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房子
校園裏，花草都俏俏挺挺地長着，大路兩旁都是枝葉茂密的大叔，有開着花的，偶爾飄落一兩片豔麗的花瓣，劃過一片綠色和灰色閃得鮮活，不開花的，總是趁人不注意時搖晃搖晃，發出悉悉索索的摩擦聲，遮掩住了一些更加不容易令人注意讓人發現的聲音。一幢幢教學樓在這裏站着，這裏是少年少女的領地，有他們的校花、校草。大學的評判标準都很簡單也很雜，所以，這樣的“花”和“草”其實很多，其中之一就是陸正帆。
就大學裏認識或知道的人看來，陸正帆的标簽就是：男神，男神，弟控……
所以，常看到陸正帆和陸餘在一起的人對陸餘的标簽是：乖巧……任性……
真是讓人想不通。
陸餘已經進入大學一段時間了，和陸正帆在同一所大學，這讓陸正帆放心不少。弟弟在自己身邊才放心。
陸餘在高中時，陸正帆沒能時刻看着他，卻總是會在回家後詢問一些情況，雖然話不多，但總是這樣堅持，就像一個每天等孩子從幼兒園回來的傻爸爸。就算現在陸正帆像是一個交流障礙患者、面癱患者，從小就知道陸正帆大概是什麽性格的陸餘，也就像小時候一樣回應他了，不過帶有一些這時期的少年該有的叛逆與中二，不管是因為他裝出來的還是這幾年逼出來的性情
于是，在陸餘跟着陸正帆進入大學每天在他眼前晃悠之前，陸正帆對于自己的弟弟在學校的印象是比較乖巧的，偶爾會像其他家的孩子一樣出去瘋一瘋、逃學翹課、夜不歸宿……但他至少還好好地去過學校，沒有和同學有矛盾、打架什麽的，和同學關系處理得很好，這一點讓陸面癱社交障礙交不到好朋友正帆欣慰不已。關于這一點，陸餘表示，制服一群小屁孩用暴力是最愚蠢的方法，至于那些暗地裏的小動作，呵，他們知道又如何？
在國外拼命學習的對于學習觀念快要扭曲的陸正帆覺得這樣其實很好……即使陸餘的成績達不到他的水平。
就這樣，陸餘戴着一副天真乖孩子的模樣到了陸正帆的身邊。依照老頭子之前的說法，自己安安靜靜待在陸正帆周圍就是了，現在是他自己成長的階段。雖說陸家那夥子蠢貨被按下很久了，也算是在陸餘身上吃了很多虧，但現在陸正帆陸家的正經孫子回來了，總得小心，那麽這時候陸餘這顆以前在那些人面前爆過的炸彈還是靜靜待在一邊看着就好。
陸餘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雙腳放在前面的桌子上，一本薄薄的書打開蓋在他的臉上，纖細的雙臂自然下垂。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照射進來打在他半個身子上。
怎麽想都是一個美少年沐浴陽光慵懶午睡的美好畫面，但現實卻更加叛逆。
現在是下課時間，教室內沒有多少人了，但外面還是鬧哄哄的。雖然有陽光，但已經是下午，光線并不強，陸餘身上一半的光模糊不清，一半藏在昏暗裏，整個人半躺在那裏，手腳全都放松下來，顯得頹廢、死氣沉沉。
一整天，陸餘都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裏，不出聲，不搗亂，即使有人來打招呼，或因為陸正帆的關系來試圖與自己搭話，陸餘一律用客套的笑臉回應。
又過了一會兒，教室和周圍已經沒有人了，陸餘将書拿下來，摸出手機，撥通號碼。
“哥，我今天就不和你一起回去了，和幾個人約好了出去玩一玩。”陸餘的聲音清亮幹脆。
“也不幹什麽，就是吃個飯玩一玩，哦，今天可能就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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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放心，不會幹什麽的，你就告訴爺爺我有社團活動今晚不回去了，謝謝哥！”像是怕陸正帆反悔似的，陸餘飛快地說完。
