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坦誠相待的傾心

看着兩個人攬腰搭肩地緩緩随着曲子起了舞步,躲在旁桌看起來極其不自然的三個人,目光緊緊跟随着陸遲以和邵希挽的身形,神色各一。

陳千遠挑了挑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沉聲道:“都準備好了嗎?”鐘意卻左顧右盼地掃視着周圍,偷偷地用手掩着嘴,用極低的音量道:“準備好了。”千米不解地看着她這般做賊心虛的樣子,看了看她的身後周圍,略帶疑惑地道:“你幹嘛害怕成這樣?你老公呢?”鐘意一本正經地看着他們,又瞥了瞥旁邊的人:“我這不是怕他們看出來嘛,我老公說…覺得咱們太幼稚,不想和咱們同流合污。”千米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繼續看着兩個主角的動作。

而舞池裏循着曲子邁着舞步的兩個人,卻似乎并沒有完全沉浸在這支舞裏,反而還帶了些火花。陸遲以的手握在邵希挽的腰側,略皺着眉問道:“你怎麽喝的是酒?”邵希挽搭着他的肩膀,微微思索了一下,淡淡無謂地笑笑:“喔,習慣了,忘了。”

“你是真的一點也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陸遲以的神色漸漸褪去了開始的溫潤笑意,眼底滑過幾分薄怒的正色,低聲責怪着她。邵希挽本就是個向來都不太注意自己身體的人,聞言只撇撇嘴,稍有些別扭地別過頭去,眼神不自覺地左右掃視着。

陸遲以一個大幅度地扳過了兩個人舞步的方向,迫使她的眼睛正對着他,故作着淡然自若道:“看什麽呢?又看談經理啊?”邵希挽一時沒反應過來,随即想起他應該是看到了今天上午她和談澈在對話,加上剛剛的舉杯示意,心底不大舒服罷了。

她剛想跟他解釋,卻不知為何,回想着記憶裏今早出現得看似合理卻又不免突兀的談澈,總覺得哪裏有些說不上來不對勁。這一分心走神全被陸遲以看在眼裏,他眸子裏微微染上幾分不快,剛想說些什麽,卻被她一聲痛苦的悶哼打斷。

大抵是她因為思慮得太過認真,腳上的步子亂了幾分,一不留神便崴了腳。陸遲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以至于她沒有跌下去,目色焦急地問着:“怎麽了?”她隐忍着腳踝上的劇烈疼痛,稍稍低頭看了看已然泛紅的部位,倒吸了一口氣,站在原地舒緩着洶湧刺激着的痛意:“嘶…崴了一下,沒事兒。”

而一旁持續着偷窺的三個人可是被這不在計劃裏的崴腳吓得面面相觑,心底都暗自涼了半截,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這……接下來的計劃要怎麽進行?如果今晚計劃擱置,那單靠這兩個既不主動又顧慮重重且自尊心強的人自己走到一起,真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千米忍住心下的擔憂着急,開始在腦海裏掃描着自己這些年的戀愛經驗和套路技巧,快速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局勢,然後鎮定自若地交代着陳千遠和鐘意:“計劃有變。千遠,你現在趕緊給前臺打電話叫他們送瓶藥酒到樓上房間,然後把你調好的那瓶酒和酒杯也趕緊帶上去擺上。鐘意,你把房卡給我,然後給你老公打電話,讓他把準備好的玫瑰香薰直接在房間裏點好,燈光調暗。我先去拖住他們一會兒,go!”

