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6)

一下罷。”

蕭歸寂眉頭微微一皺,略一猶豫,沖我娘親點了點頭,又回身深情的望了我一眼,起身離去。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心中一松,有種騙過一天是一天,瞞過一次是一次的僥幸感。

然而剛一把目光從門口收回來,我便就看到了娘親緊皺着眉頭,陰沉着一張臉,我心中一驚,開口喚道:“娘親。”

娘親看着我,眼中有些帶着無奈卻又悲憤的情緒,我被她看得身子一抖,又開口喚了一聲“娘親。”

重重嘆了一嘆,娘親在我床前坐下,目光中有些無奈和痛意,“你這孩子,究竟還想着要瞞我們多久?”

“恩?什麽?”我心中又是一驚,娘親這話的意思……難道是已經知道了我這副身子已經慘敗不堪無藥可醫了?既然娘親知道了,那麽大家豈不是都知道了?蕭歸寂不就也是知道了?

虧得我方才還在為能瞞過他而松了一口氣,原來他是已經知道了。

“你呀!寂兒是醫仙的弟子,你以為你能瞞得過他什麽?”似乎是看出了心中所想,娘親又是一嘆,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語氣間突然有了些哀求的意味,“阿謠,答應娘,你一定要撐住,一定要好好的等着醫仙的診治,我們已經失去昭熙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愣住了。從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死了,我爹娘會怎樣,那時候有哥哥,我就理所宜然的以為哥哥會擺平一切,會安撫爹娘。可現在哥哥不在了,如果我又走了,爹和娘親該有多麽難過傷心啊。

可是自打第一天得知我這身子的狀況起,秦飍老頭兒就告訴過我,“心脈斷裂,能撐到今日實屬奇跡,別說老頭子我,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不一定能醫得好你。”

如此,今生怕是要背負這不孝之名了。

不過為了讓娘親寬心,我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她我會盡力不讓他們那麽傷心難過。

我醒來時是上午,到了午時,武林盟便收到了來自黃紗教的一封信。

信上說,請中原武林盟正道于九月二十于明安城郊隐山賜教漠北黃紗教。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大家正在花廳喝茶,當時我就把一口茶噴到了蕭歸寂幹淨的袍子上,歉意的對他笑了笑,我說:“這群人怎麽還在掙紮,太不自量力了罷?現在他們除了一個調倉令還有什麽?什麽都沒了還在跟我們鬥,絕對是想不開嘛!”

“話是這麽說,”小鹿撇了撇嘴接過我的話,又瞟了蕭歸寂一眼,“可是,百裏閣那麽多弟子,還都是高手,而且七煙閣和黃紗教又是玩毒又是玩蠱的,我覺得吶,就算是武林盟再一次出手那也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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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那倒未必啊,百裏閣怎麽說也是阿瑟辛辛苦苦一手建立的,那些個弟子總不至于對閣主下手吧?再說,玩毒怕什麽?咱們不是有唐門嗎?至于蠱的話,不是有你嗎?恩?”

小鹿哼哼了兩聲,“就算是這樣,那黃紗教一整個教幾百人,我一個人,怎麽能敵得過?再說,唐門和七煙閣究竟哪一個更厲害還不一定呢?”

我瞪着她,“你怎麽盡漲他人氣焰!”

“我……”小鹿氣呼呼的鼓着腮幫子,“我只是理性分析形勢,減少不必要的損失而已!哼!”

我爹忙來打圓場,“小歌說的不錯,小鹿說的也有道理,不過既然人家來挑戰,那咱們就去,中原武林是從不懼任何邪惡勢力的挑釁的!”

這倒是真的,這一戰不僅關系到帝國安危,還關系到武林的威信。若是中原武林的威信就此受到威脅折損,那往後這武林盟存若無有,是沒有任何作用了。那樣的話,好不容易有了些秩序的江湖,就會雜亂不堪,異動頻頻,再往大了講,便會産生威脅搖動帝國的力量。

因為接受了他們的挑戰,所以在飛雪山莊住着的各大門派就開始紛紛做着準備。我把蕭歸寂拉到後面花園裏,一番正經的問他如果百裏閣突然回來了,他會怎麽樣。

他疑惑的看着我半天,才笑了笑,回答道:“就算他們回來了,我也不能再做什麽閣主了。”

