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兒臣，兒臣不知。”
幾乎是一種直覺的，胤祯覺得他的皇阿瑪應該沒那麽玄乎現在就知道那件事情，所以他決定還是不要此地無銀三百兩了，萬一皇阿瑪不知道只是在詐自己呢？
“不知？”葉落哼了一聲，“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
“請皇阿瑪明示。”胤祯咬咬牙，說出了這句定勝負的話。
“哼，不知悔改。”葉落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從哪裏來的回哪裏去吧。”
胤祯的心頓時哇涼哇涼的，他縮了縮脖子，心中滿是不可置信，即緊張，又害怕，又有一點點心寒。
“皇阿瑪竟然，竟然做的這麽過分嗎？兒臣不過是前腳剛離開八哥的府上，皇阿瑪後腳就知道了兒臣究竟做了什麽……”
“什麽？”葉·猛男·落有些疑惑地出聲。
什麽過分不過分的，他在說什麽？
“兒臣私下了想了一番還是覺得八哥他既然沒錯就被應該受到懲罰，皇阿瑪你不能繞過八哥一個人不讓他當一個月的實習皇上！”
葉落：……
額，所以，他剛剛苦口婆心跟他說的一番話都喂到狗肚子了嗎？怎麽這就去了一趟胤禩府上，就又便回來那個沖動的，為了兄弟仗義執言，兩肋插刀的熱血（傻子）青年？
胤禩身上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可以迷惑人的心性，不然怎麽這便宜兒子走的時候還算清醒，還回來的時候就變得迷迷糊糊的呢？
“皇阿瑪，兒臣……”
“朕何時說過他不能做一個月的實習皇上了？”
還想侃侃而談的胤祯一下子就蔫了菜，結結巴巴道： “可，可是……可是皇阿瑪不是還沒有恢複八哥他的貝勒身份，八哥現在只是一個閑散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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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什麽的，對一個人來說，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重要了！”
“那，如果他不是你的八哥，你現在還會如此嗎？”
“我……”胤祯懵了一會兒，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因為已經被問過同樣的問題，“沒有如果，他本來就是我的八哥，而且不管皇阿瑪怎麽說，八哥也一直是我的八哥。”
啊哦，學聰明了，不上當了。
葉落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對于胤祯終于長了點出息的贊賞，“不錯，有長進。”
“你說的都對，但問題是，朕原本就沒有打算取消他的資格。而且朕剛剛問你是否知錯也是想問你，為何你這麽慌張的進了乾清宮卻連聲通報也沒有？”
“究竟是你收買了這乾清宮的宮女太監，還是他們玩忽職守，沒有注意到你進來？”
“朕看你是目無尊長，一點也不把朕放在眼裏！”
沒錯，看到胤祯慌裏慌張的走進來後，葉落就打算将刻牌子這件事交給四人組了，但是他又不能輕易地交出去。
一方面以免他們誤以為自己要重用他們從此走路就飄了起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弱化別的皇子的抵觸心裏，畢竟同內務府搶活可是一個撈油水的好事。
葉落話音剛落，剛剛因為胤祯的示意沒有出聲通報的太監兩股戰戰的跪在了地上。
不久前皇上一高興就吩咐他們說十四阿哥以後進乾清宮不用通報來着，但這才沒過一會兒皇上就這麽說……呼，想來皇上定有他的深意吧。
他們心裏一點也不委屈呢。
“皇阿瑪，兒臣……”
“你回去吧，朕現在不想看到你。”
胤祯失魂落魄地離開了乾清宮，葉落沒有在意，拿起紙筆繼續在白紙上寫出了他剛剛發現的問題。
