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裝進包袱裏,又将師傅留下的幾兩碎銀子揣在了懷中。

而唐骛受傷後,林尋意在他懷中翻出的銀票,他并未帶走,林尋意便一并揣在了。

下山的一路上,林尋意都有些憤憤,也不知為何,大抵是因為唐骛的不告而別。

唐骛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走在大街上,然後一人走至他身後,高舉了棒子,狠狠揮下……

“停——”唐骛大喝,猛一下睜開眼,場景驟變,不是在大街上,而是一間屋子。

柔絲軟帳,棉被繡枕,還有妝臺銅鏡,應是女子的閨房。

只是唐骛不解,自己不是在大街上嗎,又怎會在此處醒來。

唐骛用手臂撐着身子讓自己坐起來,腦袋一陣疼痛,伸手去摸,竟是忒大的一個包。

被人打暈了帶來此處?

唐骛瞬間便反應了過來,心想自己最近真是犯了忌諱,安生片刻都要不得。

“喲,醒得可真早。”聲音從門口傳來,唐骛一看,卻不是自己識得之人,不由警覺。

“敢問姑娘是?”唐骛拱手問道。

“花家紫芸。”

唐骛一愣。

女子盈盈一笑,晃了晃腰間的玉佩,正是花紫芸三字。

“骛哥不識我倒也說得過去,只是這名兒,骛哥不會忘了吧。”

唐骛扶額。

花紫芸何人?蜀中蜀中花家大小姐,唐骛之未婚妻。

“花姑娘……呃,紫芸姑娘劫我來此所謂何事?”唐骛不知是否是花紫芸半道打暈了自己,如此說只是為了試探。

花紫芸走近在床邊坐下,唐骛急忙從床上下來,到一邊去尋了坐位。

花紫芸瞪他一眼。

“若非是我半道劫了你,你早成階下囚了。”

唐骛不解,想到益州城中百姓态度,隐隐有些擔憂。

花紫芸繼續道:“你離家出走後,你爹帶大量唐家堡弟子外出尋你。這時楚雲樓趁虛而入,攪了你們的老巢,強占了益州,如今益州城全是楚雲樓的眼線。若非我佯裝黑衣人帶你出城到我家來,你怕是兇多吉少喲。”她說完,朝唐骛一挑眼角,一幅“本姑娘對你恩澤如山,你當如何謝之”的模樣。

唐骛聽完這話,一時有些失神。畢竟不是親眼見到,只聽信花紫芸一面之詞,實難令他相信。

“你不信?”花紫芸難以置信,“你如今不信我還能……”

“紫芸姑娘,”唐骛打斷他,“我還不知道你是如何識得我的。我們并未見過吧?”

花紫芸一怔,随即有些臉紅。

唐骛瞬間就明白了,大抵是這妹子想看看未來夫婿長啥樣,所以偷偷來尋過自己,卻并未打招呼。

看着她的模樣,唐骛又想,若是林尋意會臉紅又當是什麽模樣呢?

尋意!

唐骛突然想起自己的留信,若花紫芸說的是真的,那他定然會有危險。

不管如何,自己都應回去看一眼了。

“我爹呢?”

唐骛轉開話題,花紫芸微微一愣,道:“唐伯父帶人尋你,至今下落不明”

“嗯……那麽我三弟呢?”

“投靠了楚雲樓,如今表面上是唐家家主實際上是楚雲樓的走狗!”花紫芸憤憤道。

唐骛颔首,“多謝紫芸姑娘告知,在下這便回去查探。”

“诶……”花紫芸正想挽留,唐骛已經推門出去,花紫芸只得跟上。

唐骛見花紫芸跟上了,詢問似的看她一眼,花紫芸道:“你離開太久,情況不明。路上我可以解釋,幫你分析。”

