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破碎嬰兒
“賀凱!賀凱你這是在幹什麽呀!”茜茜對賀凱的友善度最高,此刻雖然被吓到發抖,卻依然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把他拉到自己身邊。
“……”賀凱卻像是沒聽見茜茜說話似的,反手便把她的胳膊打到一邊,又朝碗裏撲了過去。他絲毫沒有在意碗裏放着的是什麽東西,又像是整個人已經魔怔了,只一個勁地把那團血肉模糊的小小軀體塞進嘴裏,好像那是一碗不可多得的寶貝。
賀凱這副模樣讓其餘人一時間無言以對,誰也不知道他是找了什麽魔,而大家就算是有救他的心,在這個開局便如此詭異的副本裏也不敢輕舉妄動。
程陌臉上表情鎮定,可他畢竟是個新人,第一次進本便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不由得也覺得自己的胃裏有些翻騰。他看着已将自己隔離在世界之外、正狼吞虎咽的賀凱,朝秦楚河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秦楚河的神色一片平靜,對這樣的場面早已司空見慣似的,抱着雙臂冷冷地說了一句:
“沒救了。”
像是應着他的話語,宛如餓虎撲食的賀凱突然間噎了一下,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他愣了幾秒,眼底終于重新有了些許清明。
“我……啊……啊!!!!!”
他剛開口說了幾個字,整個人便劇烈地痙攣起來。他的胃突然自下而上地開始鼓脹,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順着食道爬向他的喉嚨似的。
賀凱大張着嘴,此刻他的胸腔膨脹得宛如一個充了氣的氣球,“卡蹦卡蹦”的脆響傳了出來,那是他肋骨一根根崩斷的聲音。
一股惡臭突然從他大張的嘴裏飄了出來,他脖子變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程陌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有什麽東西要從他的嘴裏爬出來了。
果然,沒過幾秒他的預感便得到了證實——一個沾滿鮮血的、破碎的嬰兒小手,率先從賀凱的喉嚨裏伸了出來。
而後依次漸進出現的,是骨肉分離的細長胳膊、毛發稀疏露着半邊腦子的嬰兒小臉、血管爆裂的脖子、被開膛剖腹的羸弱軀幹、殘缺的雙腿。
一個血肉模糊的嬰兒從賀凱的喉嚨裏爬了出來,兩只羸弱的小手像是有千斤力氣似的,一上一下抵住賀凱的上下颌,竟然硬生生地把他的颌骨掰碎了。
賀凱摔倒在地上,他沒有慘叫——他也确實叫不出來什麽了,聲帶早已撕裂,上下颌無法關閉,事實上就連他現在依然活着,都是一個帶着滿滿惡意的奇跡。
那個剛剛被他吃下去的嬰兒,拖着支離破碎的軀體重新從他的嘴裏爬了出來。賀凱臉色青紫,眼底一片血紅,他的嘴被撕裂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而蜷起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要做最後的一次掙紮。
賀凱不動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所有人都沒說話。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率先爆出巨大聲響的是一直沒出聲的小黑人,他在座位上笑得簡直直不起腰來,一邊笑嘴裏一邊又唱起了音調奇異的歌謠。
“抄襲鬼才嚷着餓,噎死一個剩九個。”
小黑人一邊唱,一邊轉着圈走下了樓。一樓傳來了木門被鎖上的聲響,而衆人還未歇口氣,趴在地上的嬰兒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利的怪叫,指甲突然暴長到了一尺多長!
它離魏國強最近,以對于一個嬰兒來說絕無可能的速度爬到了他的腳邊,張開雙手對他說:
“爸爸。”
魏國強自己也有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寶貝兒子,可面對這樣一個露着半邊腦子的“嬰兒”,就算他是一個新晉父親也無法被激發任何的父愛。此刻魏國強只覺得身上湧上了一片涼氣,一連串的變故讓他的脾氣陡然暴躁起來,擡腳便朝這嬰兒踹了過去。
“別動!”
