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此
陸餘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撐起自己軟綿綿的身體，陸餘先閉了閉眼睛，剛起來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現在與其說是眩暈不如說僅僅只是覺得頭重得不得了，疼痛倒是半點都沒有。
等想要再次栽倒的感覺過去，陸餘睜開眼，很熟悉的地方。沒有多想，翻身下床，慢慢地穿上外衣踩進軟軟的鞋子，左晃右晃地蹭出了房間。
走出去，聽到廚房有細微的聲響，陸餘懶得走過去，就在沙發上躺下了。
或許是聽到了什麽動靜，姜乾從廚房出來了，看見只套着一件外套的人狠狠皺起了眉，“怎麽就這樣出來了？”
陸餘依舊沒什麽力氣，躺着用眼角挑了他一眼，“醒了就出來了，不然還能一直睡着？”瞄到他身上藍色的圍裙，陸餘噗嗤一聲笑了，“我倒還真不知道你會做飯？”
姜乾沒說話，給他拿了條毯子過來就又進了廚房。幾分鐘後，端着食物出來了。
飯菜都很清淡，都是易消化的食物，還有一杯剛打出來的番茄汁。陸餘也不客氣，拿起勺子就吃，入口熟悉的味道讓他有些驚訝，想起有時在公司忙着他吃到的飯菜，了然。
姜乾看他什麽都沒問，忍不住開口：“怎麽樣？”
“還行啊！”完全，沒有，其他，意思。
“……”姜乾轉身就去整理這一天落下的文件了，沒有看到身後嘴邊勾起一抹笑意的陸餘。
已經呆了這麽久，陸餘幹脆等晚上再回去。兩人就在客廳的小桌上面對面……處理文件。
“最近不錯啊，照這樣看，以後應該沒我什麽事了吧？”陸餘拿起一份報告随意說道。
“本來你就沒什麽事，非要自己攬着。”姜乾頭也不擡。
“……我只是安慰安慰你。”
“哪裏安慰到了？”姜乾面無表情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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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以後你和哥哥看着公司，我等你們養。”
面對陸餘這可以說是軟化想通的話，姜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是，什麽意思？”
“啧，身為哥哥不應該養自己的弟弟嗎？還是說你們想要我來養你們？”陸餘不爽地回道。
姜乾現在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哭。
“只要就這樣下去，老頭子不再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只要情況不再惡化，你養我也挺好的。”
姜乾猛地擡頭，死死盯住漫不經心劃拉着文件的小混蛋。
陸餘像是毫無所覺，站起來，直接坐到姜乾身上，像無尾熊一樣扒在他身上，手圈住他的脖子，把頭埋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
姜乾心跳跳動得簡直快要報廢停下。
“我困了。”明明剛剛醒來。
姜乾深吸一口氣，一雙大手抓着他的腰，食指抽動，還是一把懷裏的混蛋抱起，小心翼翼似是珍寶一樣放進了被子裏。
原本說好的晚上回去就這樣被兩人忘記了。
姜乾在外面糾結着處理一堆東西，陸餘在房間睡着，嘴邊噙着笑。
就這樣也挺好的。
就這樣，也挺難的。
姜乾忙了一天回到自己的家，毫不意外地看到小混蛋陸餘趴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啃猕猴桃。
姜乾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揉了揉他的頭發，問：“藥吃了沒？”
“吃了吃了，我餓了，快去做飯。”陸餘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姜乾也不惱，轉身就走向了廚房。自從上次以後，兩人就經常在一起吃飯甚至睡在一起，雖然什麽都沒說，什麽承諾都沒有，但他們心照不宣。這樣就很好，等到以後，等到一切好轉以後……
兩人面對面吃飯，姜乾看他乖乖喝南瓜湯的樣子，眼神軟軟的，又想到了什麽，便開口：“下次不要去酒吧等我了，那裏亂。”
最近陸餘經常會來自己這裏，有時他想來讓他接的時候，通常都是在酒吧接的，他不喜歡。陸餘的身體接觸酒精不是什麽好事，而且，他不喜歡其他人用那種看敗類的眼神看他。明明他的小餘那麽幹淨，明明他的小餘那麽好，明明他的小餘那麽讓人心疼，只是因為他姓陸，只是因為他有個叫陸正帆的哥哥，只是因為他的小餘不得不這樣，所以，去酒吧，即使是一個正常的行為，偏一點都讓人覺得他是個纨绔。
每當那時候，他是恨陸家的，可他不能。
“只是去看看而已，”陸餘嘴裏吃着東西含含糊糊說，“有些事情總要解決。”
姜乾給他夾菜的手一頓，想了想，“陸鴻？”
“嗯，那家夥撞上劉家老二不會好過了，也不枉費我這段時間總和劉二勾勾搭搭。”陸餘搖頭晃腦，像個偷偷摸摸做了壞事的孩子，“呵，讓他敢動陸家大少爺！”
碗裏的菜越來越多，陸餘也顧不上說話了。
姜乾垂眸，果然，他還是攔不住。
陸餘回到陸家的時候陸正帆也在，有些驚訝，陸正帆開始接觸公司的核心後，要接收的資料和信息自然變得多了起來，幾年的磨砺讓他迅速成長。最近公司要大動他可是忙得有好幾天沒有回來，今天這怎麽就回來了？