鐘意和陳千遠雖然愣了愣,但也來不及問緣由,只得按照千米分配的各自新的任務,開始争分奪秒地更改原本的“助攻計劃”。

陳千遠不禁暗自感嘆千米這些年的戀愛果然沒白談,憑着專業的戀愛腦和各種類小說的潛移默化,各種狗血橋段已經變成了她身體裏的一部分。

原本他們的計劃是,鐘意把酒撞灑到邵希挽的禮服上,然後順理成章地由千米帶她上樓去換替換的禮服,換好後千米就告知陳千遠,陳千遠負責把喝得半醉的陸遲以推進房間,他們兩個再閃速離開。那剩下這兩個人相處一夜,就該坦白坦白,該升溫升溫。因為陳千遠太過了解陸遲以的酒品,知道他半醉後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反而沒準會借着醉意吐露真心,可眼下邵希挽這一崴腳,估計陸遲以也沒什麽心情和機會喝掉他準備的酒。

借着送酒上樓的這個功夫,陳千遠也大概捋清了千米的思路,既然現在兩個人都有意,或可營造一個浪漫的環境讓兩個人獨處,無論清醒與否,至少兩個人都可以去正視這份感情,或許還能借着機會将心底的想法坦誠相待,也不算是辜負他們今天這份安排。

千米這邊則是趕緊跑進舞池裏,面色急切擔憂地詢問着傷勢,先扶邵希挽坐到一旁歇着緩了緩疼,但陸遲以眼見着她的腳踝漸漸腫了起來,不由蹙緊眉頭擔心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都腫成這樣了。”邵希挽稍稍擡着自己的腳腕,盡量維持了一個靜止狀态,略微減輕了面色間的痛苦,輕聲回應着他:“不用,就崴個腳,用不着去醫院。”

千米見狀也忙應和着她的觀點:“對啊對啊,不用去醫院,就是要找個地方…先把扭傷處理一下。我剛剛聽鐘意說這裏有一間永斯專定的行政房,先去那兒歇歇吧,然後我去看看前臺服務那裏有沒有藥。”“永斯有定房,我怎麽不知道?”邵希挽微微皺着眉,疑惑地看着千米。

“行政的事情不是都是人家鐘意負責的嘛,你這天天一心搞業務的,這些你怎麽會放在心上呢?來來來,趕緊吧,1808,陸總,這是房卡。”千米腦子轉得飛快,有些耐不住邵希挽探究的目光,只推脫着把房卡塞到陸遲以手裏,随即便跑去大堂前臺的方向。

“诶,你哪來的房卡啊?”邵希挽不解更甚,朝着千米跑遠的方向喊着問她,卻也沒得到什麽回應,即便是疼痛牽扯着神經,也不妨礙她的思緒邏輯運轉着。

陸遲以倒是只把關心的焦點放在了她的傷勢上,動作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一點點起身,剛走了沒兩步,邵希挽便敏銳地感受到腳踝處因移動觸碰而直接襲擊而來的刺痛,下意識地咬着唇悶哼了一聲,面色上顯露出隐忍的痛苦。

陸遲以感受到懷裏的人驟地一僵,看着那張習慣性忍耐着痛楚的臉已然漸露慘白,心下仿佛感受到一股針紮般細密的刺痛,他二話不說地凝着眉頭把她攔腰抱起來,朝電梯間穩步走去。

“你幹嘛?這是在酒店,聲遲的事才過去沒多久,你不怕記者看到了瞎寫嗎?趕緊放我下來!”邵希挽沒料到他這個場合下就抱着她朝酒店客房那邊走,眉目間的痛覺下帶着幾分焦急和不可置信。陸遲以有過一剎的恍惚,似是沒料到她隐忍着痛的時候,還能替他憂慮着公司的事情,他沉穩下心性,凝着神色沉聲回應她:“我不怕。”邵希挽沒想到他竟會給她這樣的一個答複,愣愣地躺在他臂彎裏驚詫地皺着眉看他,還帶了幾分迷茫和不确定。

在她印象裏,陸遲以一直是一個處變不驚且責任心重的領導者,他一向沉穩淡然,做事情也考慮得周全缜密,更心系體恤員工的不容易,所以她完全沒想到他會是這個回複。

陸遲以抱着她進了電梯,見她依舊持着一股不明所以的急切目光看他,于是只好溫和着聲線給她解釋着道:“企業交流舞會,男男女女之間多少都會有些親密動作,如果記者想要做文章,從我們下去跳舞的那一刻就會被亂寫,即便我只是扶着你走進電梯,你以為和抱你進來有什麽差別嗎?更何況,今天的舞會都是憑邀請函進來的,做東的是永斯,即便有少些媒體,也都是和永斯交好的媒體,我相信他們不會拿自己公司的利益去換一篇沒什麽眼球的娛樂新聞,就算會,你是覺得以我的能力,搞不定他們嗎?”

