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地面開始凹陷, 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重力的壓制，不管是碎石還是絲毫的灰塵，因大地的震蕩而浮現, 又在一瞬間還未完全形成便消散。

兩個怪物所在的位置沒有絲毫的多餘之物，只剩下黑色和紅色的交織，在這個暴風般的世界裏，帶起極高的仿佛因空氣被壓縮摩擦而産生的熱量。就像是濃縮的火焰一般，觀者的視野變得模糊不清, 所有可以用名詞來概括的存在都變得扭曲起來。

不管是舊支配者還是污濁, 皆是無序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東西。兩者相碰撞時, 産生的些許餘波，哪怕僅僅是如同冰層外圍的冷氣、火焰上方的煙霧般的細微之物, 都足以摧毀眼睛所能觀測到的任何事物。

沒有人可以靠近這塊區域, 葡萄君約翰不行, 擁有着無效化的太宰治也不行。

僅僅只是靠近這周圍，他們的身體就足以在瞬間泯滅成為灰燼。

約翰讓自己越來越往後躲避, 卻沒想到卻讓自己如兔子一般到達了守候它的獵人手中。

一柄匕首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脖頸位置，鐵器的冰涼激得約翰本能起了雞皮疙瘩, 狂風在眼前呼嘯着，吹起他帶着的帆布帽。粘稠甜蜜的音色在他耳邊響起，太宰治彎着眼睛笑道：“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組合的工蟻先生？”

這次的戰鬥, 不在任何人的預料之中——甚至在千秋日影産生這個想法之前，連他自己都未曾想過會發展成為這種狀況。

千秋日影不太清楚自家男神開污濁是什麽感覺，但是他可以确定絕不是自己現在的情況——他現在很冷靜也很理智, 或者說成為無色之王之後, 他就沒有非理智的時候。

喝醉生病的時候不算數, 只要自己沒有記憶，那麽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千秋日影清楚地知道自己應該要把這位克蘇魯作者先生往着海邊引，甚至腦內還在感嘆大海真是藏污納垢的地方，看人家布加拉提還不是會把臭名昭著的B.I.G丢進大海裏嘛！

但是同時，他感覺到了一種莫名——伴随着心髒跳動的、如同同調一般的鼓動。

他的身體和洛夫克拉夫特戰鬥着，意識卻像是受到了什麽撼動，明明雙眼前什麽都沒有，但是千秋日影卻依舊覺得自己“看到了”。

那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周圍沒有任何的光亮，仿佛在其中連呼吸都應當是凝重、嚴肅的。其地面鑲嵌着一整塊的玻璃，能夠看到下方放置着一塊巨大的板狀岩石。

岩石上凹凸不平的花紋，有一種莫名的機械感，而随着花紋的走向看去，便足以讓人将目光凝在中間的圓形物體上。【注1】

——德累斯頓石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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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所有異能的來源。随着千秋日影的目光落在中心的位置時，石盤突然起了反應，由周圍的紋路開始散發出莫名的光亮，那道微光迅速地往着周圍移動了起來。

這一瞬間，千秋日影的意識沉浸在了石板當中。

無數聲音和影像盤旋着襲來，其中包含了太多的以第三視角表現的回憶，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前任的無色之王——

他指代的這位前任無色，并非被他頂替位置的失去了自我的狐貍靈魂，而是那位有着預知能力的三輪一言。

他突然理解了自己為什麽穿越，也明白了為什麽石板會選擇他成為新的無色之王。

每一屆的無色都是特殊的，無色司掌“混沌”，是被視為“鬼牌”般的存在。其他每一屆的王擁有、繼承的能力都是不變的，唯獨無色變化無常，他是所有命運中唯一的變數。

只有他是不同的。

千秋日影将自己的意識從石板中抽取出來，赤紅色的雙眼染上了太多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情緒，轉瞬間化為了空無。