挂斷電話，陸餘翻個身，直接坐到地上靠着桌角，臉色蒼白幾近透明，可偏偏臉頰部分有着不正常的紅暈，滿頭的冷汗流下讓人看起來他似乎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捂着嘴巴喘了幾口粗氣，擡手繼續播出電話，直接按下了快捷鍵1。
“喂，”電話剛接通，陸餘就開口了，“來我學校後面的‘藍色’接我。”聲音虛弱，喘氣不止。
直接挂了電話，陸餘閉上眼睛，又休息了十幾分鐘，然後晃晃悠悠撐着桌子站了起來。
外面天已經暗了，路上人不多，可這所學校後面的酒吧倒是有許多，人也多，這裏是另一個白天。“藍色”就是其中較為高檔的一家。
然而，酒吧還是酒吧，這裏的人都脫下白日裏的衣服在酒與音樂中瘋狂，誰也不認識誰，即使他們早上剛見過面。
陸餘點了一杯琴費士躺在沙發角落一動不動。
閉上眼睛休息的陸餘看上去乖巧純淨，這樣幹淨的味道自然就引得一些不懷好意的人靠近。
一個衣着暴露的女人就靠着陸餘坐下了，在他身邊蹭了蹭，搔首弄姿了半天，見人沒反應，以為他睡着了，便直接伸手沖着陸餘的脖子，扣子扣着的衣領去了。卻不料被抓住了手，她驚愕擡頭，對上了陸餘的眼睛。
在這昏暗不清的酒吧，陸餘的眼睛顯得尤其亮，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女人心裏有些虛了，不過還是撐着笑，問：“小帥哥要不要喝一杯？”說着拿起了自己的血腥瑪麗遞到他面前。
還沒等到陸餘有所反應，女人就被人粗暴地拉開了，然後陸餘被帶走了，一共只有不到十秒。
天知道姜乾接到陸餘電話時被他的語氣狀況吓成了什麽樣子，他還要他去酒吧接他，酒吧！
天知道姜乾看到陸餘半死不活地躺在沙發上還和一個女人拉拉扯扯喝酒的樣子時氣成了什麽樣子，半死不活！女人！喝酒！
可他再生氣，也還是輕輕抱起陸餘離開，小心将他放在車上。他的情況太糟糕了。
“咳，來的挺快，”陸餘喘兩口氣，“我還想看看那個女人想幹什麽呢？”
姜乾扶着方向盤的手一頓，本來滿是擔憂的臉上又添上了幾分嚴肅，“那個女人有問題？”
“以前看見過她跟在陸鴻身邊。”陸餘疲憊地躺在後座，半眯着眼。
“那些人想幹什麽？”姜乾皺緊了眉頭，陸餘的身體已經讓他心急不已，現在又有陸家那些不識好歹的來搗亂，姜乾十分煩躁。
“呵，總歸是那些破事，唔……”陸餘聲音漸漸變小，皺着眉縮成一團，看起來十分痛苦。
姜乾定了定神，将這事抛到腦後，加速趕回自己的住處。
姜乾的房子裏，楊青已經在等着了。
等到了姜乾的家時，陸餘已經完全沒有意識了。
看到被姜乾抱在懷裏的陸餘的凄慘樣子，楊青眉頭一跳，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一些。
“他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前段時間不是還調理得不錯嗎？”楊青往陸餘身上插了溫度計，不停為他檢查。
陸餘整個人陷在被子裏，淡藍色的床單和被子，更加襯得蒼白的陸餘透明，像是快要消失。看到這樣的陸餘，姜乾心中突然有些恐慌，握住了陸餘幾乎一捏就會斷的手腕。
“我也不知道。”姜乾澀聲回道。
楊青看他一眼，“松一點，他的手都被你抓青了。”這些年這兩人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厚，不是兄弟之間的感情，不是親人之間的感情，卻更加深刻、苦澀、疼痛。這兩個孩子，都是在陸家陰影下長大的，兩人可以說是在心理上的相依為命，即使兩人平時看不出有什麽過深的交往，但陸餘疼，姜乾恐怕會更疼。這麽想着，他放輕了語氣，“今天晚上你多注意一些他的情況，他的熱度一時半會兒下不去，但要是上升了太多及時你打電話給我。還有，該吃的藥和時間間隔我都寫好了，不要給他吃其他的藥，他的體質你該清楚。”