唐骛點點頭,任由她跟着。此次前往益州只為查探消息,應當不會連累花紫芸。

再進益州,唐骛卻沒有回家的感覺,而是喬裝打扮作了回異鄉人。

街道上還是那些人,卻又不再是那些人了。

唐骛與花紫芸尋了一家客棧住下,暗中觀察益州城的局勢。

客棧人來頻繁,帶來的消息也不一樣,有說楚雲樓狼子野心妄想一吞中原的,有說唐家家門不幸,出了個叛徒兒子的,也有外地人看蜀地門派自相殘殺的,這些細碎的消息都隐含着益州易主。

唐骛憤然,花紫芸道:“看吧,我沒騙你吧。”

唐骛看他一眼,女子嫣然一笑,“骛哥,如今唐家大勢已去,你待如何?”

唐骛凜然道:“自然是尋回我爹,召集唐家弟子,殲滅楚雲樓!”

“好!”花紫芸道:“骛哥,若需我花家相助,紫芸但定當竭盡全力,助你殲敵。”

唐骛心中為他感動,卻又聽紫芸支吾道:“若如此……我希望骛哥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唐骛舒了口氣,若花紫芸真是無償幫助他,他倒是不知怎麽去報答她,如今她有請求,唐骛自然是求之不得,“芸妹但說無妨。”

花紫芸默了會,堅定道:“我希望骛哥能解除唐家與花家的婚約!”

唐骛承認,這一刻他差點笑出來,這妹子做事總是那麽順她的心意。自從花紫芸出現後,唐骛便在尋思如何與花家解除婚約,沒想到這花紫芸到自己說出來了。

花紫芸見唐骛久不做聲,心中焦急,幾欲說話。

終于,她聽到唐骛艱難的說:“好……”

花紫芸松了口氣。

但妹子哪裏知道,唐骛這麽久才作答,不是因為難以抉擇,而是在壓抑他的喜悅之情。

只是這喜悅不過是瞬間的,思及益州之事,唐骛便是焦頭爛額,一方面想去尋找父親,一方面又想去山谷提醒林尋意萬不可至唐家尋他,但又怕在上山途中兩人錯過了。

唉……

☆、第 5 章

“诶诶,大夥。你們說唐鳴好端端的當着他的唐家三少,怎麽就甘心投靠楚雲樓當個傀儡家主呢?”

唐骛與花紫芸在客棧大堂吃飯時,一個打着赤膊的粗魯漢子,朗聲問道,語氣中帶着七分不屑三分疑惑。

他所說的唐鳴正是唐骛的異母庶弟,此次楚雲樓來犯,洞開城門,不站而降的唐家堡叛徒,唐家逆子。

一讀書人打扮的接道:“哎,在下也是不明白。唐門不幸啊,生生的樣了個孽子。”

那大漢見有人附和忙看了過去,又與那人互相通了姓名,報了家世,然後便勾肩搭背一起吃酒去了。

餘下的客人又議論了好一會。

唐骛兩口扒完飯,放下筷子回屋去了。花紫芸一個女子,雖是江湖人士,但也不好獨自在桌上坐着吃,便挑了自己喜歡的幾樣菜,端回屋裏吃了。

原本江湖上這些個門派的起起落落,你争我奪與江湖也并無大的關系,但那些細小的關系卻是千絲萬縷。

便如方才那漢子一般,這世道或許誰做了好事到沒人知道,但若是誰做了離經叛道之事,保準是天下皆知。原本與自己無甚關系的事,為了證明自己一身正氣,也免不得要出來吼兩句正義之言。

真是無聊之至。

角落裏,一白色布衣,墨發只用布帶束在身後的男子低低的嘆了一聲。

這花花世界,倒也沒有那人講得那麽美好。

唐家堡內,唐家弟子沒幾個,守着門的都是楚雲樓的人。

唐家堡這般模樣,到有些名存實亡的意味。

青衣男子在一處院落徘徊良久,終于鼓足勇氣去敲門。

開門的是一位中年美婦,雙眼無光,像似廢棄了的娃娃,蒙上了灰,陰沉沉的,見到青衣男子後方有了點生氣。但只是一瞬便将臉拉了下來,沉聲問道:“方接手唐家,事務良多,你怎還有閑心到處亂逛。”