秦楚河這句話到底說得晚了,他話音未落,魏國強的腳便已經踹上了嬰兒朝他大張的小手上,那小手正因與身材不符的巨長指甲而變得十分詭異,因此也成為了魏國強最首要的攻擊目标。
魏國強是沒有把這破破爛爛的小嬰兒放在眼裏的。就算它弄死了賀凱又怎樣?那是賀凱自己蠢得要死,突然回來的味覺一看就是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而賀凱居然傻了吧唧的見着圈套主動往裏鑽。
在這個本裏被搞死只能怪賀凱自己運氣不好,而他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根據他之前的經驗,每局的小關卡裏一般不會連着死人,也就是說這嬰兒搞死了賀凱之後,是不會緊接着殺了下一個人的。正好他看這個詭異的嬰兒就來氣,這東西老是讓他聯想到自己剛出生的兒子,自己孩子圓潤的小臉和這嬰兒破爛的腦殼疊在一起,讓他惡心得快吐了。
魏國強憑之前經驗斷定這嬰兒不會對他有什麽生命威脅,他的判斷确實沒錯——這嬰兒的确對他沒有生命威脅,但那也僅限于“生命”威脅而已。
在秦楚河喊出那一聲的剎那魏國強就已經出腳了,他甚至有些驕傲于自己的行動速度——他一直看秦楚河不順眼,這個年輕人從一進屋就對他表現出了十分明顯的不屑,那甚至不是敵意,只是不屑而已。秦楚河看他的眼神讓他聯想到人類看着匍匐在自己腳邊的蝼蟻。
小嬰兒在魏國強踹出去的瞬間擡手擋了一下,細長的指甲直直地朝向魏國強。那是一個瑟縮的姿勢,讓魏國強想到一個弱小生物的求饒。
那些指甲看着吓人,其實不過只是指甲而已,他甚至用手都可以輕易折斷。也正是因此,魏國強見到正對着自己的指甲時依然毫不猶豫地踹了過去——
他在踢到小嬰兒指甲的後幾秒都沒有什麽感覺,仿佛自己踹到的只是一團空氣。
難道踢歪了?不應該啊。
魏國強有些疑惑地低下頭——他的笑容凝固了。
那些他本以為“用手就可以折斷”的指甲,此刻從他的腳底穿入,直直地從腳背捅了出來,仿佛他穿了厚底皮鞋的腳是塊脆弱不堪的嫩豆腐。
魏國強終于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疼痛,那些指甲仿佛削鐵如泥的利刃,把他向來金貴又保養得當的腳捅成了一個刺猬。
他吃痛地大叫了一聲,先前的豪氣沖天在鑽心的劇痛前煙消雲散,他的另一只腿發着抖,就快要支撐不住自己笨重的軀體。
那個小嬰兒還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微微仰着頭看他,像是不理解“爸爸”為什麽突然對他拳腳相加,又為什麽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動彈不得。
“……快點來個人幫幫我啊!這東西要怎麽弄掉!”魏國強大吼一聲,他心裏着急,可平日裏對人發號施令慣了,一時間改不掉這種說話的語氣,請求也被說得像是命令一般。
沒有人動彈。
魏國強簡直要絕望了,他的左腿發着抖,可他還咬牙堅持着,因為那些指甲還在他的腳上插着,貿然動作可能會傷害更大。而那個小嬰兒不知道為什麽在刺中他之後就沒有了動作,這才讓他有了求救的機會。
拖延越久他就越沒力氣,魏國強慌亂地在旁觀的衆人裏掃視着,驀地對上了程陌的目光。
這個年輕人雖然話不多,可從之前的表現看來應該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向他求救獲得幫助的概率應該大點。當下保命要緊,魏國強也顧不得許多,他艱難地扯起了一個微笑,努力擺出多年不曾在他臉上出現過的和善表情,向程陌問道:
“年輕人……你能幫幫我嗎?”
對上魏國強絕望中又帶着點希望的眼神,程陌愣了愣。他知道這個人有着十足的商人嘴臉,這會兒擺出的表情也并非這人的本意,只是情況危急下暫時拉下老臉的保命措施而已。可人家求救都求到了自己家門口,見死不救也确實違背他的做人原則。
程陌嘆了口氣,心說他一個萌新,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要怎麽處理才好。可魏國強帶着點希望的小眼神看着他,顯然是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也不好怎麽明說,只嘆了口氣,準備走上前一點看看是什麽情況。
卻沒想到他剛想動作便被秦楚河攔住了。這個人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似的,每次總能預判他的動作,甚至偶爾的想法。
秦楚河按了一下程陌的肩膀讓他呆在原地,轉頭朝那小嬰兒走了過去。
他一點兒也不害怕那個渾身是血的小嬰兒,甚至在它旁邊蹲了下來。小嬰兒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嘴巴動了動,像是對他說了些什麽話。
秦楚河默默地和小嬰兒對視了半晌,而程陌盯着秦楚河的背影,不知怎的竟然感覺到了一股濃濃的凄涼,像是小嬰兒的情緒順着秦楚河傳給了自己似的。
過了一會兒秦楚河站起身,對魏國強說道:
“它會把手撤開,但是作為回報你得抱抱它。”
魏國強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瞪出來了,顯然這個保命的代價大大地刺激到了他。可在性命面前別的都不算什麽,魏國強最終還是青着臉同意了。
就在他點頭的當口,小嬰兒的指甲竟然慢慢地縮短了。那猶如利刃一般的指甲緩緩後縮,從魏國強的腳上退了出來,而後重新恢複到了正常的長短。小嬰兒朝魏國強又爬近了一點,張開支離破碎的小身體求抱抱。
魏國強咬牙把小嬰兒抱了起來,他的臉色鐵青,顯然這樣的經歷對他來說十分難以接受,可那個嬰兒卻十分滿足似的,毛發稀疏的小腦袋蹭了蹭魏國強的脖子。
在魏國強的懷抱裏,它的顏色越變越淡,整個身體變得透明,最後終于消失了。
魏國強吐出一口氣,終于體力不支地跌在了地上。
衆人松了口氣,而秦楚河卻沒多少開心的,只定定地看着那個小嬰兒消失的方向,冷不丁問了魏國強一句:
“你有個孩子最近才出生?”
“恩?是啊,你怎麽知道?”
魏國強剛從劫後餘生的慶幸中緩過來,剛想問秦楚河是怎麽知道這事的,秦楚河便移了目光,再沒有興趣跟他說上一星半點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