石板對他“伸出了手”，世界的意識在邀請他回家。

在感知到這份情緒的時候，就仿佛沉浸在了吠舞羅大家庭中溫暖的火焰裏，那是暖洋洋的，連冰塊都能呼吸間融化的溫度。

蔓延着猙獰痕跡的雙手控制周圍的重力子，壓縮後的重力會化為吞噬一切的黑洞。千秋日影感受着身體周邊空氣的扭曲，立刻就明白了自己這時候應該做什麽——不管回家不回家的，先把克總解決啊！

大海啊大海，為什麽你離我那麽遠！但不管是多遠的距離都不可能攔着我回家！

“啊啊啊啊啊——！”千秋日影雙眼發紅，黑紅色的力量在他周圍展現，所有的力量都壓縮了起來，無色的聖域展開，天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散發着屬于王的威嚴。

在這次三個組合的對立之間，還未被卷入的政府部門異能特務科，在這時也無法繼續無視下去了。

警鳴比近期的那一次還要尖銳，幾乎像是要将人的耳膜震碎。世界的壁壘讓他們無法直視無色的巨劍，節節高攀的力量卻足夠他們連呼吸都忘卻。所有的組織都關注着這如同天災的能量爆發，無知的普通人躲在安全的位置瑟瑟發抖。

明明天色還未曾暗下，但是那黑紅色的力量和龐大惡心的觸/手，讓人恍惚之間似乎連夕陽的餘晖都完全被這些怪物遮蔽，天空中于地面傳來的威勢越來越強大，巨大的沖擊波向外延展開，擴散到距離極遠的高樓大廈中。

曾經歷過荒霸吐事件的人們瞳孔放大，仿佛回到了當年——玻璃炸裂的聲音響起，随着力量的波動一層又一層地碎裂，讓人的心髒仿若就此停止。

太宰治拽着昏迷的約翰躲在了安全的位置，狂風吹起額前的發絲，他屏住了呼吸，雙眼微眯。

不行……這個距離太遠了。他完全無法靠近。

和他所熟悉的那個中原中也不同——每次中也一旦開污濁，都會留下一條後路給太宰治，等待着對方以人間失格将中也的理智拉回世間。

人間失格就是污濁使用的鑰匙，每一次的開啓都是因為太宰治的計劃。

但是不一樣——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讓太宰治明白，眼前這個成為了首領的中原中也，和他認識的那個小矮子的區別到底有多大。

成為了首領的中原中也，從一開始就未曾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毫無顧忌開啓的污濁，要比曾經太宰治所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來的可怕。

荒霸吐封印在人類的身體裏面，因身體本身的束縛，絕大多數力量都無法釋放。此刻這種程度，如果在繼續釋放力量的話，不僅身體會崩壞，連帶着此刻這個位置，都會重複十多年前的擂缽街形成時候所發生的災難。

可是，這一切突然停止了。

就像是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原本擴散的能量體突然被控制了起來，像是怪物恢複了理智。

可是沒有一秒，仿佛只是錯覺一般，強烈的狂風再次暴起，連太宰治都不得不閉上眼睛——

等終于能再次睜開眼睛之時，黑紅色的力量和觸/手集合的怪物從視野範圍內消失，太宰治緊緊盯着廢墟所在的位置，卻猛地擡起頭。

太宰治艱難地保持着睜着眼睛的狀态，就見到了海水倒灌這種只能在幻想片中看到的畫面！黑紅的重力将舊支配者所在的土地直接用蠻力揭開，将其連帶着那一塊地面轉移到海水的中央，壓縮的重力因子化為黑洞，瘋狂地吞噬着海水。

海平面的那一塊因此凹陷了下去，周圍的海面卻開始瘋狂的像是音響上的水珠一般顫動着，原本無形的、巨大的沖擊波終于能被肉眼看見——因為他引起了大海的哀嚎！

海浪一陣一陣的向着天空和周圍洶湧而去，無辜的輪船被卷入破碎。唯一值得慶幸的，在海水重新落入海面時，災難似乎終于暫時停歇了下來。

太宰治丢下手中原本的俘虜葡萄君，往着海岸邊的位置沖過去。

哪怕他的理智告訴他絕對來不及了——這個距離，以及污濁釋放的範圍，結局已經不言而喻。使用污濁的中也會失去理智，一旦進入了大海之中，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趕上。