“為什麽?”我有些吃驚,他不做閣主了,我這麽辛辛苦苦的又是賠上段晖的性命,又是跑北海請三位堂主出面,還有什麽意義。

他笑了笑,微微一嘆,“長歌,你不會不知道蕭氏的責任,祖宗有訓,凡是正式接手了青羽衛,就不能與外面的任何勢力有牽扯了,再說,我們兩家,向來是謝家在江湖,蕭家在朝堂的。我當然不能再做百裏閣的閣主。”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之前把百裏閣交給蘭依,就是想能了無牽挂的回到帝京正式接管青羽衛的,只可惜……”說着他搖了搖頭,又笑了一下,将目光望向遠處一方假山,“不過,我也不想那麽多弟子幫衆就那樣跟着他們,最後被武林盟或者朝堂剿滅,畢竟是朝夕相處了那麽久的。若是他們肯回來……”

“怎麽樣?”我急忙問道。

他将目光收回到我的臉上,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臉,笑着說道:“別忍了,長歌,說吧,你用了什麽法子叫他們回來了?”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驚訝的合不攏嘴,“你……你竟然能猜到?”

他笑了,“你有什麽,是我猜不到的?”

也對,連我費盡心思瞞着的病他都能知道,還有什麽能瞞過他呢。

我哼哼了兩聲,沖假山那邊叫道:“好了,你們閣主已經知道你們在那裏了,快出來吧!”

話音還沒落下,紅藍青三道影子從我眼前晃過,齊刷刷半跪在蕭歸寂跟前,抱着拳,齊聲道:“閣主!屬下等沒有護住百裏閣,還請閣主降罪!”

“什麽?”我被他們這話吓了一跳,“你們竟然沒有完成任務!”

他們三個卻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着我,頓了頓,寧千亦開口道:“小謝,我們是說之前閣主把百裏閣交給我們幾個堂主和段蘭依的時候,不是說現在。”

原來是這樣,還好還好。我哦了一聲,趁着蕭歸寂擺手讓他們起身的空兒裏,又問道:“那現在的情況呢?”

寧千亦從地上跳起來,晃了幾下他大紅的衣袖,做了一個廣袖半遮面的動作,又朝着我們抛了個媚眼,道:“敢問閣內能有幾個弟子幫衆抵擋的住本堂主的無限魅力,本堂主一出馬,自然是馬到功成咯。”

我伸出手給他點了個贊,蕭歸寂笑了笑,又拿出他閣主的架勢來,淡淡開口道:“千亦,曲超,白煙,辛苦你們了。”微微一頓,“剛才我說的話,你們也該聽到了,這一戰之後,無論百裏閣情況如何,願意回歸的幫衆有多少,都交給你們了。”

三個人都啊了一聲,臉色都垮了下來。不過還是抱拳表示謹遵閣主之命。

于是,随着百裏閣主勢力的回歸,三教聯衆中最大的一個勢力被瓦解,只剩了一群玩毒蠱的小娘子和半男不女的僞娘,唯一可惜了的,就是那個冰塊臉寒傾,真不曉得他是怎麽想的。

想起寒傾,我又跑去找了寒露。

寒家二少的臉上從來都是挂着笑,眼睛又如新鮮的荔枝一般水靈,薄唇微翹,清秀無雙,簡直是不給人家那些未出閣的女孩子活路了。

聽到我問起寒傾,這個臉上總是笑意岑岑的男人臉色微微一變,卻還是笑了笑,同我說道:“爹娘喜歡女孩子,我和大哥自小都是被當作女孩子養大的,不過因為教我先生給我講的都是硬漢子的理論,我才沒有像大哥那樣,會對男人存着那樣的心思。”

頓了一頓,寒露臉上笑意收斂了一些,“大哥之前不是那麽冷冰冰的,他是很像女孩子的,不是長相,是性情很像。後來有一天,他突然就變得冷冰冰的,他說那樣才會讓他看起來像個男人。”

“這樣啊……”我點了點頭,原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叫做隐疾的心病。

心中暗自唏噓了一陣子,我又問道:“那他為何會謀反?整個寒家堡好像只有他謀反吧?”