青衣男子聞此言,神色有些悲哀,欲言又止,只道:“半月未見娘親,今日得空便來看看。娘親可好。”

美婦點點頭,示意很好。又呵斥兒子不思進取,得了唐家家主之位仍十分懶散,又訓誡兒子要把握住機會,牢牢的抓好手中的權利。

唐鳴聽了只一個勁的點頭,美婦便讓他回去,然後将屋門關上了。

唐鳴一時心情沉悶,獨自拖拉着身子尋了處廢院,坐在石階上發呆。

今天是二哥失蹤的第四十三天,父親及一衆弟子失蹤的的第三十二天,楚雲樓的人來唐家“做客”的第三十天,自己當上唐家家主的第二十九天。

唐鳴在心底默默的理了一下這些數字,心頭一團亂麻。

他不明白哥哥為什麽會突然失蹤;不明白母親為何在父親帶弟子出門後還讓他告訴其他弟子父親讓他們也去尋哥哥,只留下數十位弟子守門;更不明白母親為什麽讓他開門迎接楚雲樓的“客人”;更不明白為什麽楚雲樓的“客人”有權讓他做唐家家主,并幹涉唐家的事……

他雖然年紀小,卻也不是沒腦子,一想便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不知母親為什麽要這麽?

雖然父親待他們并不好,但兒女孝順父母,妻子順從丈夫,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為什麽要背叛,為什麽要不滿?

原本今日去叨擾母親是想去詢問答案的,卻不想見到了,什麽都問不出來。

唐鳴皺緊眉頭,太陽穴突突的通,便不由自主的将膝蓋曲高,把頭埋在臂彎裏。

“你在這幹什麽?”一個冰冷卻并不陌生的聲音傳進耳朵,唐鳴擡起頭望他,随後站了起來,不答,轉身欲走。

來人正是來唐家“做客”的楚雲樓主雲莫沉。年紀輕輕,卻是在繼承父業之餘,将蜀地的殺手都集結一處,供自己使喚,壯大了楚雲樓的實力。是個長袖善舞,心機深沉的人物。

雲莫沉拽住唐鳴的胳膊,将唐鳴按在廢院的柱子上。

唐鳴吃痛的嘶了聲,雲莫沉心頭一驚忙放開了唐鳴,唐鳴瞪着眼,仇恨的盯着他。

雲莫沉一愣,忽然垂下了頭,眼神中帶着愧疚,他請求似的說:“鳴弟,我錯了。你別生氣。”

唐鳴見他這模樣,也不好生氣。這些時日的事他還沒個頭緒,萬萬不能怪錯了人。

唐鳴道了聲無妨,徑自走了。雲莫沉看着他的背影,低聲冷笑,“切,白癡。”

忽然他又朗聲道:“鳴弟,晚上來我房間吧。”

唐鳴腳步頓了頓,卻沒作答,雲莫沉繼續道:“我有你二哥的消息了。”

唐鳴沒回頭,卻是點頭了,然後擡腳步出來院子。

雲莫沉牽動嘴角,扯出一個得逞的笑。

是夜,客棧內,大家都已入眠,卻仍有間客房亮着微弱的燭光。

兩個人影投射在門上,兩人頭靠的極近,像是耳鬓厮磨的情人。

然而,屋內,唐骛與花紫芸卻是很嚴肅的讨論着事情,靠得這麽近純屬防備隔牆有耳。

“你是說,已經找到我爹了?”唐骛低聲問道。

花紫芸點點頭,“伯父在西山處召集了唐家弟子,并已與我爹及花家弟子會合,得知你的情況後,讓我們速速前去與他們會合”

