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遺忘的日子...)
黃希言這次和黃安言吵架之後,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
有時候袁令秋會打來電話,訓斥她一學期過去,留學的事情還是沒有一點進展, 是不是真就打算這麽晃蕩下去。黃希言不和袁令秋在電話裏起沖突,讓她回家的催促,直接敷衍過去。反正電話一挂斷,照樣過自己的生活。
二月下旬的一個周末, 何霄來崇城。
黃希言帶他參觀了幾所大學, 一起吃了中飯和晚飯。
晚飯之後, 何霄一定要把她送回學校。
學校在大學城,比較偏, 過去的地鐵線路, 提前幾站該下的人都下完了, 剩下基本都是去大學城的學生。
車廂裏很空,何霄和黃希言坐在同一排。
他今天大半天和她在一起,感覺到她變了很多,以前是溫和無争, 現在多了幾分鋒芒, 之前那種純粹仿佛只是害怕冷場的客套笑容,少了很多。
大約, 最大的變化是, 她頭發大大方方地束了起來,似乎完全不再在乎路人打量的目光。
何霄莫名洩氣。
黃希言聽見他的嘆息聲,轉過頭來,笑看着他, “怎麽嘆氣?今天的招待你不滿意嗎?”
“不知道……”他抓頭發,“突然覺得自己高一高二浪費太多時間了。”
“當你想改變, 任何時候都不晚。而且你不是已經努力了半個學期了。”黃希言笑說,“我高三的成績還不如你現在呢,我只是僥幸生在崇城,才能混進現在的學校。”
“我不是想說這個……”
“那是?”
“哎……”何霄這一聲嘆得更長,“你根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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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希言看着他,但是他沒再說什麽了。
地鐵站步行六百米,就是校門口。
黃希言自覺以導游身份領他參觀,何霄說:“你們學校環境還挺好的。”
“你有點出息,別把目标定得這麽低。”黃希言笑說。
何霄一臉的拿她沒辦法,“那拿你的學校保底總行了吧?”
哪怕不緊不慢的,也還是走到了黃希言的宿舍樓下。
何霄明早的高鐵回去,晚上還得回賓館應付他老頭的查崗,沒有更多時間了。況且,黃希言差不多算是陪他玩了一整天。
他把背上背的雙肩包卸下來,從裏面拿出個小禮品袋,說是給她帶的禮物,不貴,随便買的一個小玩意兒。
黃希言沒有推辭,大方收下,笑說:“謝謝。”
何霄背包就這麽斜挎着,看着她,“問你一句話呗。”
“嗯?”
“……我是不是已經沒有機會了。”
黃希言沉默一霎,剛想開口,又被何霄阻止,“算了算了,答案你先保留吧,我高考完了再問你。”他表情幾分煩躁。
黃希言微微笑着:“那我有幾句你多半覺得我是在敷衍你的廢話,你要不要聽?”
“說呗。”
“我真的很感謝你,不管是夏天在那邊你對我的照顧,還是你把我視作努力的目标。我雖然知道自己是不配的,但是,真的很感激,被人尊重和認可。”
“誰說你不配,你配得很。”何霄撇撇嘴,“不要懷疑老子的審美。”
黃希言笑聲清脆。
“好了……我今天真是光在聽你給我上思想品德課了。”何霄抓抓後腦勺,“我差不多該走了。”
“回去好好學習,争取別考來我的學校。”
“你是真的有點喜歡倚老賣老,明明也沒有大我幾歲。”何霄退後一步,再說,“走了。”
黃希言笑說:“等你高考完了來崇城,到時候我再請你吃飯。”
何霄沒再說什麽,揮一下手,轉身。
快走出去十來米,他挂在臉上的那種沒甚所謂的笑容,一分一分地塌下去,最後眉頭擰成解不開的疙瘩。
三月四號的早上,黃希言接到姐姐黃安言的電話。
那次争吵之後,兩個人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接通後的一霎沉默,氣氛很冷,黃安言聲調更冷:“派人開車去學校了,你收拾一下,趕緊回來一趟。”
“過兩天要出論文初稿,所以……”
