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行至扶搖山莊,已是月上中天之時。
天上一絲薄雲也無,幾近滿月的清輝,如水般潑灑而下,四下靜且寂,除偶爾劃過耳旁的赫赫風聲外,再無其他聲息。
凝寂的黑夜最是适合沉眠,卻也最是危機四伏,因為一旦入睡,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扶搖山莊大門前,李星河明顯感受到了殺氣。
不是來自門內,而是來自門外,但這殺意一瞬即斂,風靜如與楊楚對此更是渾不在意。
李星河不着痕跡地掃了二人一眼。
看來這扶搖山莊的戒備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更加嚴實。
“那是小弟派來保護大哥的人。”風靜如開口為李星河解開心中疑惑,并擡手在大門的獅子上一按,“先生請在此稍候片刻,顧叔随後便至。”
李星河斟酌一番:“就這麽進入吧,在下略懂陣法,我倒想看看在不知情的狀況下闖入扶搖山莊,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
風靜如猶豫一瞬,點點頭,率先進入。
夜晚的扶搖山莊有種靜谧之美,有別于其遠揚在外的威名,就像是盛裝過後的美人,落盡鉛華,彰顯出另一種完全不同于白日的安詳之感。
李星河随着風、楊二人走進山莊。穿過層層假山,條條水榭,其間偶有鈴聲大作,驚動四下護衛,但對方見來人是風靜如,詢問後得知對方是外出歸來時,便躬身離開。
原來如此,李星河心下明了。
一扇房門前,三人停步。
風靜如上前敲門。
“嘟嘟嘟”的敲門聲過後,風靜如徑直推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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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甫一開,燭光未及人眼,檀香、藥香便伴随着細碎的翻書聲,迎面而來。
屋內的人,正在看書,光潤的指尖在書頁上流連,但眼下他是擡着頭的,正看着門口的三個人。
桌旁一角煙霧袅袅,是藥,炖煮着的藥爐使得屋內彌漫着濃濃的藥味。
“大哥。”此情此景,就是風靜如也不由得放低了聲音。
“阿靜,楊楚。”只見那人放下手中書本,緩緩站起,他身上所穿的是白色錦袍,烏發松挽,身形羸弱,臉色更是彷如病态般的蒼白,一會兒,低幽中隐帶分超脫于世的音調從對方的口中傳出,“這位是?”
“大哥這是我跟楊楚的朋友李星河,可以信任。”風靜如邊向人走去,邊開口解釋道,“事情我已經全部告訴他了,請他幫忙解決。”
李星河擡眼與人對視,只見對方嘴角微微翹起,露出淺淺的感激,使得那雙本就與世無争的眼眸看上去更加柔和了。
他對李星河點了點頭示意,說道:“在下風文如,麻煩先生了。”微頓了下,風文如又開口道,“不知先生從何處來,又要去往何處,這件事情可會耽誤先生?”
李星河也笑了笑,緩步上前,踏出的腳步輕而優雅,長衫微揚,給人一種踏雲而來之感,一舉一動雖略顯慵懶,卻有一種近乎出塵的閑适感。
“從來處來,去往去處,我們不過萍水相逢,既然前塵并無交集,那在下的後事也便不勞閣下費心。”說着,李星河話鋒一轉,再道,“至于這件事情,我既已答應幫忙,那對于自己以後的行程,自會加以更改,公子不必費心。”
“是文如多問了。”風文如略略躬身低頭,以示失禮,“既然先生已經知曉緣由,那我也不再拐彎抹角,不知先生對此事有何看法?”
距離風文如幾步之遙,李星河停下,并擡手托住風文如,示意對方不必多禮:“與其由你問我看法,不如讓我來問你,對于此事你有何看法?這雖是你們的家事,但現在卻要由我來處理。”
風文如順勢而起,擡頭道:“可眼下我不知究竟該從何說起。”
“哎,同樣的話,一日之內我卻要說上兩次。”李星河垂下眼,微微一嘆,再擡目時,一反剛才的溫和随性,而略顯咄咄逼人道,“在下只是一個凡人,也許頭腦要比一般人聰明一些,但說到底仍舊是個普通人,如果你認為我能在諸位不願配合的情況下将這件事情理清,那就太高估我了,李星河只能在此請你們另尋高明。”
風文如面露詫異,問道:“先生此話何意?”