唐骛正想答應,卻突然想起林尋意之事,若他不明情況突然帶着自己的玉佩造訪唐家,那定會被扣壓。

到時唐家弟子進攻唐家時,兩方交戰,又不識得林尋意,萬一出事了可怎好。

唐骛想了想,決定讓花紫芸去與唐鳴父親唐敬言會合,自己仍留在益州城內,與他們裏應外合。

花紫芸思索了一會,唐骛又與她分析了他留下的利弊。花紫芸便獨自去與唐家衆人會合,唐骛在益州城內注意楚雲樓衆的動向。

是夜,漫天星辰明明閃閃,唐骛未睡,仰躺在床上雙壁枕在腦後,看向窗外的天空。

已是夏日,晝夜溫差大,白日裏烈陽越似火球般灼熱,晚上的月亮便越如水般溫潤清涼,如同林尋意一般。

林尋意,林尋意……

唐骛默念了幾聲他的名字後,越發的煩悶,林尋意是救了他的命,卻在某一程度上也縛了他的命,偏偏那人看不清,自己也道不明。

那人哪裏好呢,不會笑,話也少,不解風情像個瓷娃娃,就是長得好了點。噫!豈止是好,這天下人又有那一個比得上尋意,比得上他的細膩,比得上他的溫柔,比得上他的……無情。

唐骛搖搖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然而一閉上眼,尋意的模樣便在他腦海中游蕩。

白衣翩翩,墨發披散,長身玉立,眉眼精致……

自诩風流的唐二少啊,就在這夏夜裏伴着蟬鳴與纏綿的月光,思念着他的心上人。

山有木兮木有枝——

☆、第 6 章

“誰——!”唐骛坐了起來,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客官,小的路過,打擾您勒。萬分抱歉。”門外那人道。

唐骛眯了眯眼,冷聲道:“快走吧。別打擾爺睡覺。”

“好嘞。”

随之是腳步聲漸行漸遠。

唐骛卻警覺起來,下床,輕聲走到黑暗處,放輕呼吸。

等待良久,方見一根細竹管從門縫中插了進來,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見一縷青煙從竹管口緩緩冒出,繼而彌漫在空氣中。

唐骛服下在林尋意處順的提神藥物,用衣袖死死捂住口鼻。

這青煙大抵冒了一個小時方才停住,唐骛腹诽,倒是挺有職業素養,也不知吹了這麽一個小時嘴巴痛不痛?

不管那人痛不痛,反正唐骛此時已是憋出了一身汗。

別人會認為是唐骛緊張害怕,然而唐骛卻是真的熱,尋思應是那藥的緣故。

當時林尋意整理東西的時候,他也就随口問了句,林尋意當然也随口答了。

唐骛那個悔呀,沒有問清楚藥效,若是那種藥,只在床上生龍活虎可就不妙了。然而他現在靈臺清明,不像是服了那種藥,又想林尋意一人住在山中,這種藥大抵也不會配,要知道他每種藥都會以身試藥,雖然效果微,但是這種藥他因不會當做提神的來用吧。

唐骛放下心來。

門稍稍動了下,随後就見門縫□□一把刀,向上一挑,門闩離開闩槽,唐骛屏住呼吸,門闩還沒落下便是一聲踹門聲,門闩飛了出去,而後又一道黑影掠入,唐骛在暗處沒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黑衣人見床上無人,四下掃了圈,在唐骛的位置停下,便再也看不見這世界的光景。