邵希挽漸漸穩定了思緒,順着他的話思索着,不禁心底暗暗責怪着自己。的确,是她過分緊張了。翟傾曼那件事情,是因為涉及到聲遲的聲名,更牽扯到她的私事和顧熔白等與他不大相幹的人,所以陸遲以不方便出手壓制消息。可他畢竟是媒體制作公司的董事長,這些社會關系和管理手腕自然還是有的。她稍稍垂了眸子,弱了些語氣道:“對不起啊,是我太緊張了。”

陸遲以默不作聲地抱着她走出電梯,徑直走去1808開了房門,小心着把她穩放在床上,深邃漆黑的眸子注視着她,輕嘆了嘆氣道:“希挽,你要知道,的确,作為聲遲的總負責人,我應該時刻考慮到我的個人行為會影響公司的每一個人,我也知道如果有什麽後果會需要公司所有的人為我買單。但今天即便沒有我剛才說的種種,我也會做一樣的選擇。于公,我是他們的領導,我應該承擔一切後果,我也有這個能力去處理這件事,可于私,我不想讓你再多痛一秒,就算只是崴腳,我也不想。”邵希挽怔怔地看着他眼裏的認真,心頭莫名湧上一襲暖意,略眨眨眼垂了眸子低聲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就是……”

她微微頓了頓,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她只是這麽些年來,已經習慣了去給他自己力所能及的幫助,已經習慣了擔憂和他有關的一切。

陸遲以見她猶豫着未說出去,也不急着這一時半刻去坦言什麽,他幫着邵希挽一點點褪下她的高跟鞋,随即跑去浴室用涼水浸濕了毛巾,剛想要疊好敷在她腳踝處,卻在床頭櫃那裏看見了一瓶藥酒。陸遲以有些疑惑:“不是說,千米去問前臺要了嗎?怎麽…這房間裏原本就有啊?”

邵希挽側目看過去,微蹙着眉頭思索着,卻敏銳地嗅到一絲玫瑰的熏香味,房間裏的燈光也是格外昏暗:“酒店這種地方,為了适應統一的客戶舒适度,從來都不會放置任何有明顯個人喜惡傾向的香型,以免遇到不喜歡或是過敏的顧客投訴。”聯想到上來之前的種種破綻,她心下已經大概猜測出了幾分。

“你的意思是,這房間是…有人提前布置過的?”陸遲以因當時一心都關注在她的傷勢上,并未看出這許多端倪。邵希挽沒說話,掃視了一下四周,把視線停留在那個床頭櫃的座機上,然後擡手舉起聽筒——果然,毫無反應。她又看了看茶幾處顯得格外突兀和莫名熟悉的酒,叫陸遲以給她拿過來聞了聞——果然,是陳千遠特調的低度酒。因為她一直有胃病,當年痊愈後他也不太敢直接讓她喝酒,便時常調出這種低度酒讓她适應解饞,結果倒是讓他用在今天了。

她強忍住心下的無語和無奈,微微閉上了眼,心下暗暗謾罵腹诽着這三個人對她的算計出賣,然後擡眼看了看一旁“天真”的陸遲以,嘆了嘆氣冷哼道:“這酒是陳千遠特調的溫和低度酒,呵,咱們兩個,一個有胃病一個酒量差,倒是正好适合他這瓶破酒的心思。你去看一下房門,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要等到明天十二點客房服務的時候才能開了。”陸遲以半信半疑地走至門口,不出所料,已然從裏面無法打開這扇門了。

房間內的兩個人,此刻心裏都大約清楚了這番安排的用意,倒是更顯得有些相顧無言的尴尬。陸遲以面色稍緩了緩,只得擡步先走回邵希挽床前,又重新用涼水浸濕了毛巾,沉着語氣道:“還是先消腫冰敷再上藥吧,可能會有點涼,忍一下。”邵希挽點點頭,本以為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當毛巾敷上她腳踝的時候,還是被刺骨的冰涼與痛意直擊心底,雙手驟然變攥緊了床單,眉頭緊蹙,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什麽聲響。