說到這裏，楊青喉頭也有些哽意，這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如果不是陸家出了事，如果不是陸餘和陸老爺子身體先後出現了問題，這樣的事，他一個外人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
“嗯。”姜乾說不出別的話，現在的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看着。
楊青看看躺在床上的陸餘，看看守在一旁不吭聲的姜乾，忍不住開口，“姜乾啊，和他們說說吧，正帆回來了，他長大了，他能擔起也必須擔起這個責任，所以，完全不需要這樣困住自己啊……”有些事情他也明白，但在楊青看來，事情并沒有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姜乾擡頭看他，眼裏盡是苦澀與無力，“楊醫生，小餘和陸爺爺比誰都珍惜自己的生命，尤其是小餘，你沒見過他小時候的樣子，”姜乾似乎在回憶，“那時候他還不大，什麽都不懂，但很乖，他怕爺爺，喜歡哥哥，還喜歡捉弄我，他很喜歡陸家，即使他不是不知道有人不喜歡他。但是，”姜乾半合上眼，“如果，他的病能治，他的病沒有這麽痛，陸爺爺也能好好的，陸家也沒有那麽多事，他們一定不會選擇這樣的路。”
“現在還來得及，就算時間沒有正常的健康人一樣多，難道你不希望他們能開開心心随心所欲地活着？”作為醫生，作為一個目擊人，他不想、不忍心看到這樣的發展。
“楊醫生，陸正帆是陸家的人，是陸爺爺的孫子，是陸餘的哥哥。”姜乾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幾乎小到楊青聽不見，卻又猛地提高聲音，“他被這兩個人寵着啊！就算我能攔着他們不顧自己的身體亂來，也攔不住他們寵着護着陸正帆。”何況，陸正帆回來後，他真的開心很多。
楊青深吸一口氣，“……我還是不能理解。”但他也攔不住，陸榮恒不是個神志不清的，陸餘也不是個莽撞的，他知道，只是不明白，不忍心。但，他沒有立場，應該說，除了他們自己，除了在這件事情中的人，沒有人有立場來評判他們的選擇。
姜乾沉默着送走了楊青。
有些事情，即使有挽回的餘地，有些人怕是也不願回頭；有些結局，即使不必走得那麽決絕，有些人怕是也不願再忍受。有的時候，他也會想，陸餘活得那麽難受，快點結束就好，即便現在放他自由，也不可能讓現在的陸餘有什麽變化。
所以，他選擇看着他，護着他，記着他。
姜乾回了房間守着陸餘。
這是他買的房子，只有一間房。
“姜乾哥哥，以後我們自己買一個房子吧。”
“什麽房子？”
“我們兩個住的，要是不想幹這些了，或者被爺爺罵了，就離家出走！”陸餘說得任性，完全沒有一點被疼痛折磨的陰霾。
“為什麽我也要？”
“一起啊！講點義氣啊！你放心我一人在外面嗎？”陸餘等着大眼睛看他，滿眼都是控訴，明明他什麽都沒做。
“好。”
“那我們一起賺錢，買一個小小的就行，一個客廳一間房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一個陽臺。”陸餘漲紅臉一口氣講完。
“兩個人，為什麽是一間房間？”
“我想要有人陪我睡，從小到大，一直都是一個人睡的。”姜乾記不清當時他說這句話的神情了，只是記得自己答應得很快。
“好！”
現在，我買了房子了，是我一個人出的錢，是你說的樣子，你來了，卻總是讓我難受。下次，能不能真的離家出走，只是和我，與其他人無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