當然，他寫的是簡體字而且是從左往右寫，再加上拿毛筆字書寫不易導致他落筆時歪歪扭扭，所以等他全部寫完拿起來一看就發現這字他自己想要認出來都有些吃力。
不過聯系一下上下文到時候肯定也能認出來他寫了什麽，所以無傷大雅，畢竟他只是想給自己提一個醒，萬一哪天突然忘了自己的計劃呢？
“皇上，四貝勒求見。”
這麽快就來了？
消息這麽靈通的嗎？
葉落擱下筆，微微擡頭。“幾時了？”
“回皇上的話，現在已經申時了。”
三點了啊——那确實是到了他今天早上同胤禛提到的時間了。
“讓他進來吧。”
“嗻。”
胤禛回到府上匆匆吃了幾口飯後就回到了書房裏拿着紙筆不知道寫了些什麽，申時一到，不等蘇培盛進屋提醒，胤禛便起身回房特意換了一件黑色的衣服，然後便匆匆進了宮。
“所以，你理解的精神就是穿一件黑色的衣服？”
葉落拿手按住躍躍欲試想要翹起來的二郎腿，看着一身黑衣的胤禛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頭。
“那應該是什麽？”
胤禛虛心求問，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想法，“難道是紅色？”
皇阿瑪在今天早朝時将他叫過去低聲囑咐了幾句，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但是卻包含了很大的含義。
“記下朝堂之上所有未還欠款的人的名字，下午找一個合适的時間過來商議此事，以及最重要的一點：穿的精神一點。”
胤禛對于穿的精神這一點思考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換上黑色的衣服，但現在想想皇阿瑪那個時候送給自己的小紅花是不是就在暗示自己要穿紅色的衣服？
紅色的衣服也不是不行，就是他現在府上除了大婚時穿過的紅色喜服外，便沒有別的紅色衣服了。
“兒臣府上沒有紅色衣服，若是……”
“不用，朕就是随口那麽一說而已。”葉落連忙出聲打斷了胤禛的話，生怕這人想不開真的去訂做了一件紅色的衣服穿上——唔，胤禛這人也不是很白，是那種跟他前世很像的古銅色皮膚，這要是穿個紅色衣服豈不是非常辣眼睛？
而且他保證，他今天上午只是不小心嘴瓢了而已。他本來是要讓人走的，可是腦子也不知道是那一根筋沒搭對，說了一句精神小夥，在胤禛詫異的眼光下硬生生地變成了，“那你下午過來的時候穿的精神一點。”
“梁九功你帶人去外面守着，沒有朕的允許不準讓讓任何人進來。”
“嗻。”
梁九功應了一聲，招一招手帶着人一窩蜂地離開了乾清宮。
“來，坐這兒。”葉落擡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胤禛慢騰騰地挪過去站在了葉落身邊，“兒臣站着便好。”
“你想讓朕仰着頭看你？”葉落白了一眼胤禛，擡手将人拽了過來，“坐。”
“那，兒臣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胤禛慢慢地坐了下來，眼睛看了一眼案桌上那張寫滿了字——唔，也許是字的紙。
“來，跟朕說說，老十四跟老八是怎麽回事？”葉落一遍漫不經心地抛出這個問題，一邊擡手重新拿了一張潔白的宣旨将其對折後小心撕成了兩半，這樣剛好便是一張A4紙的大小。
“兒臣怎麽會知道他們兩個人的事情？”
“你的粘杆處難道就沒有聽到一點點別的消息？”
胤禛心裏一驚，面上故作無恙，“粘杆處不就是專門替兒臣捕捉夏天的蚊蟲嗎？他們怎麽可能探聽到事關八弟和十四弟的事情呢？”
“哦，是嗎？”葉落很是随意地應了一聲後便不再說話了，而是将精神專注在自己的撕紙大業上，陸陸續續将近十張宣旨一一撕開後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拍了拍手回頭看向坐在他旁邊一臉正經的胤禛。
“當真不是？”葉落又問了一遍，這一次胤禛沒有猶豫的點了點頭，“絕無此事。”
“不錯！”葉落贊嘆了一聲，擡起胳膊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做皇帝就是要這樣，臉皮一定要厚，哪怕在撒謊也要臉不紅心不跳不讓人看出半點端倪，朕覺得你在這一方面已經可以出師了。”