寒露點了點頭,“恩。我也不清楚大哥是怎樣想的,原本家族在吟州懸壺濟世就是要救死扶傷,不再作亂,臣服于大雲的,可大哥突然這樣……”微微一頓,他擡眼有些歉疚的看着我,“大抵是受了什麽蠱惑了罷。”

蠱惑……我腦中靈光一閃,沒錯,一定是這樣的,我想起之前在臨南時,他還像大哥哥一樣同我講道理,同我說蕭歸寂是如何的不錯,勸我嫁給他們少主,這樣的人,即便是喜歡的東西品味什麽的同我們正常人不大一樣,可也不至于是壞心腸,一定是有什麽人或者事牽絆住了他,也就是俗稱蠱惑的了。

我和寒露都是這樣想着,但我們卻錯了。

這世間并不是所有的好人都會一直好下去,也不是所有的壞人都會一直壞下去,是非曲直,功過好壞,不過是相對而言的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28號中午12點之前,完結。

66、09 最後一戰 ...

九月二十,晴。

天光明亮,晴風徐徐,若不是我親自站在隐山看着這對峙的雙方人馬,恐怕是不會聯想到在這樣晴朗溫和的天氣中,有一場關乎帝國命運的戰役即将開始。

雖然黃紗教遞來的信箋上只說着是要請武林盟賜教,但為了保險起見,我師弟南風和他哥哥南黎還是帶領軍隊把隐山圍了個遍,又有青羽衛暗中關照,這是一場不戰便已知勝負的戰局。

不是我自誇,也并非是平白無故的自信,只是因為在武林盟之外,有老一輩的大俠像我師父之類的主動出馬,願為武林盟效犬馬之勞,而之前在蜀山腳下出現過的神秘殺手組織“九月”也表示願與敵方一戰。

如此,豈不是毫無懸念了?

而這場戰役也的确毫無懸念,沒了百裏閣這個主力,又比不上老字號毒門唐門,縱然他黃紗教又再大的本事,卻也是無力回天。

兵戈相撞之後,因戰而起的漫天塵粒漸漸沉靜下來,一顆顆落在滿地屍首之上。遠處的天空中突然傳來幾聲悶雷,如同猛虎的嘶吼低鳴。忽而一道白光閃過,又一聲巨響自天幕傳來,瓢潑大雨毫無預兆的落下,所有人都被淋在雨中,所有人都沒有躲避,所有人都在等着這最後的結局。

我站在整個隊伍的前端,看着蕭歸寂墨發騰飛,手持三尺青峰,唇角微微斜翹着,臉上一片平靜,縱然後來發絲被大雨打落在肩頭,而秀挺的眉眼間絲毫沒有改變的情緒,卻越發襯出他的淡定。

三尺青峰劍逼在段蘭依的頸間,大雨聲沖刷着寂靜,蕭歸寂一手持劍,一手背在身後,目光淡淡的落在段蘭依的臉上,頓了一陣子,才開口道:“段蘭依,你們敗了。”

越過層層雨幕,我看到段蘭依唇角一挑,接着一陣近乎癫狂的大笑聲,段蘭依身子顫抖着,卻不斷的發出駭人的笑聲,我聽得頭皮發麻,而蕭歸寂卻沒有絲毫的不耐煩,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他等着她笑完了,才又再一次開口道:“西樓故國赫連氏遺後,當年若非你們犯下大錯,太祖皇帝又怎麽會那樣痛下下手?善惡之報皆有因果,段蘭依,把你背後的人說出來,或許,你死的還不至于會太慘。”

他的話音還沒落下,一陣更為癫狂的笑聲又伴着雨聲灑落在隐山之中,引得回音陣陣,更是有了駭人的意味兒。

段蘭依冷笑着,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她呸了一聲,“真是笑話,既然我怎麽樣都逃不過一死,又何必拉上我的親人做陪同?”說着她突然朝着我這邊看了一眼,語氣冷凜卻帶着輕松,“謝蕭兩家又如何?我們赫連氏會生生世世永遠跟你們鬥下去的!想要粉碎我們的全部力量,就憑你們,還差得遠!就算我倒下了,還會有我的兄弟姊妹來接替,赫連氏一族,從被你們趕盡殺絕的那一日起,就是為了複仇而存在!想要我們繳械投降?休想!”

聽了她的話,蕭歸寂唇邊泛起了淺淺的笑意,表情卻是冷的很,他手中青峰劍已經在段蘭依頸間劃出一道淺淺的傷痕,一小股鮮血和着雨水自她頸間流下,很快就染紅了她那淺色的衣裳。

而蕭歸寂卻依舊冷冷的看着她,冷冷開口,“我方才不過是念在你在百裏閣這半年多的情誼,想要給你一個機會,你當真以為我沒有辦法查到你背後的人嗎?你以為我青羽衛五千精兵是吃素的嗎?”