李星河眼含無奈,接道:“都到了這一步,閣下仍在隐瞞,如此不得信任,難道在下的面相很奸詐嗎?”
一陣沉寂。
好一會,風文如才輕笑出聲,解釋道:“先生說笑了,并非文如不願告知,只是此事已不僅僅只是扶搖山莊之事,它更牽涉到南北武林的和平,文如非常感謝先生願意出手相助。”說到這,風文如又是躬身一禮,嘴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可雖然如此,仍不能改變我們對于先生的出生、來歷以及能力皆一無所知的事實,同樣我也不知三弟究竟告知了先生哪些信息,所以實在不知該從何說起啊。”
哈,試探過後,還想再弄清我是否有能力嗎?這般年紀就有此等心思……
李星河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風文如,臉上笑意仍在,神色裏卻隐含了幾分叫人無法揣度的深沉。
眼前這個少年的眼裏有着完全不同于其外表的堅韌,如果沒有八年前的那件慘案,這個少年也許會是他們兄弟幾人中最出色的一個,只是如今,卻只能在重重保護之下,終日與藥石為伴。
李星河頭一次為一個人感到了可惜。
李星河側目掃一眼風靜如,仿佛有意将風文如的話,帶向另一種意境般似的,說道:“你很聰明,只是可惜,你的兄弟比起你來差的太遠,他已将知道的全部信息都告知我了,所以除了信任配合我,你別無選擇。”
聞言,風靜如皺眉,上前一步正打算接話,卻因風文如突然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而停住。
風文如微微一笑,再出口的語調帶着種佛門中人特有的不急不緩,讓人聽了非常舒服:“先生說笑了,文如并非這個意思,我相信阿靜的判斷,正因如此,所以才更希望先生能有所表示。”
李星河:“你希望我怎麽做?”
風文如:“有些事情我希望能由先生開口問,而非在下和盤托出。”
李星河輕嘆了聲:“也罷,總是要有人率先跨出第一步,否則永遠都只是僵局,既然如此,還是由我來吧。”
李星河停頓了下,出言說道:“風眠霜無故失蹤,而風靜如卻在此時外出,這不尋常。”
一直沒找到機會說話的楊楚終于逮住了開口的機會:“我跟阿靜外出找人幫忙,這有什麽不尋常的?”
“那你們要找的人呢?”李星河側首看向楊楚,“為何最後會聽從碧春姑娘的意見,找上毫無交情的我?”
楊楚看向風靜如,風靜如則別開臉,不願開口。
“是四弟。”風文如解釋道,“山莊出事,四弟在外耳目衆多,我們希望他能回來幫忙。”
李星河當即了然:“冥殿之主。”
世間正邪就如那黑白棋子,縱橫交錯,泾渭分明,一個人或是正或是邪,只能取其一,但總有人是不同的,他們糅合了黑白二色,成就了楚河漢界中間的灰色地帶,将正派口中的仁義廉恥踩在腳底,同樣也送妖魔邪道踏上黃泉之路,他們做事向來只看自己的喜好。
而冥殿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風文如點點頭:“是,原來先生也知道那件事情。”
李星河嘴角輕揚,不亢不卑:“以扶搖山莊在江南武林的地位,在整個中原的地位,我就是不想知道也困難。”
“哈。”風文如輕笑一聲,這其中夾雜的各種情感,局外之人根本無法理解,頓了頓,風文如轉首看向風靜如,淺淡的眼神,低沉的聲線,“但小弟還是不願意回來,是嗎?阿靜。”
風靜如轉回頭看了風文如一眼,再次轉過臉。
一時氣氛凝重。
最後還是李星河輕咳一聲,轉回話題:“那你認為,有沒有人能從扶搖山莊裏毫無動靜地帶走一個人?”
風文如神色嚴肅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這我也不敢肯定。”
“這絕對不可能。”說話的是風靜如。
楊楚點頭附和:“剛才我們帶你進來的時候,你也看到了,沒有顧珏的告知,就算是我們也不可能在不驚動到其他人的情況下安然離開。”
李星河點頭贊同:“确實如此,對于機關之術,在下也略懂一二,方才進來時,我觀察過了,以這裏的機關布置,就算是我,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通過。”
楊楚好奇道:“那你有多少把握?”
李星河:“八十。”
楊楚不敢置信:“什麽?八十,不是你在吹牛,就是我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