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啓夏無法在這天集中精力學習。

同學都在講姜瑤瑤的事。總有人過來，先看一眼他，知道不能打擾學神，又轉而去問別人：“姜瑤瑤呢？還真不見了？”

周圍人不厭其煩：“是啊，翹課了。”

接下來對方就會頻頻發問：

“诶？姜瑤瑤真的翹課？”

“百年難遇！”

“她說了為什麽走嗎？”

周圍人便會壓低聲音：“要找啓夏借九千萬，借不到，就跑了……”

一整個上午，大家都在用同情的目光看學神，但又不敢多問他什麽。

否則，影響學神學習，會被挨揍。

這些目光無可回避，啓夏開始習慣性的單手支頤，擋住一張苦臉，心想自己究竟是惹了個什麽樣的奇怪官司。

到了下午，學校論壇和小明城論壇都先後爆料姜瑤瑤的事，又拱到了熱搜，班主任何清風在課間召開了一次緊急班會。

何清風說：“姜瑤瑤的事情，大家不要亂傳、不要多嘴。校方已經知道這件事情，警方介入，比較嚴重。我們要顧及學校的聲譽。”

他多看了啓夏幾眼，心想雖然姜瑤瑤坐他背後，但那位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估計不會惹到什麽麻煩。

啓夏擡眸和班主任對視，微點了頭，低頭拿出自己作業本，就看到手機頻頻跳出消息。

【王而已：夏哥！！我親哥！！我在局子裏碰見嫂子！】

【王而已拍了拍“啓夏”。】

【王而已：我親夏哥！大家都覺得嫂子盜墓，連她媽媽都不信嫂子。怎麽救她，急，在線等！】

男生手指在屏幕上停了片刻。

【啓夏：跟你說了，不要叫她嫂子。】

【啓夏：你倒是說說，你怎麽又進局子了？】

【王而已：感動涕零，夏哥果真沒有見色忘友！還知道先關心兄弟！！我沒事，網警那邊請我來處理一個黑客案件。我就碰見我姜女由又子了。】

【王而已：不要管我了，快點救我女由又子啊啊啊！】

啓夏琢磨了半天才看出來這個“女由又子”是個“嫂”字，嘴角向下一壓，還沒來得及再次反對，王而已直接撥過來一個視頻。

耳機塞上，他見到拍攝者站在警局走廊，标着“物證室”的屋子半開門，一個中年婦女立在門口，門內清晰傳來女孩子的說話聲。

鏡頭再次移動，可以看到姜瑤瑤俏麗的側臉，她神情冷淡，話語沉着，似乎不太操心自己做的事情。

王斌不太敢再把鏡頭湊上前去。他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小聲說：“夏哥，姜瑤瑤她媽不信她，警察也不信她。但是你是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她連欠人九千萬的事情都能大方承認，還能在偷古董這事兒上騙人？”

啓夏默然，一雙眸子像淬了寒冰。

王斌聲音很急：“我親夏哥。本來姜瑤瑤帶到物證室，能一個個說出來古董的樣子，我覺得她就能被放了。結果警察說，她準備得這麽充分，有可能是蓄意犯罪。哥，你知道蓄意犯罪能有什麽後果嗎？”

啓夏當然知道，對于這種事情，他也是最近才有些了解。

沒等他發話，王斌和他說：“我夏哥。你智商9999的大腦再轉不起來，以後你就變鳏夫了啊啊啊！”

啓夏真不想搭理他了。

但另一邊，他又在心裏思忖：雖然後桌這兩天古怪得狠，但她一直把什麽大義和規矩挂在嘴邊，不大像做出騙警察的事。

眼前浮現出姜瑤瑤的模樣，姣好的身材，純潔的臉……如果她做了錯事，又被人發現，大概會對警察一五一十承認，然後，像個矜貴的太太一樣，挺胸擡頭地進了牢獄。

發現自己居然在想姜瑤瑤的模樣，啓夏身子一震，不敢擡頭看班主任那信任的目光。

斌知道他夏哥終于想通了：“夏哥，你快給我想，這事兒你要解決了，嫂子一定會對你愛得如膠似漆！！”

啓夏：“……你TM不要再叫她嫂子，也不要讓她知道我和你通視頻！”

姜瑤瑤是在當晚回到學校的。彼時夜幕初上，夏日和風微醺，輕柔吹向校園，紅磚牆下靜谧無聲，每個班都在上晚自習。

警察放了她，陶明被她用半是威逼半是誘哄的口吻“趕回”醫院。她一直道着“你真不老實，明明我自己就可以”這樣的句子，讓陶明好生郁悶。

至于王斌……她一邊回宿舍沐浴，洗去一身污垢泥土，一邊覺得很是奇特。

那人冷白皮，桃花眼，一米八左右的身材，按說是個很打眼的，會很容易惹小姑娘注意的，但姜之瑤在記憶裏翻檢，從未找到他的影子。

王斌說是自己同學。

太奇怪了，如果自己班上有這個同學，她怎麽可能注意不到？她祖奶奶姜瑤瑤閱美男無數，太知道如何從人群中記下其中那些長得好看的男孩子了……

好，就算這是個陌生人，但他何故能在危難之際救自己于水火，說那麽一句“尚早”，有辦法可以證明她的清白，提了“筆跡鑒定”那幾個字？

離別前，這叫做王斌的小孩還抓住姜瑤瑤沾滿泥土的袖子，全然不嫌棄祖奶奶她髒，小聲在她耳邊說：“珍惜眼前人。”

