上天安排她與翁岳天相遇,并不是意味着能與他永遠在一起,只不過是借他的手,将她帶出曾經的黑暗,而将來的路,還是需要她自己去走。這個世界上,最靠得住的,莫過于就是你自己。

文菁不斷問自己,是否有些想法錯誤了?或許上天安排她與翁岳天相遇,并不是意味着能與他永遠在一起,只不過是借他的手,将她帶出曾經的黑暗,而将來的路,還是需要她自己去走。這個世界上,最靠得住的,莫過于就是你自己。

文菁囧了,一張小臉蛋紅得快滴血了,原來成人用品是指的那樣……噢,天啊……這是一份什麽工作啊!

書房裏的電腦是翁岳天留下的,文菁有時候會打開,聽着裏邊他保存起來的音樂,她會産生一種錯覺……似乎他距離自己好近。

皇天不負有心人,文菁無意間看見有一家店鋪門口貼着“招店員”,看看上邊寫的條件要求,唯一有一條,文菁不符合……人家要求是十八歲以上的……

“天哥,還記得這裏的炸醬面嗎?以前你和表姐經常帶我來吃,那時候我才剛上大學……”女人的目光如癡如醉,一眨不眨地望着翁岳天,好像怎麽都看不夠似的。

還有什麽比此時此刻更讓人痛徹心扉,她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她只怕自己會當場崩潰!

沒錯,翁岳天确實對這炸醬面不再有四年前那種美味的感覺,但是雅倫的猜測也不全對。翁岳天除了在懷念那個逝去的女人,腦子裏浮現得最多的,竟然是……那一雙清澈純淨,仿佛會說話的眼睛!

幻想就是用來提醒你,你還在現實裏……

那女人走上前來依偎着翁岳天:“親愛的天哥,這位就是你說的熟人嗎?怎麽聊了這麽久呢,站着說話多累,不如我們叫上你朋友一起去前邊餐館坐坐?”

但真的是他嗎?曾經那個溫柔如水,寵愛她到極致的男人,從沒用過這麽冷淡無情的語調和她說話,并且如此傷人至深!他話裏的含義,傻子都聽得出來!

翁岳天怎會不記得呢……四年前的他,身邊總會有一個美麗婉約的女人陪伴在側,是他的女朋友。只可惜,在一次出國旅行時,她與表妹在途中遇難,芳魂已逝,而她表妹僥幸生還,正是此刻坐在翁岳天對面的這位。

翁岳天帶着個女人來這兒,一是應那女人的要求,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也想來懷舊,追尋記憶裏那曾經熟悉的片段。

一間普通的小面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對俊男靓女。

這聲音,簡直太好聽了!老板娘好歹也活了四十幾年,愣是沒聽過這麽好聽的聲音!老板娘頓時眼冒紅光,暗自歡喜:“小姑娘,你是想來我這兒當店員嗎?你多大了?你成年了嗎?”

聽梁宇琛說,她住在原來那棟公寓,今天聽她那軟弱中帶着小小倔強的口吻,他的心弦忍不住顫動,這可人的小東西,她的美好,她的花季,開始綻放了嗎?為什麽會讓他差點難以自持,要不是雅倫及時走過來,他也許會沖動地擁她入懷!

熟人?呵呵,熟人……文菁反複咀嚼着這個字眼,心碎成一片一片……

如今住在這公寓裏,很多東西都是現成的,電腦,電視,她想什麽時候聽,想什麽時候唱,都可以,不再受束縛。

如今住在這公寓裏,很多東西都是現成的,電腦,電視,她想什麽時候聽,想什麽時候唱,都可以,不再受束縛。

不過好在他們也只是過過眼瘾,沒有真的做點什麽出來,文菁的工作還算是比較順利。

毫無疑問,這是一首了不起的曲子。

可文菁瞥見那鋪子裏是一個長相富态的中年女人,文菁琢磨着,說不定這老板娘不會介意她只有十七歲吧?

豈止是合身,簡直是醜小鴨變白天鵝!

文菁強忍住眩暈的感覺,小手緊緊攥着,指甲都快要嵌進肉裏,瞬間有種想要拔腿逃跑的沖動,她沒想到會這樣,她完全亂了方寸,心尖上有一圈一圈的酸楚在蔓延。

“親愛的”這三個字,讓文菁幾乎昏過去……果然,是他的女人!天地都黑暗了,文菁的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硬撐着不讓眼淚決堤。

這聲音……竟然會是……

女人這話是真心還是刻意諷刺,誰都不知道,只是翁岳天顯然不會像她說的這麽做。

戀人的逝去,是翁岳天心裏難以磨滅的痛,只不過這四年來,他隐藏得很好,習慣了将那段記憶放在心頭最深的地方。

“我……那個……其實我……我剛滿十八歲……呵呵……嘿嘿……”文菁結結巴巴的,使勁讓自己笑得自然。她不喜歡說謊,可現在,情勢所迫啊。

男人完美無缺的五官如詩如畫,微微斜飛的劍眉下,一雙深褐色的鳳眸流光溢彩,挺直的鼻翼如刀刻般的弧度,兩片緊抿的薄唇呈淡淡的粉紅色,好像總是微微上翹着,仿佛在嘲弄着什麽,既有種桀骜不馴的氣勢,又透着絲絲邪魅,輕輕淺笑,讓人想起四個字——玩世不恭。

老板娘臉一僵,她本來是打算忽悠過去的。其實文菁也是在找工作的過程裏才知道“提成”這回事,只不過最後那些工作她都沒有被錄用。

翁岳天四年前戀人,當時翁震也同意兩人在一起。可是那女人福薄,她的離世,他的心就成了死灰,對于将來誰會是他的妻子,他感覺已經麻木了。魏雅倫年輕美貌,家境又好,學識也好,标準的白富美,翁震很滿意,欽點的孫媳婦。

女人的好奇心是經不起壓抑的,爆發得很快。她終于還是忍不住發問:“天哥……先前我們遇到的那個……那個小姑娘,她,是不是以前跟你很熟啊?怎麽不請她跟我們一起呢……”

換個角度思考,她其實也是有所收獲的,起碼她不再生活在兩個惡女人的陰影下,起碼她的初/夜是交給了自己心底的那個他。他留下的最珍貴的禮物,就是她肚子裏的孩子。這才是她将來的人生,獨立的,可以自己掌握命運的人生。

柔順的長發象美麗的海藻一樣散開來,襯托着她稚嫩的小臉,略彎的眉毛很娟秀,小巧氣的鼻尖時不時地皺一皺,顯出幾分可愛。她似乎是夢到什麽開心的事情,一雙柔嫩的櫻唇微微動一動,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說夢話。嘴角流出一絲閃着亮光的晶瑩,天真無邪的小模樣,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愛憐。

這條街上的館子,小攤,多數都是存在了五,六年以上的了,外觀雖然看起來跟高檔酒店完全不能比,但裏邊的美味卻是遠近馳名,很多外地人來游玩或工作,也會選擇來此體驗一下各種風味小吃。

度日如年地盼着與他能重逢再續前緣,盼來的卻是令人肝腸寸斷!

文菁驚恐地一扭頭,正對上男人如大海般深沉的雙眸……

翁岳天似乎是很滿意,深眸裏波光一漾,稍縱即逝。

氣氛變得僵硬,這叫“雅倫”的女人很是尴尬,不過那只是短短幾秒鐘的事。

服務員正巧将兩碗炸醬面端上來,翁岳天掐了手裏的煙頭,拿起筷子說了一句:“我已經說過了,她只是一個熟人而已。雅倫,好奇心太重,不是件好事。”

文菁到是不介意每個月只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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