微微一頓,他目光移向山間某處,叫了一聲:“魚邡!”

似是從天而降一般,玄衣藍帶,帶着大鬥蓬帽的勁衫侍衛出現我的視線中,同時出現的,還有他們手中揪着的兩個人,一個是個老太太,滿頭白發、身材幹癟矮小,看上去幾乎有一百歲;另一個是個中老年人,頭發也已經花白,大概也已經有六七十歲的樣子。

大雨稍歇,兩位老人顯然是方才就淋了雨,此刻正瑟瑟抖着,我皺了皺眉,雖然我現在也有點抖吧,但是搞不懂蕭歸寂抓了兩個老人來是做什麽,正疑惑着,眼風裏卻瞥見段蘭依臉色大變。

“奶奶!爹!”耳邊突然響起段蘭依的驚呼聲,我看到她惡狠狠的瞪着蕭歸寂,幾乎是咬着牙的發出聲音,“蕭歸寂,你真是卑鄙!”

蕭歸寂卻輕笑了一聲,握劍的手力道卻似乎又增添了一些,又有一些猩紅順着段蘭依的衣襟流了下來。

“謝謝誇獎。”蕭歸寂挑着唇,眼中一片冷意,“我也不過是同你學的罷了,當年我的兒子和我的女人,你是怎麽對待的,今日悉數奉還。”又轉向那兩位老人,“赫連公主,你輸了。”

那兩位老人都垂着頭一言不發,而段蘭依臉色突然慘白了起來,她臉上終于露出了一些恐慌,聲音也是緊張不已,“你對愔愔做了什麽?”

愔愔?這名字略耳熟啊……我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一邊在腦子中迅速搜索着,啊!是她!當年我曾在百裏閣貢海分堂同隔壁七煙閣的小柳樹比過一次毒,也就是在那次比試中,謝二小姐玩毒的名聲才漸漸傳開,而同我比試的小柳樹,大名不就是段愔愔麽?

段蘭依……段愔愔……她們之間的關系是……

腦中靈光一閃,一切便就明了了,段晖是段蘭依的哥哥,又是小柳樹的哥哥,而從相貌和剛剛段蘭依那般緊張的程度看來,段蘭依似乎應該是小柳樹的姐姐。

微微笑了笑,蕭歸寂将背在身後的那只手舉起來揮了一下,兵甲撞擊的咔咔聲響起,整個山澗中迅速的出現了手持兵钺身着重甲的士兵将軍,将段蘭依交到我師弟南風和他哥哥南黎手中,蕭歸寂收了青峰劍,看了一眼段蘭依,他笑着,“我不是說過嗎?只是把你當年所做的事情,悉數奉還而已。”

說着轉過身,朝着我走了過來,完全不管他身後段蘭依再如何尖叫怨罵。

蕭歸寂走到我跟前,擡手撫上我一頭濕漉漉的頭發,眉頭就皺了起來,褪下他原本就濕漉漉的外衣披在我完全濕透的衣服上,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眉頭皺的更緊了一些,“冷不冷?”

其實在雨中站了這麽久,他的手也是冷的,卻還是比我的要溫和一些,感受着從他手上傳過來的暖意,我搖了搖頭,笑了笑,“還好。也不是太冷。”

他輕輕恩了一聲,卻将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擡眼看向其他人,朗聲道:“辛苦各位了,今日之事,蕭某在此謝過各位。”微微一頓,他瞥了寧千亦曲超和鐘白煙三位堂主一眼,“今日之後,蕭某将退出江湖,再不是江湖武林中人,若是往日中有得罪各位的地方,還請海涵,也煩請各位轉告那些同蕭某有些仇怨的俠士,想要尋仇的,可以往帝京臨南候府去找我。”

“你瘋啦!”我扯了一下他的衣袖,輕呼了一聲。他這番話,原本是要退出江湖用的,可他又添了後面那一句,什麽要尋仇的往帝京臨南侯府,這樣一來侯府還能得安寧嗎?這究竟是退出江湖還是重入江湖啊!

蕭歸寂卻只是笑了笑,沒有理會我的驚呼,只是擡手抱了抱拳,說了身為一個武林中人的最後一句話,“蕭某同各位,在此別過,今後相見,我非武林中人,各位俠士掌門,請保重!”