在他轉過來時,唐骛便手疾眼快的甩出顆小石子兒,爆了那人雙眼。

“阿——”一聲慘叫,整個客棧都驚動了,不少客房的燈都亮了起來。

這時一人竄了進來,與唐骛接了一掌後,便拖着同伴跳窗逃了。

唐骛追至窗前,看着兩人逃遠,沒去追。

唐骛看着自己手,笑了笑,沒想到林尋意的藥不僅僅是提神,而且還能提升內力,方才那一掌自己都不适應那突入其來的強勁力道而退了一步,想必那人也被駭住才慌亂離去。

“客……客官,方才咋……了?”小兒端着油燈站在門口,哆哆嗦嗦的問道。

拿燈照着,看見屋內的幾滴血時,哆嗦得更厲害了。

千萬莫出了人命啊。

小兒默默希望着。

而那些居住的江湖人士膽大,只問他大晚上的,做啥子。

唐骛笑說,來了兩毛賊,被打跑了。

如此說法,顯然是為了大事化小,衆人也識趣的散了。

小二問要不要打掃,唐骛點了點頭。

小二進門後,順手把門關上,“二少。”小二向他行一禮,後道:“看來楚雲樓已經盯上你了。”

唐骛點點頭。

唐家在益州這麽多年,勢力可謂根深蒂固,可不是楚雲樓一來便能拔出幹淨的。再加上唐家的兒子都私下記名一份産業,這客棧便是他私下管理的産業,除他與他爹之外無人知曉,這些天他一直深居簡出,卻不想還是被發現了。

“老爺子帶人傳話來了,若是二少被敵人發現,立刻前去與他們會合。”

唐骛沉默。他原是為了林尋意留下,而如今卻是只能在城內和楚雲樓的人兜轉了。

他才不相信楚雲樓發現他後,只派出兩個殺手來暗殺,若是真心想殺他,帶着一大群人正大光明的來殺他都可以,明面上的益州,早已是楚雲樓的天下。

然而他卻沒有這麽做,原本他還疑惑,小二這一說,唐骛也是立刻明白了。

這是在用他做餌料。

“呵,玩本少爺。你還嫩點兒。”

林尋意在客棧也被那聲慘叫驚醒,随衆人至門口,瞧見唐骛時也微微驚訝。

他原以為唐骛早已離開益州。

初至益州城內時,林尋意沒急着去訪唐骛,倒是先尋了間客棧住下,沒想到竟聽聞唐家被楚雲樓占領,林尋意倒是不太在意,反正他下山原是為了游歷紅塵,這些江湖紛争原與他無關。

只是見到唐骛時,他還是微微興奮了一下,在陌生的時間,突然遇見認識的人,的确讓人開心。

本是想與他打招呼的,但思及唐家那一堆破事他便默默的回房了。他不願牽扯到這些紛争。

“明日啓程。”林尋意下定決心。

林尋意一路向西,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見了他都紛紛側目回頭,這讓林尋意十分不自在,便尋了處人少的路走,雖然需要登山下坡,但避開人群,這讓林尋意好受多了。

只是,林尋意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還是遇上了人群,一處幹燥的山谷,一群服裝各異的江湖人士。看到林尋意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時,都紛紛為他側目。

不過這時,卻不是因為林尋意的相貌,而是林尋意吓到他們了。

試想一下,深山野嶺,野獸出沒,突然從中出現一個衣衫褴褛,滿臉污垢,蓬頭散發的人,你是什麽感覺。

(媽媽咪呀,不是遇到野人了吧。)

而無巧不成書,這些人正是唐門集聚的弟子,這時見來人,自然是疑心重重,不會是探子吧。

不過這人見了他們卻只是打了聲招呼,便至一邊自顧自整理起來。

有人去通知唐老爺子,老爺子正在與花家家主以及各位花家唐門核心任務議事,花紫芸正好在,也是最雞肋的一個,便被打發了出來。

花紫芸出來時,林尋意也正好将臉上的污垢擦淨,在劃傷的地方抹上了藥。

花紫芸走近,林尋意看着他,花紫芸微微失神。

(天辣,好帥)

不會是山間的妖媚吧,花紫芸大量着林尋意。

看見林尋意臉上的傷痕,又很是憐惜。

“你是誰啊?”花紫芸問道。

林尋意淡淡答道:“山野大夫。”

花紫芸微微颔首,想想又問:“你怎麽回來這裏?”