“皇阿瑪，我……”
“好了，不用解釋了，朕都知道！”又擡起胳膊拍了幾下胤禛的肩膀，葉落拿了一張桌子上剛剛被他撕好的紙遞給胤禛，“拿着紙寫一下你之前追債失敗的原因，然後再寫一下你這次準備怎麽做。”
胤禛深吸一口氣接過葉落遞過來的紙。
“朕給你半炷香的時間。”
“半炷香？”胤禛不由吃驚出聲。
“怎麽，不夠用嗎？”葉落眉頭微挑，“你別跟朕說，你下去之後沒有反思過自己？”
“不是。”
“那就趕緊寫。”
胤禛默默閉上了嘴巴，拿起毛筆看着潔白的紙，閉了閉眼睛，慢慢地落下了筆。
半炷香的時間大概是現代的三十分鐘，在葉落喝了一杯茶，将有問題的奏折挑出來放在一邊後又起身在乾清宮溜達了幾圈後，胤禛終于寫完了。
半靠在軟塌上，瞧着胤禛遞過來的紙，葉落擡起胳膊十分慵懶的打了一個哈欠，“你拿着念一遍吧。”
胤禛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在紙上寫的東西，心中莫名羞恥，“皇阿瑪，兒臣，兒臣可以不讀嗎？”
“不想讀，為什麽？你覺得自己寫的不對？”
唔，他真的好想坐在老板椅上翹着二郎腿晃一晃啊……
“兒臣寫的自然是對的，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有些內容也有失偏頗……”
“哦，這樣啊。”葉落輕輕地點了點頭，“那你別念了。”
胤禛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氣，将自己寫的紙張再次遞了出去，這次葉落沒有再拒絕接過來了。他裝模作樣的翻着看了一下胤禛的大作，連蒙帶猜了解了一下大概意思後就将紙還了回去。
“不錯，看出來你有認真反思過，但是……”
胤禛眼底的喜意還沒來得及浮現出來便沉寂了下去。
“你覺得就算解決了你在這個上面提到的問題之後便能成功了嗎？”
胤禛愣了一下，仔細思量了一會兒後試探着開口，“應當是可以的。”
“什麽叫應當？”葉落對胤禛話中所的表達的意思有些不滿，“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兒臣不知。”
“你不知道朕告訴你，就算太子旗幟鮮明的支持你，朕也支持你，但就按照你之前的那種讨債方法，是絕對行不通的！”
“太子的縱容只是導致你失敗的很小一方面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沒有搞清楚該重點打擊哪些人，又該幫助拉攏哪些人。”葉落擡手輕輕摸了一下鼻尖，換了個坐姿繼續道：“還有就是你太心急了，想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做出成績好讓朕對你刮目相看，但最終呢？你除了逼死一個老舉人之外還得到了什麽？”
“哦，是追回的一點點欠款還是朝堂上下對你鐵面閻王的稱號？你覺得你做的這個事情他劃算嗎？”
“兒臣沒有私心，只是為了……”
“這不重要，”葉落打斷了胤禛的話，“朕不管你的想法是什麽，朕只要看你最後的結果！”
胤禛怔了一下，默默地垂下了腦袋。
“不過你也不是一無所獲，”感覺自己說的有點重的葉落輕輕咳嗽了一聲，給胤禛找補，“最起碼讓太子看到你是一個認真做實事的人，是他眼裏可以信任的兄弟，也讓朕知道你是一個有志奪嫡的人。”
“兒臣沒有那種想法……”
“哎呀好啦，”葉落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臉色都被吓得有些慘白的胤禛。“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一個好皇子，朕能理解你的想法，因為朕當年也是這樣的。”
“有想法不可怕，朕也不怕你們有想法，朕怕的是你們雖然有想法但很蠢，老是做一些不知所謂的糟心事，讓朕一天天的也不得安生。”
胤禛低下頭默默挨訓，心裏因為皇阿瑪的泛起了一陣陣波瀾。