“黃希言,不是在跟你商量。大嫂早産,兩小時前送醫院了,你總得過去看看。”
黃希言愣了一下,“……好。”
黃安言沒多一句廢話地把電話挂了。
大嫂建檔在私立醫院,大哥黃秉鈞托關系找的一位外籍的資深産科醫生接生,VIP病房配套的服務很周到,實則不需要太擔心。黃希言到的時候,一家人都已經在那兒了,包括大嫂的父母。
大家等了一上午,到中午的時候,孩子生下來了,一個男孩。沒足月,比預産期早了二十多天,生下來就得住保溫箱。
大嫂被送回病房裏,連頭發絲都有人伺候,實則沒黃希言這個一貫的邊緣人物插手的地方。
只是家裏發生這樣的大事,她于情于理不可缺席。
黃仲勳和大嫂的父母是最高興的,一起湊在放置保溫箱的隔離室玻璃窗外。
分明隔老遠的什麽也看不清,卻也探讨得繪聲繪色:雖然不足月,但體重不算輕;哭聲響亮,很有活力,跟大哥出生時一模一樣;想好的名字,是不是得找人算算才合适……
黃希言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隔代親。
下午,黃希言和黃安言受黃秉鈞的囑托,去他家裏拿早起出門匆忙漏掉的一些日用品。黃安言開車去的,往返路上,兩姐妹仍然幾乎沒說一句話。
晚上,黃希言回家住,今天的話題中心都是剛出生的孩子,難得的,晚飯餐桌上一派祥和。
第二天,趁把小嬰兒抱出保溫箱喂奶的間隙,黃秉鈞提前找好的攝影師過來給大家照了一張全家福。黃希言站位最邊上。
拍照完,大家都圍着小嬰兒看。
黃希言從來沒有見過黃仲勳的這一面,他笑得和煦極了,完全沒有一丁點平常的疾言厲色。
黃仲勳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但這畢竟是黃家的長孫,不免會寄托更多期待和祝福。
沒多久,護士把小寶寶抱回隔離室的保溫箱。
黃仲勳張羅,和兩個親家一起出去吃飯,家族形式的聚餐,只留了大哥在病房裏照顧大嫂。
吃過飯,黃仲勳回公司開會。
黃希言則是跟袁令秋和黃安言去逛商場,買送給大嫂和小寶寶的禮物。
袁令秋跟金店定下一只錾字的長命鎖,黃安言和黃希言各付了一只金手镯的錢,約定滿月的時候來取。
再有寶寶的新衣服、玩具,給大嫂的一條項鏈和一套新的家居服……
一直逛到傍晚,黃希言走得腳底發腫。
回到病房,禮物堆了一地。
又陪着跟大嫂聊了一會兒天,大嫂要給寶寶喂奶和休息了,所有人才離開。
晚飯沒吃,袁令秋沒胃口,奔波了一天,要去做個按摩;姐姐請了兩天假,攢了一些工作要處理,需要回公司一趟。
在醫院門口,大家各自分別。
黃希言喊住袁令秋,“媽……”
袁令秋轉頭看她。
她猶豫該不該開口。
司機在催,不能久停,袁令秋也沒耐心等她了,彎腰上了車。
黃希言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學校。
她提不起力氣地靠着座椅,歪着腦袋,看向窗外。
沿路都是流光溢彩,車窗隔絕了外面的聲音,會覺得它們,亮得很遙遠。
一路沉默無聲地,坐在黑暗裏。
快到學校的時候,接到一個電話,席樾打過來的。
接通瞬間,席樾聲音清冽微沉,如在耳邊的近,問她:“在做什麽?”
好老套的開場白,黃希言笑了,“在去學校的路上。”
“今天過得怎麽樣?”
“我大嫂生寶寶了,下午在陪我媽和姐姐逛商場,買禮物,逛到晚上了,很累……”
“不是,”席樾的聲音輕聲說,“我是問,你呢?”
黃希言一下就怔住,意識到了,“啊……你記得。”
心裏突然間滿溢委屈。
她以為,今天不會有人記得了。
“當然。”電話那一端,寂靜了一霎,席樾說:“ 不過,我賭錯了。”
“……嗯?”黃希言沒跟上他的思路。
“以為你會在南城。給你帶了禮物。”
“啊……”
“給你放在門衛那裏?”
“不。”黃希言忙說,眨眼睛的時候,睫毛已經濕潤,“你等我……你可以等我嗎?我現在過來,還有高鐵!”她沖司機說,“師傅,換個地址,麻煩載我去東站!”
席樾聲音裏有輕緩的笑意:“別急。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