陸遲以見她依舊是這般隐忍,想着幫她轉移注意力以緩解這份不适,将那瓶酒打開倒上兩杯,淺嘗了嘗,果然是溫和至極。他遞了一杯給她,像在家裏一般,縱身對着她坐在地毯上,不讓她再去留意左腳的紅腫,抿了口酒,有些明知故問地遲疑道:“他們…為什麽要把我們鎖在一個房間裏啊?”

邵希挽轉過頭,擡眼看了看那雙深邃的眼睛,微微垂下眸笑笑道:“左不過就是……想着就剩你和我是單身,便想撮合我們兩個吧。這幾個人都快三十了,胡鬧起來,還是一點邊際都沒有。”陸遲以沉默了良久,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一句話哽在心頭反複猶豫了半刻,才思慮着問出口:“那……你覺得,我們兩個…有可能嗎?”

邵希挽并未想到他就這樣問了出來,也垂了眸子尴尬地喝了口酒,神色黯然地誠實道:“我不知道。”陸遲以深吸了一口氣,凝着眉頭問她:“你…是還沒有忘了顧熔白嗎?”她恍然愣了愣,忽然一下笑了出來,搖着頭道:“當然不是。我想得很清楚了,跟他也說開了,我們都希望對方好,也能平心靜氣地做朋友。這個年紀了,沒那麽多可矯情的東西。”

陸遲以眼神裏更添了幾分惑然,他已經三十歲的人了,不會分辨不出她對他是怎樣的感覺。他只覺得這份猜測的過程艱難而煎熬,想了半天還是遲疑地問道:“那……你是不喜歡我,還是覺得,我…不是你選擇另一半的标準?”邵希挽驟然愣住,沒想到他問得這麽直接,緩過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也不是。”

“那是什麽緣由?”她一雙眼睛擡着默默與他注視了許久,心下百轉千回地,不知道該給他一個怎樣的答複。她只是覺得既然今天話都已經說到這兒了,兩個人其實又都心知肚明,何必再不明不白的遮掩下去呢?

她恍然笑了笑,移開自己的視線,淡淡說道:“遲以,你還不明白嗎?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陸遲以眼睛裏綴上幾分探究般的迷茫,一雙漆黑的瞳孔裏覆蓋上幾分薄霧,定定地等着她接下來的話。“有些話我這些年從來都沒有說過,但經歷了這麽多之後,現在又已經蹉跎到這個年紀了,忽然覺得,說不說其實也沒有那麽重要了,”她将杯子裏的酒一點點喝幹,把空杯子遞給他,淡然笑着道,“從前我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對吧?”

陸遲以愣了愣,似乎并未料到她會提這件事,畢竟中間已經隔了她和顧熔白的那一段刻骨糾纏,總覺得這件事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一樣。他接過杯子點點頭,倒着酒的手指有幾分不自覺的顫抖,語氣和緩而低沉:“我知道,但當時……我心裏已經有其他人了,你知道的。”

邵希挽在他眼底發現幾分歉疚的神色,略作輕松地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你不用這麽緊張,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之類的。我只是想說,那個時候我一心一意都在你身上,甚至止住自己的心思不開口,覺得只要你過的好,我就沒什麽其他所求了。可這份執着過了這麽多年,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我當時喜歡上的并不是你,或者說,我當時從來就沒有了解過真正的你。我喜歡的,只是一份救我于水火的感恩,只是一個讓我努力要強下去的理由,只是一份想讓自己去付出報答的執念。這是一種錯覺,一種能騙得過自己的錯覺。”

