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清

許謹修和夫人不歡而散。

他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他這回真的可能和何秋白分開很久。可能并不是那次去上京一樣一下子分開兩個月,但是聚少離多是肯定·的了。

而這并不是他的本意。至少他選擇一個近的書院并不是為了這個。他只是想要這樣一直看着何秋白而已。而且,何秋白就是一個傻子,如果沒有他了,何秋白要怎麽樣呢?沒有辦法想象,所以他就不想象。

他的心裏彌漫着無奈憤怒還有無法宣洩的壓抑。

明明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嗎?

可是在面對何秋白的問題,他還是無法決斷。

只能一次次服從。

許謹修真是厭惡死了這樣無力的自己。

他想要一個人,這麽難嗎?

還有三天他就要動身離開許府前往煥旸書院。他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基本上沒有什麽要他動手的。

許謹修不大高興。明明是大好的前途就在腳下,但是他的眼睛始終是蔭翳的。只有看到何秋白的時候才會好轉。

這兩天他一直在畫何秋白。

其實他一直都有畫何秋白的習慣,但是總是很難畫好,所以那些畫都給他扔了。他的畫并不是大筆揮灑,雖然他也會,他用工筆細細描摹何秋白的面容。這筆是他珍藏的,有一次在逛文房四寶的時候,他看到這樣的小筆。彼時他正在為如何畫何秋白苦惱。

他一點都不喜歡傳統的人物畫法,雖然得其神韻,但是失之真實。好吧,其實他是這麽畫一點都沒有何秋白的感覺。他的夫子猶擅畫藝,聽說他畫何秋白,大罵了他。

“我觀你那小厮沒有什麽神智!此等如何入畫?縱使畫了,也是木偶泥人,有何作用?!”

他連模特都沒有找好,因此被狠狠罵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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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卻是不甘心的。

憑什麽就不能畫何秋白了?!

于是他去了文房四寶的店,找了好久,找到這只筆,這支筆最開始還是給賬房先生用來記賬的,可寫蠅頭大小的字。他卻是拿來畫畫。

他用畫花鳥的方式來畫何秋白。很現實,就是那雙眼,黑亮清明的眼,最是難畫。

即使如此,還是很好。他很喜歡這樣奇怪的畫法畫出的何秋白。他知道,拿給夫子肯定會被說:“有形無神,下品。”但是,他就是要那份形,但是這樣就好。沒有人知道何秋白的神,就讓他一直放在心底,不讓給任何人。

那個時候,許謹修不知道這種畫法一直都有,但是流傳的程度相當低。但是後來的許謹修把他的畫法傳了下來。

即使許謹修傳了出來,但是用這種畫法畫出的人物像還是很少。因為這種畫都太私人,真正的畫師是絕對絕對不會把畫像傳出來的。

這種私人畫,要麽就是在臨死前燒掉,要麽就是作為陪葬品。因為這些畫不是畫給別人看的。

那是在用心地描摹心中的人。

但許謹修就是傳了出來,

因為,他不想有後來的人和他一樣,想畫心中的那個人的時候,還要去親自摸索。

于是,後來許謹修的人物畫一直成謎。

許謹修拿了好幾卷自己畫的最滿意的,剩下的畫稿就直接全都燒了。

他不覺得這些廢稿有什麽用,但是清風燒的很心疼。這些全都是錢啊。

這兩天,他一直和何秋白朝夕相處。

但是無論怎麽抗拒,離別的時候還是來了。

何秋白甚至不能走出院子。

等到許謹修坐上馬車掀開車簾回眸望過去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看到何秋白的身影。只有夫人在道上抹淚。

他心裏不由傷別。

放下簾子,看到車內挂着一個小瓷花瓶,雪白雪白的,一條柳條在上面插着,那一抹綠色在雪白的映照之下格外明顯。

家人折斷門前柳,還憶王孫歸不歸。

明明還沒有離開,即已有了回去的欲望了。

許謹修以手捂臉,擋住眼中的熱流。

另一邊,夫人直到看不見馬車,也看不到塵土飛揚,才收起視線。轉身走進府中。她的身邊只有一二個小婢,跟着她一路走回後院,但是她的腳步不停,越過她的院子來到了最偏辟的許謹修的小院。

這個小院現在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何秋白。

許謹修以為何秋白自然會有他的姆媽配人照顧,但是他絕對不會想到,夫人對于何秋白的忍耐也到了極點。

何秋白很乖地坐在屋子裏。

他知道這個屋子少了很多東西,但是他知道許謹修會回來的。所以,很安靜地等着。只有過了十天、二十天,他才會意識到,許謹修真的不在了。

門被打開,夫人走了進來。

何秋白沒有動作,就坐在屋子裏靠近許謹修的書桌的小凳子上,擡起眼看夫人。

他經常坐在這裏,這裏靠着許謹修,許謹修在學習苦讀,他就靠着許謹修。

夫人已經好幾年沒有看見何秋白了。當天在假山之後,何秋白的身影就在那軒窗之後,并沒有看到何秋白的模樣。因此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何秋白長大的樣子。

所以看見的時候确實是感嘆着孩子長得真是漂亮。烏黑的頭發,雪白瑩潤的皮膚,圓圓亮亮的眼睛,都是很招人喜歡。就是那雙眼睛,□□靜,太平淡了。

夫人沒有見過何秋白看許謹修的樣子,整雙眸子都像是點亮了燈火一樣,波光蕩漾而又清明。她只是心裏的暗火看到這樣粉雕玉琢的孩子就消失掉了一大半。

她有些懷疑,她來找何秋白合适嗎?是不是應該直接跟許謹修說?

但是許謹修自己也還是一個孩子。還沒有加冠,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嗎?而他和何秋白,又是不是只是一個玩笑?

随後,她打消了自己的顧慮。

那樣的親昵,不會是玩笑。

她看向何秋白的眼神柔和一點,最後還是悄悄修改了自己的決定。

還是先分開吧。

反正現在已經分開了。

不過是更加徹底一些而已。

她說:“來人,把何公子給我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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