千秋日影同舊支配者一起落入了海中，他能輕易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在變得透明，石板和他之間的聯系，頭一次在世界壁壘造成的屏障間如此緊密。

只需要再等等，他就可以回家了。

這種慢悠悠沉入海底的感覺……意外地還挺舒服的。

準确的說，是這麽完全地将一直壓制在體內的力量向外釋放，真的好爽！尊哥絕對很羨慕現在的他。

雖然但是，就是有點對不起亂步貓貓啊，明明答應了給他帶甜品的——他真的沒有想過死遁啊！要不找個理由？

不行了，不能再想了，他好困……

千秋日影慢慢閉上了眼睛，卻沒想到，耳邊突然聽到了水面攪動、有什麽落入水中的聲音。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原本一直向外釋放的重力立刻消失，力量重新回歸到了千秋日影的體內。

赭發的少年被一個力道拉着重新破出了海面，同時被動的被人帶到了平曠的地面上——千秋日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神情複雜地看着同樣變成落湯雞的太宰治。

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千秋日影絕對要吐槽，一直入水自殺的你救人了的感受怎麽樣。

可是太宰治的人間失格一直都無法對他王權者的能力産生效用，也就是說，根本無法讓他此刻變得逐漸透明的身體恢複實體。他還是被石板牽引着，立馬都能回家了。

“你那是什麽表情？”千秋日影露出了嫌棄至極的神情，他覺得不管怎麽樣，死遁一直都是下下策，他又不想刀人，所以開口第二句就是，“我又不會死。”

……啊，既然不會死，那他應該怎麽解釋？

書？

說起來，千秋日影一直都在思考，因為劇情關系一直沒辦法透露的“書不能被第三人知道”的設定應該怎麽說出來。他的确是不想死遁的——甚至在和聯系到石板之前，他都還在思考到底用什麽借口來解釋。畢竟有了第一次穿越，萬一有第二次、第三次怎麽辦？

而現在，他突然有了一個辦法。

太宰治看着眼前這個盤着腿坐在地面上，頭發因海水而黏連在臉上的略顯狼狽的少年。

赭發的少年微微側頭，钴藍色的眼睛染着連太宰治都似乎讀不懂的情緒。太宰治突然聽到對方用着他所熟悉的低啞聲音開口道：“我想起來了，太宰。”

“我的世界和這裏不同，那是一個脆弱的極易毀滅的世界。”異世界的港黑首領擡起頭，看着越發下沉的太陽，如同自言自語一般，“知道「書」的人一旦超過兩個人，世界就會崩壞。”

“而首領，将這個秘密告訴了敦和芥川。”赭發的少年似乎嘲諷般地低笑了一聲，“這個計劃很完美，那兩個小鬼足以守護世界。”

“但，我還是知道了這件事。”首領太宰瞞過了所有人，卻依舊被他曾經的搭檔發覺了痕跡，調查之下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作為意識到「書」的第三人，從一開始，他就被剝奪了活下去的可能性。

“可是我還是活下來了。”對不起，我決定把鍋都丢給你啦，首領宰，千秋日影在心中對鍋王宰道歉，“雖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這種事好像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我之前還奇怪為什麽自己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嘛，看來就是副作用了吧。”

年齡回溯，記憶變得模糊，連書這個最重要的存在都會再次忘記。一直到現在即将離開這個世界才想起來。

之前外形的改變，還有現在記憶的回歸，關鍵點都在使用了污濁。

千秋日影一點也都不喜歡刀子，覺得這個設定勉勉強強還算he，只要活着就沒問題啦。這麽短的時間想到這麽完美的借口，還把之前的bug修了修，他真是太聰明了！

赭發的少年在太宰治面前難得勾起一道沒有絲毫惡意的笑容，神情之間帶着使用了污濁後的疲憊，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昏昏欲睡的想法：“回去的時候幫我給亂步帶份紅豆麻薯吧。順便幫我道個歉，明明答應了他的。”

“不，還是三份好了……”

天色暗沉下來，最後一束落日的餘晖逐漸消逝。此刻的位置只剩下太宰治一人。

人間失格終究還是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