“就說你做的追債這件事，是摸準了朕的心思才去辦的吧，但你搞得一塌糊塗，朕都沒跟你生氣，但你自己還委屈上了是不是？”
“兒臣沒有委屈……”胤禛下意識地反駁。
“沒有什麽？難道你當初沒有在心裏怪朕當時為什麽沒有幫你？”
胤禛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朕當時不幫你是因為朕一眼就看出了你用的方法是錯的，是成不了事的！要不是知道你是一個正經人，朕還真的有點懷疑你是不是故意那麽做了。”葉落替康熙氣憤了砸了一下軟塌，深吸一口氣後看向胤禛，“你說說，如果現在要去做這件事，要怎麽處理？”
“将今日朝堂上那些欠了國債的人分別關進監牢裏……”
“嚴懲不貸？”
沒等胤禛說完自己的天才血腥計劃，葉落就打斷了他，“就不管是誰，先關進牢裏吓一吓，等他們害怕了就會自己還錢？”
“這是最簡單也是最省時省力的方法。”
沒有否認，胤禛還稍微解釋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說法。
“……”
好吧，怪不得你一上臺就搞得整個清朝血雨腥風，人送外號抄家皇帝，敢情你是把沒來得及關進牢裏的人又都送進去了呗~
好家夥，記仇記這麽久，不愧是你！
“朕剛剛是對牛彈琴了嗎？朕一開始就說了你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你沒有搞清楚該重點打擊哪些人，又該幫助拉攏和哪些人。政治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游戲，你不能因為你的喜惡去決定一件事情，你要有大局意識！拉攏大部分人，打擊小部分人，只有這樣你才有很大的機會成功，聽明白了嗎？”
胤禛仔細消化了一番後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聽明白了就趴那去寫，寫你覺得自己應該拉攏誰，又該重點針對誰。”
胤禛若有所思的拿着紙走到了案桌旁邊，跪坐下來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名字。
葉落在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替自己的未來鞠了一把同情淚。現在教他們真的是太難了，不是因為他們不懂，而是因為他們已經懂得太多了，已經形成了獨屬于自己那一套的辦事模式和思維方式，想要再把他們扭過來可就麻煩多了。
後來的胤禛剛上臺的時候那麽激進就是屬于隐藏在他冷峻外表下火熱的個人風格，但他後來吃了幾次之後不也慢慢地慢了下來了嗎？
而且就今天這事情，他覺得胤禛其實心裏是懂的，但他那個時候太急了，太想要在康熙面前表現一番自己了，他沒有辦法也沒有那個時間去等待矛盾慢慢分化。但現在就不同了，他給他機會，慢慢來，總會成功的。
“皇上，奴才梁九功請求見過皇上。”
正當葉落背着手站在胤禛面前看着他寫字的時候，外面傳來了梁九功高昂的聲音，穿透力十足。
“進來吧。”葉落也揚起了聲音喊了一聲，并且深深覺得後世的電話真是一個好發明。
“皇上，”梁九功進了行了禮之後就藜麥開口說起了自己突然進來的原因，“太子殿下求見。”
“太子？”葉落愣了一下，“他找朕有什麽事嗎？”
“這，奴才不知。”
難不成是他送的鞭子使着不順手？葉落心裏疑惑，面上卻是不顯，“那你讓他進來，阿不，等等，讓他在外面先等着，朕一會兒就過去。”
對梁九功交代了一句後，葉落三兩步走到了胤禛跟前掃了一眼他已經寫下的字的行數，“待在這裏好好寫不要亂走動知道嗎？朕進來的時候這紙上要還是只有這幾個名字，那你今晚就別想回府歇息了。”
胤禛手裏捏着毛筆滿滿的擡起頭，瞧着皇阿瑪離開的，風風火火的背影，心裏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皇阿瑪剛剛跟他說的話，怎麽，聽起來那麽奇怪呢？
不要亂走動？
他？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