說着又拔出那柄三尺青峰劍,随着青光一閃。铮一聲,将劍擲出,劍身下落,正插在雨後濕潤的泥土中,青光收斂,煙雨蒙蒙間,一代青年俠士的江湖已經結束。

回身擁了我的肩,蕭歸寂帶着我一步步朝隐山山口走去,再沒有回頭看一眼那一大群被他晾在身後的武林盟衆人和那一群被扔下的百裏閣衆。

走出許多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整齊的喊聲:“恭送閣主!”

我回身,便看到了令人吃驚的一幕,百裏閣的白衣幫衆全部單膝跪在地上,捧着手中長劍朝着我們的方向,一動不動,像是一座群雕。

我擡眼看着蕭歸寂,他臉上依舊沒有什麽情緒,只是擁着我一步步走的穩重而快速。

大約是我盯着他太久,他才張口嘆了一嘆,輕聲道:“長歌,我必須放棄他們,雖然我與阿倉關系不錯,但自古君王多疑,我不能因為一時意氣而害得大家不得安寧。”

我哼哼了兩聲,別過頭去,“那你當初幹嘛要創建百裏閣?”

他咦了一聲,語氣中有些奇怪,“你真的不知道?”

我偏過頭翻了個白眼,“我幹嘛要知……”

等等!我當年失憶的時候,白秋倉好像說過他建立百裏閣是因為……

啊,我最近記性怎麽這麽好呢,幹嘛要突然想起來這個原因呢?

咽了咽口水,我垂死掙紮了一下,“那還要怨我了?因為也不是我要你創建的啊,明明是你自己貪玩,還要怪到我頭上!”

蕭歸寂腳步頓了頓,瞅了我半天,啊了一聲,一邊點着頭,一邊又繼續擁着我往前走着,“啊對,是我貪玩。”

我得意的笑了,“沒錯就是這樣的!”

他點着頭,“恩,就是這樣的。”

67、10 大結局 ...

那場大戰之後,我因為淋了近半個時辰的大雨,病了一場,在飛雪山莊住了小半個月才漸漸好轉起來。在這小半個月中,可算是苦了我身邊這一群疼惜我的親人朋友。他們每日裏提心吊膽的,過的都不是太舒坦,直到半個月後我好了一些,他們才漸漸的松了口氣,各自去忙各自的活計去了。

這小半個月中,雖然蕭歸寂是一刻不離的陪着我,但這江湖和朝堂中卻倒真是發生了不少事兒。

首先是寒傾,當日我與寒露都以為他的受了旁人蠱惑逼不得已才做了反賊,然而那日将段蘭依等赫連氏族人被押解回京後,蕭歸寂和南風找到了猶自想着策反的寒傾。

當時他正在一間院子裏,似乎是受了刺激,穿着一身女裝,還描了眉染了胭脂,據我師弟說,那副樣子真是妖孽的很,見過一眼終生難忘,我師弟同我說這話時,蕭缇語正好來看我,我這位小姑子可是二話沒說就把咱們定國小将軍給揍了。

寒傾一身女裝斜倚在院子當中的一棵樹幹上,看到他們進去,就呵呵笑了兩聲,師弟說到這裏時,特別強調了一下他的這個笑是非常女性化的笑,怕我不理解還自己學了兩聲,瘆得我差點喘不上氣來憋死過去。

而當他們問寒傾為何要跟着那群人一起策反時,他卻不笑了,又端起一張冷冰冰的臉,冷哼了一聲,理直氣壯的回答道:“當年四國本就是南燕最強,北陵君白沉借我南燕太子滄寥之體還魂,天下原本就是我南宮家的,憑什麽要讓給他們白家!”

