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跟蹤

沈杜,男,30歲,南方人,在地鐵八號線的南端終點站附近租了套單身公寓,公司在人民廣場,八號線直達。職務:財務經理。

王市光,男,26歲,北方人,在地鐵八號線的北端終點站附近和同事一起租了套兩房兩廳。公司同上。職務:IT工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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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早上八點,沈杜步履輕松地走上八號線終點站的站臺。因為是終點站,所以只要耐心排隊,都能有位子坐。

沈杜排在一列隊伍的第三個,五分鐘後,一列地鐵進站。提着包,跟随人流進入車廂,排在後面的人怕搶不到位置,撞着他的肩膀越過他,奔到一個空位坐下。沈杜無奈地斂了眼神,不緊不慢地也尋了個位置坐下。

兩分鐘後,響起嘟嘟的關門提示音,很多剛從樓梯上來的乘客,都拔開腿往車廂裏沖,也有的乘客想要坐位子,跑到車廂前探了探,就停在站臺邊緣排起隊準備等待下一班空車。

随着一聲響亮的哨音,地鐵門開始關閉,關到一半的時候會暫停0.5秒,再完全合上。就在這暫停的當口,一道瘦削的身影踩着點沖進已經稀稀落落站着人的倒數第二列車廂。站在門口差點受到沖撞的乘客,紛紛讓開,嘟囔兩句表示不滿,坐在座位上的人也都側目看熱鬧,只有一個人坐着閉目養神,對身邊的異動充耳不聞。

王市光握緊門口的立柱拉手,彎着腰跟着啓動前行的地鐵一邊搖晃一邊喘着氣。其實他根本沒有必要這麽趕,因為他不到八點就已經到達這個站臺,之後就一直躲在升降電梯後面,等着一個人從最南邊的那個樓梯口出現。

他等待的人就是坐在靠窗位子中間的沈杜,他公司的同事。雖然他進公司早,但沈杜的職位比他高,再加上他本性內向,沈杜又淡漠,讓他一直沒敢親近。

王市光22歲本科畢業後就進入這家IT500強企業,一直任職最基層的程序員,後來資歷高了,也因為技術過硬,名片上的名頭被稱作“IT工程師”,除了工資漲了,受人尊重了,其實做的工作一直沒有變動。他本身也沒有野心,沒想過要爬到管理層,本本分分地做着碼農。

24歲的時候他覺得他碰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沒錯,他喜歡的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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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沈杜來到他們公司,任職財務經理。聽說他是南方最好大學的博士生,畢業于這個大學最好的專業:會計專業。在他讀研讀博期間,就已經擔任南方某國企的財務。只是不知為什麽突然辭職來到上海,來到他們公司。

當總經理把這個青年才俊介紹給全公司的時候,所有單身女同事,都眼放狼光,但是又按捺着強裝矜持。總經理是個和藹的白人老頭,開明的很,呵呵一笑,用熟練卻略帶口音的中文開玩笑道:“Howard還是單身,希望女士們不要因為他影響工作。”

又是明示單身又是暗示警告,讓女生們興奮不已,就差當場尖叫出來。沈杜溫和一笑,更是迷倒一大片,只是沒人注意他嘴角的無奈。

介紹到技術一部的時候,情況舒緩很多,因為這裏只有男士。剛想松口氣的沈杜,敏銳的注意到在一群呆滞的技術男中,竟也有一道熟悉的亮光。不動聲色地扶了一下眼鏡,輕而易舉找到亮光的來源,是一個站在後排的年輕男生,雖然臉上是和其他“挨踢”一樣的睡眠不足面無表情,但是他眼裏盯着自己的光芒實在是既熟悉又刺眼!本以為已經離開南方的圈子,但是卻忘了在上海這個魔都,同類,只會有增無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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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為躲在人群後不引人矚目的王市光,完全沒在意自己赤、裸、裸的目光已經引起了被盯者的不滿,他的心裏只剩下一個聲音:就是他,就是他!

修長勻稱的身材包裹在合身卻不刻板的灰色修身西裝裏,白襯衫黑領帶,銀框眼鏡,标準的上等精英裝扮。雖然打扮的文質彬彬,但是面容冷靜沉穩,雖算不上嚴肅,但是給人感覺也不易親近。

但是,王市光就是愛這個調調,五官和整體的顏也都是他的菜!隐忍着吞了數次唾液,都舍不得把眼神從這個光彩奪目的人身上挪開。直到旁邊的同事小江拽了他一把:“你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王市光眨巴眨巴眼,這才感覺到眼睛瞪得都有些酸了。

“這可是咱們的財神爺,不是你小子能觊觎的,知道不?”小江恨鐵不成鋼地提醒道。同事四年,合租三年,一直知道王市光的性向,但是從來沒見他對哪個人這麽盯着看過,雖然品位很好,但是這難度是不是太高了點!

