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襯得那雨跡斑斑的臉龐,亦明豔不可方物,直如天人一般。
“不要再笑了,故作姿态,令人作嘔,很難看。”李星河翻了個白眼,出口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似乎只是在說一句再普通不過的事實,但激在蘇慕華心中,卻比冬雷夏火還要更加轟隆,更加灼熱。
對于自己的容顏,蘇慕華向來自信,也向來在意,他花在臉上的時間,是常人所難以想象的。
“你若是瞎了,我不介意幫你把那對無用的眼珠子給挖出來。”
“是你廢話太多。”
聞言,蘇慕華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施施然擡起手,理了理淩亂的發絲,動作優雅之極中又帶着無比的嬌媚:“何必這麽無情呢師弟?想當年你我也曾雪夜談月,論劍到天明啊,初見之時你便贊我人比花豔,還說長大了要娶我呢。”
一句話,蘇慕華說的輕且淺,卻在話尾處添了些許晦暗不明的情愫,融進微雨裏,撩人心魄。
“哦?你很懷念?”李星河微微笑起,一掃之前的不耐,覆着凍雪的冷漠眼睛,霎時春風吹過,冰消雪融,“你我當年,也曾雨中決裂,拼生死,你左肩的那道劍痕還在嗎?師兄若真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師弟倒也不介意努力一試,幫你回想當年。”
話畢,李星河慢慢擡起右手,向腰間探去。
蘇慕華見狀蹙眉,一抹戾氣稍縱即逝:“師弟,你可別忘了,自己現在是站在誰的地盤之上。”
“自然。”李星河眉眼帶笑,卻自有一股冷傲之意騰起,“所以我正設身處地的為師兄你的要求考慮啊。”
蘇慕華長長嘆息了聲:“真是逼人殺人啊。”
“這裏可不是斷水山,更不是弈雪樓,所以三思啊二師兄,若是惹動了江南大俠的猜疑,那你可就很難再在江南武林呆下去了。”李星河有恃無恐,侃侃而談。
“斷水山、弈雪樓,哈,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你既敢派人來暗殺我,就該有此覺悟。”
“你跟風家,混得不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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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殿的情報網,确實比想象中還要令人贊嘆。”說到這,李星河又笑了起來,“你可要當心了二師兄,很多你以為我不知道的事情,其實我都知道了。”
口中的談笑,藏不住風中的殺機,氣氛一時僵持。
沉默良久,李星河再道:“無畏的試探可以省下了,直接切入正題吧。”
蘇慕華輕呵一聲,從樹梢掠下,重新回到檐內。
“林溪村的事情,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林溪村?
李星河有一瞬困惑,但很快他便了然,楊楚曾經說過,玉金戈死後,他的屍體片片脫落。
“那與我無關。”
“死後表皮脫落,此乃玄門秘術,根據我的調查,尚存的師兄弟中,只有你經過那個村子。”蘇慕華來回踱了幾步,泛着水光的黑發,在微風中拖出一根根又長又細的弧度,他出口的聲音,徐緩舒遠,嘲諷意味十足,“李星河啊李星河,無憑無據,空口白話的否認,還不如顆石子,扔到水裏至少還有聲響。”
“玉金戈是生意人,常年在外奔走,未必是在家中學的秘術。”李星河神情恬靜,語氣不鹹不淡,似乎對蘇慕華所提之事并不如何關心。
“哦?這麽說來,你此次并非是去驗收成果的?那你又為何不動手殺了玉金戈?”
這問題實在太可笑了,可笑到李星河只允許它在自己的腦海裏出現一個很短的瞬間。
比一瞬還要短的時間。
“如果真是我做的,你認為你有發現的可能?”