寒傾的話讓蕭歸寂和我師弟都無話可說,但當年的事實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當今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了,寒傾這話究竟是臆想還是真相,誰也不知情。而作為白氏家臣,蕭歸寂自然是誓死護衛白氏的尊嚴和地位,于是就和寒傾打了一架。

說蕭歸寂那家夥仗勢欺人吧,也不足不為過,寒傾雖然醫術高明,長得也冷冰冰的,但他武功實在不怎麽樣,沒有幾下就被蕭歸寂壓倒在身下狠狠揍了一頓後,也被押解回帝京。

除了寒傾,便就是白秋倉了。

這家夥也不曉得是怎麽搞的,派出那麽多影衛兵士去尋他,尋了半月都沒有尋見,大家都以為他是兇多吉少,大抵已經賓天了,我還為此傷心過兩個時辰。甚至蕭侯爺和貴妃那邊都已經選好了另一位繼位人選,廣南王府都已經挂起白幡設起靈堂準備辦喪禮了,他卻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

據說他出現的時候,身上衣服都破破爛爛,手中還拿着一只破碗一只拐杖,活脫脫像是丐幫幫主,然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母妃,兒臣已經訪遍江東,了解了民生疾苦,日後定不負父皇重托。”

又據說,他這樣說了之後,貴妃先是很淡定的恩了一聲,随後抄起一旁宮婢手中的雞毛撣子就将他揍了一頓,邊揍還邊罵:“讓你訪江東!不孝子!你父皇下葬時你都不知道回來!我讓你了解民生疾苦!你這個不孝子!”

最後據說,貴妃打完了之後,就又恢複了淡定,賞了白秋倉一碗茶,當天下午就提着他的領子把他扔進了昭和殿看奏折處理政事了。而後三天,登基大典,恢弘莊嚴,舉國歡慶。

只是我那時身子實在差的厲害,每日裏連醒着的時候都不多,便也沒有趕回去,原本白秋倉登基,蕭侯爺退隐臨南,是要蕭歸寂回京去接受爵位的,可他為了陪我,沒有回帝京去,于是咱們的新君便就在登基後的第三天親自南下,找了過來。

白秋倉到飛雪山莊的時候,我的身子已經好了一些了,已經可以下床來走一走了。只是一咳起來還是停不下來。

有一回被白秋倉撞見了我咳嗽,他皺着眉在一旁看了一陣子,沉默着出去了。小半個時辰後,飛雪山莊門外停了滿滿三車名貴的中草藥。

我看着那些忙着把草藥搬進山莊的大內侍衛的身影,語重心長的教導新君:“作為新君,你該體恤下屬,體恤百姓,你看看,這麽多藥材,肯定是很多很多百姓費了很久才找到了,多麽勞民傷財啊……”

新君眨了眨眼,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新任臨南侯爺,說道:“勞民我認了,傷財不存在,我最親愛的蕭愛卿已經付過錢了。哈哈哈哈,我怎麽會做虧本的事兒呢!”

我看了新君最愛的蕭愛卿一眼,他目光略飄忽,啊了一聲,道:“我去看看熬得藥好了沒有,一會兒就回來。”

他剛一走,新君就哈哈大笑起來,還沒等他笑完,房門那邊光線突然暗了一下,我下意識擡眼看過去,卻愣住了。

那人嘴角含笑,分明是秋意寒然的天氣,卻也叫人感覺和煦春風三月中。他那樣笑着朝我走來,帶着春風溫和。

“葉大哥。”我愣愣的開口喚着。

那人腳步一頓,并沒有再靠近我,只是停在離我五步遠的地方,溫和的笑着。稍一沉默,我又一次聽到那個極為好聽的、可以開出一地梨花的聲音,“謠謠,身子還好罷?”

我忙點了點頭,“恩,還好還好。”

他挑唇笑着,将一個小包放在桌子上,又開口道:“今年你的生辰,我沒有趕上,這個給你,算是補上了。”微微一頓,“謠謠,這是葉大哥最後一次為你賀生辰了。”

我一驚,不會吧,連他也知道我快不行了?

然而他卻又繼續說道:“我要離開這裏了,也許,以後就不會回來了。”

我皺了皺眉,“你要去哪裏?”

他笑了笑,卻搖了搖頭,“不知道。應該是一個可以讓我靜心的地方吧。”

靜心的地方,少林寺嗎?葉大哥這是要去出家?瞧着他的表情,一副超出世俗的淡然,似乎要立在三清之內紅塵之外一樣,難道是真的想不開了或者是真的看破了紅塵?

壓制着心中的震驚,我問道:“為什麽要去那麽個地方?”