“采藥。”

花紫芸見他并不像撒謊,但也不能放松警惕,若是楚雲樓的探子,他們可就危險了。

“那正好。我們這裏不少人被蟲子咬傷了,大夫你幫忙看看吧。”花紫芸請求得直接,林尋意答應得也直接。

花紫芸回複了唐老爺子後,便給了林尋意一點物資,供他在林間生活。

林尋意守信,不僅是治好這些人的傷,而且還在這周圍撒上了驅蟲的藥物,讓這的百多人夜宿也安心了許多。

不過這卻愁了花紫芸,他們未動,這人便不能離開,看人家迅速的治好了這些小傷,又絕了後患,花紫芸真不知道如何留他。

“林大夫,我們有一個兄弟受了重傷正在往這趕,您多留幾天,救救他吧。”林尋意前來辭行,花紫芸随口編了個借口。

好在林尋意也不多問,花紫芸為成就感而高興時,也很愧疚,怎麽能把他當成探子對待呢?哎!

林尋意很郁悶,自己怎麽就撞人堆裏了?明明是為了避開人群的。

而且那個女人總是用各種借口搪塞他,當他不知道嗎?

這些是什麽人?唐門?林尋意一推,也是合情合理。再一想,便覺得那個老爺子倒也與唐骛又幾分像似。

唐骛,這人當是除了師傅外,他在這世上認識的第一個人吧。

林尋意仰躺在花紫芸給他的草甸上,細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山谷中生活的二十年,驀然發現,除了唐骛在的那些日子,都單調得近乎蒼白。

☆、第 7 章

“不過煉藥也很有趣。”林尋意這般安慰自己。

“林大夫,這裏的藥草沒了。我陪你去找些來吧。”花紫芸在營地的另一頭大聲喊林尋意。

林尋意走過去,花紫芸帶着他上山,盛夏的山間涼快,但蚊蟲也多,花紫芸一邊開路一邊攆蚊蟲,那嗡嗡的聲響,鬧得她煩,這一路走來她叫苦不疊。

而林尋意這邊呢,什麽事沒有,那些蚊子也不近他的身。

花紫芸納悶,問:“林大夫,你怎麽什麽事都沒有?”

林尋意道:“它們喜歡你。”

……

這林大夫是在開玩笑嗎?但為什麽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林大夫我是認真在問。”

林尋意莫明其妙的撇她一眼。

那眼神直白的告訴了她:我沒開玩笑。

“哎!林大夫你不知道什麽叫喜歡吧。”花紫芸無奈道。

“它們就是喜歡你身上的味道。”林尋意強調道。

花紫芸一愣,牽着衣袖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香香的沒什麽問題啊。

“不臭啊!”

“……”林尋意有些脫節,完全不知道花紫芸在說什麽。

無奈之下,只得回到問題最初。

林尋意将一根黑色的草莖遞給花紫芸,“揉碎了抹在□□的皮膚上。驅蚊的。”

花紫芸大喜,接過來迅速揉碎,但抹在臉上時,卻是一陣幹嘔。

“好臭!”

林尋意看着她,十分無奈,“花……紫芸姑娘你先回去吧。”

花紫芸毅然道,“林大夫都沒是,我怎麽能回去呢。沒事,江湖兒女嘛。不怕的。”

林尋意不做聲了。

兩人這個季節在林間找藥,收獲頗豐。正回程時,林尋意拉住花紫芸,神色凝重。

“怎麽了?”

“有人。”林尋小聲說,并示意花紫芸仔細聽。

林間窸窸窣窣,像是樹枝曳動的聲音,然而卻更急促。

這時一個黑影竄出,花紫芸略微向前一步,将不會武功的林尋意擋在身後。

然而林尋意卻繞到了前面,凝視着那黑影,對花紫芸道:“你快跑吧。”

花紫芸一愣,大為感動,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把林尋意當朋友了。

“徒弟!”

忽聽那人這般叫了聲,花紫芸一愣,認識的?