唉,雖然知道是癞□□想吃天鵝肉,但是看看又不花錢。王市光再次擡頭看向自己新上任也是第一任男神,打過招呼總經理和沈杜正準備離開,沈杜向人群點頭示意,最後的目光掃過王市光這一角,沒有做停頓,随即轉身跟随老頭離開。

王市光打了個冷顫,剛才好像從沈杜身上感覺到一道寒意?一定是頭頂上的冷氣風太大了!斂起貪戀的目光,坐回位子上,一邊有氣無力地敲代碼,一邊回味男神誘人的氣場。

這就是王市光和沈杜的第一次相遇,之後的兩年,王市光一直很安分,把對男神的小心思藏在心底,只敢遠觀,不敢走近。本來有好多獵頭用高薪來挖他,他都沒有心動,只為每天能在食堂遠遠地看上一會兒。兩個人部門不同級別不同,本就在不同樓層,偶爾因為工作的緣故能在公司過道裏或電梯裏擦身而過,就能讓王市光蕩漾個半天。後來發現男神每天都會在食堂吃午餐,他就果斷抛棄了和小江三年來的自帶飯盒,每天一到12點,就急吼吼地沖到食堂等着。

小江雖覺得寂寞,但是也不攔着。自從認識王市光起,就沒見他談過戀愛,一直潔身自好,這暗戀也是頭一遭,若再“處”下去,小江都擔心他會憋壞身體。所以也就由着他犯花癡,只要不逾矩就好。

直到有一天,小江覺得不對勁了,王市光這簡直是瘋魔了。

那天晚上,兩人照例加班,趕着坐地鐵末班車回家。在站臺上等着的時候,也巧,八號線的上行列車和下行列車差不多同時到達人民廣場站。王市光和小江兩人擠上往北上的列車,因為是末班車人多,兩人只能站在門口。

王市光轉個身抓着門邊的拉手面對門外站着,就在這時,對面往南開的車廂門口也站着一道熟悉的颀長身影,頭微低着,戴着眼鏡的臉龐藏在陰影裏,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

王市光看得一時怔神,他不是開車上下班的嗎?關門的嘟嘟警示聲響起,王市光心裏一動,腳也跟着動了,

就這麽着魔般沖了出去。

正趴在王市光耳邊抱怨領導怎麽怎麽毫無人性的小江,突然失去依靠,踉跄了一下,眼看着王市光紅着張小臉跑到了站臺上,然後突然頓住拐了個彎,竟然沖進了斜對面的下行車車廂內!

“喂!市光!你搞什麽……”小江急的直跳腳,沖着那個亂竄的身影大喊道,但是很快就被關上的車廂門阻隔了,小江懊惱的拍了下不留情面的車廂門,馬上掏出手機打電話。

王市光沒有沖進沈杜所站的車廂門,而是從隔壁門擠進了車廂,引起一片抱怨。接起小江的電話小聲解釋了一句:“我看到他了,你先回去。”,就把手機掐斷了。然後捂住自己又紅又熱的耳廓,不好意思地埋着頭,一邊見縫插針地往前挪,一邊低聲說了數遍“對不起,不好意思。”

不少人埋怨:“裏面已經夠擠了,還鑽進來做什麽。”

顧不上得罪人,王市光一直擠到離沈杜還有兩三個人間隔的地方才停下,然後從人縫裏偷偷觀察莫名出現在末班地鐵上的男神。

沈杜有自己的車,王市光是知道的,當然也不能阻止別人搭乘地鐵,但是王市光這是第一次在地鐵站裏碰到沈杜,如果可以跟他乘同一列車,看他在哪一站下車,就能知道男神的家在什麽地區了。就抱着這麽簡單的偷窺心思,王市光抛下自己的末班車和同居兄弟,跟蹤了過來。

當面露疲色的沈杜看到有一道人影從站臺上跑過,伴着兩邊列車同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警示聲,又聽到有人在對面大呼小叫,面色又沉了沉,自己果然還是不習慣地鐵的嘈雜。要不是車子這幾天送去保養,這麽晚出租車也不好打,自己肯定不會選擇搭乘地鐵。

兩年前被家裏發現了自己的性向,被逼婚,沈杜只能辭掉家裏安排的安逸穩定的工作,只身來到上海,重新找工作。剛開始被家裏斷了經濟,比較困難,雖然自己有積蓄,但是也要留着不時之需,只能選擇近郊的租房,每天搭乘擁擠不堪的地鐵上下班。等經濟和工作穩定下來,就買了輛經濟适用的中檔車,因為車子開銷大,房子也住習慣了,也就沒打算換租到吵鬧的市區。

沈杜也是個同,所以對同性同類人打量他的眼光比異性來得更加敏感。兩年前初入公司時,就發現了王市光。兩年來這個男生的目光常常毫不客氣地挂在他身上,所幸這個人也沒對他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否則,他只能換工作了。他是個有正常需要的男人,但是來上海兩年也沒有固定的伴,有需要只會去高雅幹淨的Bar找順眼的差不多層次的同類人,一夜風流,事後互不糾纏。他是不會染指同事的,何況是這種單純內向的技術男。