什麽是眼前人？

從衛生間走出來，思來想去，姜之瑤翻了翻自己随身帶的包，拿出下午剛買的小香爐，插上幾根香點燃，對着青碧山的方向站着拜了一拜。

她朗聲說道：“姜之瑤感謝列位好友庇佑，能護我周全。”

“姜某以前安于現狀，不太知道這後世科技。定是你們想到了‘筆跡鑒定’這個方式，托靈力于王某，救我一難。”

香灰燃盡。姜之瑤屹立凝視，嘴角又泛起一抹微笑。

“不過，你們也是害怕我受欺負，之後會折騰你們警察局的後代吧。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珍惜你們這些眼前人，不會有過分之舉。除非那些非常欠教育的，我才會收拾收拾……就算如此，也是為了你們後代好。”

“對了……既然我已成為活人，你們也不用成天三步兩步叩頭跟着我了，都忙自己的事吧。”

一通話說完，姜之瑤認為自己做得很是妥當了。

單苗和李茹手拉手回宿舍，走到走廊時，就聞到一股香灰味，鑰匙打開宿舍門，正聽到舍友說什麽“三步兩步叩頭”。

倆人紛紛吓了一跳，慌裏慌張地對視。

這罪犯怎麽就好端端地回來了？

李茹先恢複了神智，有些尴尬地開口：“瑤瑤，你沒事兒了？”

姜瑤瑤把小香爐從地上撿起來，擱到桌面上，神色冷淡地說：“是啊，怎麽？”

她今天很累，拼家具、挖墓、進警局、焚香沐浴，不大有心情應付這些毛頭小娃。穿了一身睡衣，打開手機，玩起對對碰。

李茹走到她身旁，瞧着姜瑤瑤被手铐勒出紅印子的手腕，小鹿一樣的眼珠子哐當轉了又轉。

“你是無辜的嗎？我看學校論壇說，你人贓并獲，其實你是被冤枉的，對吧？這樣警察才放了你。”

姜之瑤：……我這檔子事兒，怎麽又被人捅到學校論壇去了。

她漫不經心地玩游戲：“沒……警察不算完全對我放心。”誠實還是要有的。

“那些古董就是我的東西，上面還有我的刻印和題字，我現寫了同樣的字，交給警察去做筆跡鑒定。這将作為重要判斷證據。在鑒定結果出來之前，警察對我保留監管，但允許我上學。”

李茹噎住了。

姜之瑤瞟了一眼李茹的表情，很想笑，她那表情跟陶明和劉亮程一模一樣。

李茹爬到床上，給她的同桌何蓮蓮發微信。

【小小小茹：蓮蓮，好可怕！0V0我要哭了。】

【L：怎麽了？】

【小小小茹：姜瑤瑤回來了……而且，她太奇葩了。】

【L：？】

【小小小茹：你也看到那些古董的照片了，根本就不是現代的東西。姜瑤瑤申請筆跡鑒定，因為古董上面有題字。她說那些都是自己寫的。】

【小小小茹：她這麽異想天開，我都害怕死了。她還在宿舍燒香。我覺得她很不正常，我想換宿舍。0V0】

【L：啊？真的啊。但我相信瑤瑤，她那麽可憐，怎麽會騙人呢？】

【小小小茹：嘤……還是蓮蓮你善良，都這樣了，你還信她。你不能總這樣，以後被人欺負可怎麽辦？】

【L：我不會被人欺負噠，我不是還有你嗎？^ - ^】

第二天，祖奶奶睡了好大一通懶覺。活了那麽大歲數，死了那麽多年，沒理由不好好善待自己這副身子。

起床後，她精神很好，想着自己還算年輕，之前那堕馬髻多少有些違和，于是綁了個雙丫髻，穿了長襯衫長裙走出宿舍門。

她盤算起現在能做的事：姜寧那邊正在拼家具，用不上自己；筆跡鑒定的結果還要等15天，在此之前，那些古董都不能歸自己所有。

昨天一天實在勞累，不想出去逛街了。

不如在教室裏呆一天好了，聽聽他們這些現代的奇淫技巧，也是可以。

姜之瑤走進教室時，大課間的鈴聲響過沒幾分鐘。一整個屋子的人都紛紛擡起頭，瞧着這個前天遲到、昨天翹課、今天又遲到的人。

她今天發型奇特，但無比美顏。兩個靈動的發辮，襯得膚白貌美，小巧的鼻子可稱晶瑩。走起路來時，步态婀娜，顧盼生姿，但骨子裏仍有些恭正嚴謹的模樣。

祖奶奶她同桌是個心直口快的女生，看着姜瑤瑤這副模樣，憋不住了：“你回來啦？昨天你上熱搜了，今天早晨，匿名樓主*001又發帖子了，她說你要給古董做筆跡鑒定。”

她一肚子問題，而且還想笑，但又不覺得能對着這樣的美人兒笑，否則那叫做對美色不敬。

“對不起瑤瑤，我以為是真的。你肯定是有別的方法吧，不可能做這麽蠢的事吧！”

周圍其他人三三兩兩地附和着笑起來。

姜之瑤路過啓夏的桌子，學神他盯着自己的課本，完全沒有理會這邊。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心裏罵了兩句“狗男人，這麽大動靜，也不走神”，而後坐下來，挑起一道眉，朗聲道：“沒錯啊，我是要做筆跡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