“哥！”陸餘驚喜道。
“嗯。”陸正帆神色疲憊，但眼中的擔憂更讓他上心。
“怎麽了？累了？”陸餘不動聲色問道，“公司的事情你也不用管那麽多了，不是還有姜乾和那麽多人嘛。”絲毫沒有把剛剛還為自己做飯送自己回來的人賣掉的愧疚感。
“沒有，爺爺病了。”
陸餘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顯，“應該沒事吧，老人家嘛，總有些小病小痛的。”
你轉告沒有說話，顯然還是很擔心。
“少爺，楊醫生出來了。”張叔從上面下來，跟着楊青，面色不好地看着陸餘，顯然是聽到了剛剛的話。
陸餘預感更加不好了，楊青也來了……
陸正帆直接上前問道：“楊叔，爺爺他怎麽樣？”
“老爺子是累着了，說嚴重也不嚴重，但得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別刺激他。”
聽到這話，陸正帆松了一口氣，臉上的憂慮還在，“我明白了，公司，暫時我看着。”
背後的陸餘則是沉下了臉，看到楊青微微對他搖頭，悄悄握緊了手。
“過段時間，我們就放下公司的事情出去玩一玩吧？”
“好，想去哪裏？”
“這個沒想好，有很多地方，我要好好想。”
“嗯，你決定。”
還好我沒想好，還好你讓我決定，還好，我什麽都沒說。
陸正帆看過陸榮恒，談過話後，就回房間了。
半夜，陸家最安靜的時候，也是陸餘最清醒的時候，他到了陸榮恒的房間，裏面還有一盞小小的燈，他知道他在等他。
陸榮恒的房間和他的書房風格幾乎差不多，只是多了幾張陸正帆的照片、陸家一家人的照片，那是陸餘沒有到過的時間。陸餘以前不知道陸榮恒活着有什麽意思，只是為公司打拼，為陸家打拼，就他看來，實在是無趣。直到看到這些照片，陸餘才發現，其實陸榮恒和陸正帆是一樣的。
那人靠着枕頭，大概是因為病了沒什麽精力，平時那冷硬的氣息沒有了，十分平靜。
他看向陸餘，不再是裁決人的态度，臉上明明沒什麽與原來不同的表情，可陸餘分明看到了一個老人。在最初見到他，叫他爺爺，在後來恨過他，叫他老頭子，可不管是親近他的時候還是被他利用被他請求的時候，他從來沒覺得這人老過，現在，他想，他是真的老了。
“怎麽？沒話說？”陸餘嘴裏依舊沒好話。
陸榮恒笑了笑，他很少笑，更少在陸正帆面前笑，可在陸餘面前除外。“今天在暈倒那一瞬間看到小帆的臉，突然有些懷疑我做的到底是不是對的，是不是必要的。”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字的，像是在一邊說出來，一邊還在思考。
“我不該瞞着他，不該讓他擔心。”
“這樣的事情本就不需要騙他，他将來是陸家的家主的。”
“他是我陸榮恒的孫子。”
陸餘沒有說話，他知道陸榮恒是什麽樣的人。陸榮恒和陸正帆是一樣的，可陸榮恒和自己也是一樣的，只不過，方向不同罷了。
“但是，醒過來後，我又變卦了。”陸榮恒搖了搖頭，像個任性的孩子，明明答應了要送出心愛的玩具卻在下一秒猶豫着反悔，只因舍不得。
“我是注定不會再待太久的人，小帆是注定要繼續在陸家待下去的人，他會有時間成長。”
“他是我的孫子，所以我得護着他，這沒什麽值得猶豫的，何況他那麽多年不在我身邊，吃了那麽多苦。”
“看到你，我更堅定了，陸家這些人，沒什麽心思單純的，小帆不在時，那些人都能對你這個替身做手腳……”
“所以，我要做的，是在不讓他太難過的前提下，保護她，為他清掃障礙，還有，逼他成長。”
他停下，看着陸餘，等他說話。
“你這是在臨死前的思考？算了吧，這種眼神看我，還想所有都讓我來幹不成？”陸餘直接坐下，坐在他對面，“還是你覺得你會死在我之前？”
陸榮恒聞言有些恍惚，一瞬又回神皺了眉。
這次是陸餘笑了，“你這麽說不就是想讓我替他掃清障礙還有逼迫他嗎？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老頭子？”
“我知道為難你了。”
“這樣的話重複說，還是在一次又一次之後不覺得廉價到沒有價值了嗎？”陸餘冷冷淡淡。
“我們兩個快死的人都做不長久，給他找個可以陪着他，幫他的人吧。”看對面人的老态，陸餘暗恨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軟。
陸榮恒眉頭一動，“姜乾他……”
“別想動他。”陸餘打斷他，“先不說你這些年怎麽讓他忙的，繼續這樣下去，他可是會和我一樣恨上陸家的。”發現老頭子神情不對，沒在意，繼續說：“你別以為世界上的人都是善良到蠢死的，一味地利用和傷害還妄想有人會一直跟着你，是不是太自大了。還有就是，我不同意。你該知道姜乾的能力如何，困着他為你陸家賣命，你對得起他爺爺嗎？對得起你那所剩不多的良心嗎？還是說，為了你的孫子，那所剩不多的東西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呢？”陸餘的話越說越狠，幾乎要在陸榮恒心上剜下一塊肉。
“我知道了，算是我還給你們的，不過總得給小帆培養一個新人，辛苦你了。”陸榮恒閉上眼睛。
陸餘簡直要氣笑了，還給我們？這是還給我們？
“睡吧你，老不死的。”
“陸餘，你後悔嗎？”陸榮恒知道，自己是魔怔了，可他舍不得。
“從來陸家開始就沒想過後悔，那我就不會後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