冷淡的語氣,亦難掩其間的篤定自信,蘇慕華不由擡目看去,他視線裏的李星河,眸色清冷,神色淡漠,莫名地像那個人,卻又帶着不可忽視的斧鑿痕跡,反顯突兀。
過往種種,有關墨無書的一行一動,那些蘇慕華一度以為已被自己抛諸腦後的往事驟然跳入腦海,走馬燈似得閃爍不停。
半晌,蘇慕華笑了,然後他長長地嘆了一聲,很長很長的一聲。
“此情可待成追憶。”說話間,蘇慕華挑起一側眉梢,他的眉目極薄,微微一動便帶着股滲人的鋒利,“徹底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懷念,三師弟你說天下間真有這等愚蠢之人嗎?将自己最看重的人往死路上送,卻又在那人真的死了以後,不由自主地學起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那咄咄逼人的說話方式。”
38# 共識 說與做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雨,似乎變得更大了。
漫天雨幕之中,李星河的面龐,一點一點,慢慢變得青白起來,心髒也仿佛被人一把握了住,以至喉嚨發緊,喘不上氣。
蘇慕華彎起雙眼,笑盈盈地看着面露痛苦的李星河,悠悠說道:“你現在的表情可比剛才的真實多了,這才是我所熟悉的三師弟嘛。”
李星河沒有說話,只死死地盯着蘇慕華。
蘇慕華從容回視,眼尾帶俏,天真地注視着李星河,眼神看着無辜得要命,口中卻說着最惡毒的言論:“作為一個殺人兇手,師弟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他已經死了,看不到的。”
許是一會兒,許已過了好一會兒,李星河驀地笑了起來,衣擺下緊握的雙手也随之緩緩松開,不急不慢道:“我只是感到驚訝罷了,想不到二師兄你居然這麽關心我,關心到連師尊的教誨都盡數忘卻了。”
蘇慕華挑了挑眉:“哦?”
李星河依舊笑着,他是個愛笑的人,慣常以笑化幹戈為玉帛,卻又蘊藏鋒刃于其間,傷人無形:“你以為自己已經看透了我?你以為從墨無書下手就能傷到我?”反口一問,但并不需要回答,李星河施施然再道,“你所看到的一切,無論表情也好,說話方式也罷,都是由我來展現的。”
聽聞此言,蘇慕華臉色乍變。
“你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我,你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捏住我的軟肋,但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表現給你看的,以此得出的推測,是真是假,主導權……”李星河揚起嘴角帶出一個美妙的弧度,出口的語調,溫柔、和緩,卻又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味道,“在我。”
冷嗤一聲,蘇慕華輕蔑道:“怎麽?你想說你剛才的失态都是裝的?”
“你不妨猜猜看?”李星河不為其态度所動,淡淡反問道。
蘇慕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各中推論我自有見地。”
李星河點頭:“自然,我也只是提醒師兄,過于相信眼前所見,便是被誤導的前提,随後等待你的,也許就是失敗。”
帶着水汽的風迎面吹打而來,凄冷異常。
李星河順勢擡手,感受着劃過掌心的清風,緩緩道:“師尊在世的時候,經常教導我們,以天地為尺,則蒼生為蜉蝣,轉瞬即逝;反觀之,若以蜉蝣為尺,那人之須臾亦可為滄海桑田,所得的結論不同,不過是因為感受的角度不同罷了。”頓了頓,李星河搖頭再道,“如此看來,這數年間師兄的耳畔所聞,盡是些順耳甜言,那你可要小心了,順境使人安逸,所謂物極必反,禍福相依啊。”
一字一字,李星河說得輕松淡然,其間卻蘊含了無限殺意。
氣氛瞬間直轉急下。
蘇慕華雙眸微眯,但他并沒有動手。
口舌上的交鋒往往只為圖一時之快,說與做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大約是僵持得久了,知道誰也不會先動手,既然無法打破僵局,那再僵持下去,也不過徒勞。
“你真沒有要試驗的想法?”言歸正傳,蘇慕華再次問道。
“師兄怎會以為我有?”
“我為何不能這樣認為?”
“懷疑,便是角力的開始,看來你是真不想在江南繼續安穩下去了。”李星河微微一嘆,便是咄咄逼人,也顯氣定神閑,從容淡定。
蘇慕華亦毫不退讓:“威脅,不過彰顯你的心虛。”
“随你怎麽想。”
“何必如此冷漠呢?還是師弟你打算盡快擺脫我,找個無人的角落,舔舐心上的傷口?”
“我确實有事待辦,但這與你無關。”想了想,李星河意有所指再道,“每個人都有不願被人窺探的秘密,秘密或許會讓人和人變得疏遠,但它也能保證你的安全。”
蘇慕華:“你在威脅我?”
李星河顯然已無意再與對方糾纏,淡聲道:“我最後再說一次,這件事與我無關,如果我真的出手,那結果就不會只是這樣而已,我的手段你應該清楚。”
蘇慕華聞言,卻是笑了,魅惑動人:“三師弟,你是心急了嗎?怎會如此,你的悠閑氣度,你的從容淡定呢?”
李星河凝目而視:“蘇慕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