陸遲以聽着她這些溫和而平淡的話語,瞳孔裏悄無聲息地升上幾分莫名的落寞,他甚至為這些不知道何處而來的失落感到自嘲。那個時候他明明心裏只有葉梓頤,怎麽現下還想要奢望當時一個小姑娘全心全意去愛着自己呢?他默不作聲地把滿杯的酒遞給她,走去将她腳踝處的毛巾拿起又浸了涼水,複又敷上,坐在她的床畔背對着她,低低地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她盯着杯子裏清澈殷紅的液體,唇畔的笑意裏帶了幾分苦澀,“現在我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渴望家的溫暖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感動歉疚,還是自責心疼。”

陸遲以聽着她給自己安上的這兩種心理,似乎自己選哪個都顯得是他一時被蒙蔽了心緒,而邵希挽的話裏,也暗含着自己的保留。

大抵吞下那句“還是真的喜歡我”,是她最後留給自己的一點矜持驕傲吧。陸遲以自顧自地揚起頭來,飲下不知道是他喝的第幾杯酒,深深地吐了口氣。

空氣間凝固着長久的靜寂和默然,甚至都聽不到兩個人的呼吸聲。

或許是想借着這點微弱的酒精驅去他的顧慮束縛,或許是想為自己的勇敢能找些借口,他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話對着陳千遠就能毫無顧忌地坦白,而對着她卻這麽難說出口。

陸遲以依舊背對着她,持着一如既往清朗而磁性的聲線開口道:“希挽,我今年三十一歲,都說男人三十歲的該是人生最清醒的時候,也是目标和以後最明确的時候。我以前總是想,憑靠着自己出人頭地,讓我的父母和心愛的女人能過上最好的,也是他們想要的日子。可去年,我以為我應該最愛的人在我最艱難的時候離開了我,今年,我身邊最重要的兩個人更是毫無預兆地永遠離開了。我覺得我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楚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麽,也更知曉,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邵希挽努力遏制着心底的波瀾,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如常,她靜靜地坐靠在床頭看着眼前的男人側過頭來看她,眼底閃過幾絲痛楚和無比堅定地光芒。

“我當年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也大概…清楚我對你的那份重要,可我盡可能地疏離你、不去在意你,是因為我不想給你無果的期望,不想讓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精力,更不想利用一個我一手帶出來的小姑娘的感情,”他那雙漆黑的星瞳裏似乎游離着幾分水光,言語逐漸溫和而認真,“可如今,我分得清什麽是本能的一時沖動,什麽是想要攜手照顧一生的愛意,那些平淡歲月裏的安心陪伴,溫暖關切,才是你和我都最想要的。”

她的指甲漸漸嵌進自己的掌心,那雙一動不動注視着他的秋瞳裏已然氤氲起溫熱酸澀的水霧,卻依舊努力控制着不想讓這襲水汽落下眼眶。“我想給你一個家,這句話從那天晚上你聽到時,就已經是我想對你說的一句話了。”陸遲以看似溫潤地笑着,心下卻依舊滞留了幾分緊張和坦然。他微別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忍下那抹險些流露的淚意,複又回過頭隐隐笑着看她,緩緩握住她垂在身側的冰涼的手。

邵希挽微微将目光移向她被他握住的手,又轉向看着他,眼眶微紅地默不作聲。“希挽,我真的想給你一個家,只要你願意,我随時娶你。”邵希挽的眼淚随着最後一個字的結束而落下,陸遲以深情而認真的這句話,仿佛最後一支擊垮她所有心防的利箭,讓她所有僞裝的堅強冷靜不在乎都統統消失無蹤。

她別過頭去,用手臂遮擋住自己的臉默默流着淚,她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想發出一絲的啜泣聲,卻還是止不住自己的顫抖和呼吸。陸遲以說得沒錯,她從始至終最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句踏踏實實的肯定和承諾,而不是若即若離的猜測。

她的眼淚和感動襲來得太過洶湧,以至于久久不能平緩下來自己的心情。陸遲以擡手拿下她遮掩着臉的胳膊,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拭了拭她臉上淩亂的淚漬,大概是沒想到她竟然哭成了這個樣子,擡起手指看了看自己指尖的粉底,微微笑了笑道:“你是怎麽做到能不出聲音哭成這樣的?好了,別哭了,你看你這妝都花了,都不好看了。”