轉頭看林尋意卻沒了身影,再回頭一看,林尋意已經和那黑影抱在一起了。

花紫芸風中淩亂了。

“師傅!”林尋意依舊面無表情,但語氣卻難得的又起伏。

那人一身黑色的破布衣衫,頭發亂糟糟的不少都擰成一團,裏面還有些碎葉子。而臉上眉毛胡子也是這般。

若要形容到真只有一個髒字了。

花紫芸是不願意相信的,這麽個人竟然是林尋意的師傅。簡直實在開玩笑啊湊。

兩人抱過了,那人看向花紫芸,目光陰冷。花紫芸不禁一顫。

那人卻是哈哈大笑,“徒弟啊,哪裏找的這麽标準的姑娘啊。”

花紫芸一聽,正想發作,卻聽林尋意道:“這位是花紫芸姑娘,我的朋友,她讓我給她的朋友治病,我們現在是出來找藥的。”

師傅一聽露出失望的表情。

花紫芸卻微微一笑,道:“前輩相比是趕路遇上了我們,一路風塵不如去營地休憩如何。”

師傅一聽,也沒有拒絕,跟着花紫芸與林尋意一道回去了。

花紫芸一回去就向唐敬言與花老爺子說這事,正逢唐骛前來會合,聽林尋意在此也是一驚,随即大喜。

兩方互相問了如何相識,唐敬言心道辛好未曾虧待這林尋意,否這就是忘恩負義了。

而林尋意這邊,尋了處帳篷,給師傅洗澡,這一身的泥灰,也是廢了兩大桶水來洗。洗好之後,倒也是風神俊朗的人。

師傅看着林尋意,微微一嘆:“你都這麽大了。什麽時候出的山?”

“前一月。”

“出來做什麽?”

林尋意一怔,沒有回答。

“喜歡上這花花世界了。”

林尋意依舊沉默。

師傅卻是一拍桌子,橫眉倒豎,“混賬!”

林尋意低頭不語,師傅道:“随我回去。”

林尋意點點頭。

這時門外有人喚了聲尋意,林尋意一怔,是唐骛的聲音。

師傅示意他出去。

林尋意便挑簾出去。

唐骛見了林尋意便是一個熊抱,林尋意微愣,随即回抱了回去,反正都要走了,抱抱也沒關系。

随後,唐骛放開林尋意,卻沒什麽話了,兩人互相看着,唐骛忽的一笑,“你不一樣了。”

“嗯?”

“感情。”唐骛摸了摸他的眉心,“一月前你像個瓷娃娃,現在卻已經有感情了。”

林尋意沉默,感情嗎?

“沒懂。”

唐骛又是哈哈一笑,“你是怎麽養出來的。”

“師傅養出來的。”林尋意一本正經的回答。

唐骛倒是偏偏頭,問:“我爹想見見你師傅。”

“你爹?”

“你不知道?”

“……”

唐骛又是一陣笑他覺得林尋意實在太好笑了。可惜他怎麽不會笑呢?

唐骛用手戳了戳林尋意的臉,林尋意的嘴角抽了抽,拍開唐骛的手,“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尋意冷眼,唐骛瘋了。

唐骛逗了林尋意一陣,他才把話轉向正題,向林尋意交代了一下唐家的情況,林尋意弄明白後,唐骛道:“我爹請你過去呢。”

林尋意點點頭,“待會我和師傅一道過去。”

唐骛笑着說:“那我等你吧。”

“嗯。”

兩人這話還沒說完,這師傅便出來了。

這方花紫芸出來一見着便叫了一聲,繞着師傅轉兩圈,向林尋意問道:“這誰啊?”