他又是笑了笑,“人總是貪婪的,總是會為得不到的東西而奔波,總是不懂得惜取眼前人,總是要失去之後才會明白自己曾經有多麽混賬。”

葉大哥這話,有點像之前的段晖了,暗藏玄機,聽起來是簡單的道理,悟起來,卻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

還沒等我再細細問一問,葉大哥便又開口道:“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說完也不待我回他一句,就兀自轉身走了。來去匆匆,若非桌子上那個小包,以及身旁的白秋倉為證,我都要以為是做一場夢了。

葉大哥走後沒多一會兒,蕭歸寂便就端着藥碗過來了,我同他說了剛剛的事情,他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怪不得剛才岳父大人說有人送還了江湖坤令呢,原來是這樣。”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只低頭喝着那苦的要命的藥。

只有白秋倉在一旁嘆着嚷着:“啊,一代大俠竟然要出家做和尚……一代……”他突然頓了一下,站起身來,“他他他,他是葉家的人吧?我了個去!葉家的人!不行!不能讓他去出家!”

說着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只留下我和蕭歸寂隔着藥碗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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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明安住了幾天,我身子好的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回到了帝京。

蕭歸寂他爹和娘已經帶着蕭清安回去臨南了,帝京這個大宅子便就空蕩蕩的。我想着讓蕭缇語也搬回來住,可蕭歸寂卻說她喜歡在外面跑,不喜歡回家,于是便也就作罷。

十一月寒風起,在歷經了這一場有驚無險的鬧劇後,似乎是蒼天開恩一般,太寧十八年的冬天,并沒有十分寒冷。

因為一切都已經結束,天下平寧,蕭歸寂也沒有什麽事情,就整日裏在府中陪着我看花看草看鳥喝茶喝藥喝粥,不知道是不是他照顧的好,我的身子也在這暖冬裏,一天天好了起來。

過年的時候,秦飍老頭兒來過一次,為我把了脈,又仔細的将我查看了一番,卻什麽都沒說。連上元節的花燈會都沒有等,就騎着他的小毛驢雲游去了。

過了年,就不再是太寧十九年了,而是天安元年——白秋倉那貨把國號改成了天安。

天安元年二月,我和蕭歸寂一起南下臨南,去接蕭清安回來。算起來,蕭清安也已經有三歲多了,應該開始學習一些世家的東西了,不過我想蕭歸寂他爹娘應該教過他一些了,但總是把他放在臨南也不好,畢竟是親兒子,我也會想他的。

因為照顧我的身體狀況,我們一路走走停停,偶爾還去看看山水,走了近兩個月才到了臨南,臨南護城河畔那一片桃林都開始凋落了。

馬車在侯府老宅前停下,望着眼前低調肅穆的宅子,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時光荏苒這個詞的魅力,想想上一回來,還是在太寧十五年,大概是五年前了,都這麽久了啊。

因為提前得到了通知,蕭家二老和我那傻兒子都在門口候着。我才剛從馬車上下來,眼前綠油油的一團閃過,有個小小的身子撞進了我的懷中,不曉得這半年中蕭家二老喂了他一些什麽飯,他如今白白胖胖氣力又大,竟然撞的我向後退了一步,一時間有些岔氣,胸中一陣洶湧,竟是劇烈的咳了起來。

這小半年來,蕭歸寂一直将我照顧的很好,已經有許久不曾這樣咳過了,而這一咳也沒有再停下來,我只覺得似乎整個肺腑都要被咳出來一樣,咳了好一陣子,大約是氣息又串了一下,肺腑間突然劇烈疼痛起來,像是有無數銀針刺着一樣。

蕭歸寂原本正在同二老打招呼,見我如此,就忙過來扶我,情急之間,一把将蕭清安推了出去,他大約是急了一些,用的氣力也大一些,蕭清安一下子跌在地上,腦袋剛好摔在門前臺階的橫沿的邊上,一滴滴的血順着小腦袋流下來,我只瞥了一眼就急了,也顧不得自己還咳着,一把将蕭歸寂推開,就奔過去看兒子。

蕭家二老也趕忙過來将蕭清安抱回了府裏,眼見着他流得血越來越多,我急的不得了,更是咳起來就停不下來。蕭歸寂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便只沉默着為蕭清安處理包紮了傷口,就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我坐在床前,原本是想着陪着兒子,等着他醒過來,然而我自己卻一直在咳嗽,根本停不下來,還沒待蕭家二老發話,蕭歸寂就拉着我往外走,我想了想,我在這兒咳嗽,的确是會打擾到蕭清安,于是就跟了蕭歸寂出去。

找了一間房間進去,蕭歸寂把我安置到一張軟榻上,卻還是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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