邵希挽聞言忙胡亂地抹了抹自己的臉,略帶哭腔地瞪着他道:“你敢說我不好看?”“不敢不敢,”陸遲以眼看着她一開口說話便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哭腔,忙哄着她道,“我們邵總天下第一好看,怎麽着都好看。”

“……”陸遲以語氣越是溫和,她的眼淚便越發不可抑制地掉下來。他見他她顫抖着哽咽,眼簾上挂着剔透的淚珠,溫熱亦是順着臉頰流下來,她一邊哭一邊胡亂地擦着,卻怎麽擦都止不住襲來的酸澀。他嘆着氣湊過去把她擁在懷裏,感受着她身體不斷顫着地啜泣,一點點安撫着拍她的背。

邵希挽也不知道是在為自己曾經逝去的那些青春歲月惋惜,還是在為眼前這個人的一腔真心感動。只是淚眼朦胧裏,她竟覺得,自己這麽些年來的折騰和反複,大抵就是為了等這一刻——為了等到一個讓她傾心的男人捧着一顆心來保護她心疼她,給她一個家。

“希挽,有些事,你自己沒想清楚,我給你時間想清楚,只是別再推開我躲着我了好嗎?我們可以正視我們之間的感情試試看,如果不合适,我們做朋友也可以,但如果有可能的話,不是更好嗎?”陸遲以感受着懷中的人在淚意裏點着頭,微微浮現了幾分笑意,“要是放在以前,我覺得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說出這些話來,事實上,我也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

邵希挽忽然多了幾分好奇,抹着淚從他懷裏起來,疑惑着問他:“那…那你今天怎麽想起來說了?”陸遲以替她捋了捋額角的亂發,眸子裏恍然湧上幾分溫柔:“骁輕和我說,如果有一天你嫁給了別人,而我什麽都沒說沒做,那個時候我可能會後悔。我想了想,确實會後悔。”

邵希挽破涕為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抹着臉上的淚漬,撇撇嘴道:“你之前…沒有和葉小姐說過這些嗎?”陸遲以的身形微微一頓,淡笑着搖搖頭,然後起身移開她腳踝處敷着的濕毛巾,見紅腫有所減輕緩解,便塗抹了些藥油揉開,低聲道:“那個時候雖然是我一直喜歡她,但是後來上了班,是她先說要和我在一起,而其他的話……确實也只對你說過。”她默默垂着頭聽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麽。

陸遲以從浴室拿出一條被浸濕的新毛巾來,輕擡起她的臉替她輕柔地擦拭了幾下,卻被邵希挽擡腕攔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自己來吧,手又沒什麽問題。”陸遲以笑笑,把毛巾遞給她,然後縱身躺去了她身側,略帶慵懶地道:“好,那你自己來,我就先睡了。”

邵希挽怔怔地看着他,手上的動作遲緩而呆滞,似乎是對他的動作始料未及:“你……幹嘛?”陸遲以微微睜開眼睛的一絲縫隙,聲音裏帶了幾分倦意,言語裏頗為理所當然:“這就一張床,你總舍不得讓我睡地上吧。你放心,我睡在被子上面,你蓋上被子睡,我們各睡各的,晚安。”

邵希挽見他壓着被子一側,和着自己的西裝躺在她旁邊閉上眼睛,心下也更踏實了幾分。她仔細着把臉擦幹淨,又掀開被子,忍着一些偶爾牽扯碰觸的痛覺,小心翼翼地朝下躺去。她略側了側頭,看了看自己旁邊的那張安然睡顏,嘴角不自覺地溢出一分笑意,側着身背對他睡去。

或許,她的确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至少還能安慰自己說,曾經那些錯付時間沒有白費吧。她恍然覺得,這種感情無論是什麽也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聽他說他的心意時,她很開心,而她也願意這樣一直開心下去。

想着想着,困意漸漸席卷而來。半夢半醒間,她似乎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溫暖的擁抱裏,被一雙手臂從背後緊緊地抱在懷間。

似乎有人在她的耳邊輕念,我想一直這樣陪着你,每天都是,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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