“師傅。”

花紫芸啧啧兩聲,師傅胡子一翹,說:“小丫頭咋咋呼呼的也不怕嫁不出去。 ”

花紫芸哼哼兩聲,說:“我就是一個糟老頭怎麽可能養出林大夫這般的玉人,原來你也不賴嘛。”

林尋意汗顏。

這兩人也不知怎麽的,回來的一路林尋意也沒多作引薦就自來熟了。

唐骛笑,問道:“不知老先生怎麽稱呼。”

“你就叫他糟老頭好了。”花紫芸搶着說:“你不會喜歡叫他名字的。”

師傅哼唧一聲,林尋意尴尬道:“師傅就叫師傅。”

唐骛:“額……老先生請,家父想見見你和尋意。”

“你和我徒弟很熟?”師傅問。

唐骛一怔,答:“尋意對我有救命之恩。”

師傅點點頭,唐骛帶人去主帳篷。

帳篷裏已經擺好了酒菜,只是在山中,并不豐盛,裏面坐着唐家和花家的兩位老爺子,見人來了,唐敬言起身相迎,“這位便是林大夫吧?”唐骛點點頭。

唐敬言抱拳一拜,“多謝林大夫救犬子一命。不想林大夫這麽年輕,真是年輕有為啊。”

“怎?”插話的是師傅,“我徒弟來了這般麽些天,你們都沒見見?”

唐敬言一怔,微微尴尬,這最先是吧林尋意當探子對待,見是見了,不過卻不是這般見的。

唐敬言不言,師傅只是冷笑兩聲,又道:“徒弟,坐下吃飯,吃完我們就回去了。”

“哦。”林尋意果真和師傅一道落座了。

其他四人被晾在一邊,倒是花老爺子招呼了一聲,笑着說:“先生真性情,還愣着幹什麽,坐啊。”

六人坐下吃飯,都是各懷心事。

其中唐骛最明顯,失落都寫在臉上了。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他要走了!

唐骛看林尋意,依舊是那副表情,什麽都無所謂。

唐骛率先吃完飯,放下碗筷交代幾聲便吃去了。

已近黃昏,夕陽殘照,晚風習習。

唐骛在林見漫無目的的走着,他很着急,他不想林尋意離開,他……他很想找個理由讓他留下來。

留下來,為什麽要留下來?唐骛覺得很奇怪,方才見到林尋意他很開心,控制不住的開心,情不自禁的想抱他,特別想告訴他一些話,但是他抱了,那些話卻沒說,他覺得以後有的是機會,但現在他卻要走了,還是會那個竹屋嗎?如果不是呢?

唐骛無處發洩一拳捶在樹上,樹葉紛紛飄落,身子還有蟲子落在他的鼻梁上,唐骛揪着那蟲,一捏,兩頭彪出綠漿,軟塌塌的挂在唐骛手指上,挂了。

☆、第 8 章

“你不高興。”有人道。

唐骛回頭,正是那一身白布衣,泠泠如白玉般清冷的人。

唐骛握拳,喘了口氣,“沒事,最近煩心事比較多。”

“嗯。”林尋意牽起他的手,掏出一個小瓷盒,打開了給唐骛的手上藥。方才那一拳打在樹上,骨節處都破皮了。

藥膏很冷,那人手指卻是溫熱的,一點一點的可以暖進心裏。

或許這是那一月朝夕相處養出來的感情吧。

唐骛這般想。

“你要回竹屋嗎?”唐骛問道。

林尋意抹完了藥,收起藥盒。

他說:“不。我要回江南本家。”

唐骛皺眉,随即又放心道:“也好。如今西南勢力混雜,內亂不斷。江南那邊倒也平靜,你過去也好。”

“師傅也是這般說的。”林尋意說:“我來原是想向你道別的。諾,這是你給我的玉佩,我也沒用,還你。還有這些銀票,你拿着吧。”

說着林尋意将這些東西都還了他,轉身走了。

唐骛接過東西,撰在手裏。

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很想去抓住他,告訴他,他……

他不想他走。

雖然唐家內亂,楚雲攪局,但唐骛還是有把握保護林尋意的。

這般想着,就向前跨了一步,兩步,直至抓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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