可是今天,熟悉的追随目光怎麽會在此時此地出現在自己身後?用餘光瞟了眼那個探頭探腦的家夥,沈杜皺了皺眉頭,如果自己沒記錯,王市光的員工資料裏,他的住址是在上海的北區。

王市光和同是工程師的小江合租在八號線的北端終點站附近,今天卻跟着沈杜登上了南下的地鐵末班車。

随着一路陸續有乘客下車,車廂開始慢慢變得空曠起來,離終點站還有四五站的時候,空位漸多,沈杜也坐了下來,皮質公文包端正地放在腿上,閉上了眼睛。

王市光不敢坐,兩個人之間的乘客都慢慢散去之後,他也越躲越遠,站回到了他上車的門邊,偷偷打量着全身上下都透着冷峻的沈杜:他今天看起來好像特別累,因為現在是月底吧,會在哪站下車呢?

直到地鐵裏的廣播溫柔地提醒終點站已經到了,王市光才看到沈杜提包起身,下車後從站臺上的最後一個樓梯口徑自下樓。王市光也迅速跟着下車、下樓、出站,始終與沈杜保持5-10米左右的距離,最後看到沈杜上了一輛等候在地鐵出站口的黑的(就是無照經營的黑車)。

看來男神應該就住在這附近,居然也是終點站……王市光在出站口感嘆了下兩人一南一北,還真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喂!小夥子你打不打車啊?”一聲帶着濃重口音的喊話把王市光喚醒,他這才發現,地鐵站裏的人都已經散盡,剛在在站口排長隊的黑的也都載着晚歸的客人回家了。地鐵肯定是已經沒有了,自己對附近不熟悉也不知道是否有夜宵公交車,王市光回憶了一下自己交通卡裏的餘額,沒搭理黑的司機,跑到馬路邊等了十幾分鐘才打到一輛正規出租車。

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已經夜裏一點多了,小江氣呼呼地等在客廳,把剛進門的王市光戳着腦門狠狠教訓了一頓,最後甩下一句:“算了算了,嫁出去的兄弟潑出去的水,心都不在家了,以後可別闖了禍回來找我哭訴。”

王市光自然知道小江是為了他好,見小江态度軟化,趁機求饒:“不會不會,哪能會闖禍呢,我就是遠遠看着他就好啦。”

“那你自己可記好啦,要是他是個直的也就罷了,若也是個彎的,你別勾搭上去反被吃得連渣都不剩了!”小江不想直白地告訴王市光,他陪他們部門經理謝聯航在新天地招待客戶的時候,見過沈杜從滬上有名的Gay bar門口攜伴出來,沈杜肯定就是個玩咖,單純的王市光玩不起的。

顯然王市光的記性不過夜,第二天早上給小江留了張紙條不到六點就出門了:“我看他坐地鐵上班,保證只看不動。”

小江拿着紙條,欲哭無淚:蒼天吶!這得多清純又多猥瑣,才能做出跟蹤偷窺人家上下班這種事啊!

新晉電車癡漢王市光,估摸着沈杜應該八點以後才坐地鐵上班,因為他每天都在九點前10分鐘左右到公司。所以他七點多就到了八號線南端的終點站,躲在升降電梯間背後,觀察着站臺上一趟又一趟的乘客。

果然,剛過八點,王市光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最後那個樓梯口出現了,然後淡然地站在安全線外排隊。王市光一陣激動,今天的男神穿着一身黑西裝,淡藍色的襯衫搭配着天藍色的條紋領帶,帥氣又精神!背後是郊區湛藍的天空,初升的陽光印在修飾得幹淨利落的臉龐上,一切都太完美了!王市光起了個大早果然沒白費。

列車來了以後,沈杜從容地上車落座,直到響起嘟嘟聲,王市光才從升降電梯後沖出來,急匆匆地從隔壁一道門登上地鐵。然後又是一路的偷瞄,直到到達人民廣場站,又尾随着下車,一直保持距離前後進公司,連電梯都不敢搭乘同一部。到了公司少不了被小江一頓狠削,但是看他一副幸福又蕩漾的樣子,小江知道這是已經着火入魔了,無藥可救。

接連幾天,王市光都趕在八點前到達南端終點站,發現沈杜是個很守時也很守規律的人,每天都準時八點左右出現在站臺上排隊,而且總是從最後那個樓梯口上來,都排倒數第二列車廂的隊伍。

找到了規律就好辦了,王市光就這麽起早貪黑地幹起了電車癡漢。每天早上先從北端終點站坐到南端終點站,等着沈杜出現,坐同一列車廂從南端終點站到八號線中間的人民廣場站下車,上班。

作者有話要說: 2016.2.29 還是決定在這個四年一次地日子裏開新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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