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早

怎麽忽然成了這樣了?

許謹修想着。

他和何秋白的關系自從那一吻之後就更加微妙。他很難說明什麽,也很難解釋什麽。無法不承認的就是,他确實是在動搖。

至少,現在,他想象不到他未來妻子會是什麽樣的。

真是……可怕啊。

他把目光放回手中的書。

不再看何秋白。

如果這個吻只是帶給許謹修動搖的話,那麽對于何秋白的改變堪稱明顯。好像是随着春天的到來,他一下子就像是那些花樹,灼灼地開滿一樹繁花。可能這麽說還是不恰當,可他欣欣然地樣子确實是讓許謹修只能想到這個。

忽見陌上繁花開,一眼入心成碧血。

也許只是他的錯覺,也許只是他的妄想,當寫下這一句詩好像是聽到他心底的嘆息和滿足。

許謹修,你還記得那年春天,你回到小院,看見那個坐在水邊朝着你笑得少年嗎?

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要給他寫一首詩嗎?

他未曾想到,當年的妄語今日終于寫出來了。偏偏只得半句。

何秋白很是喜歡他這半句詩,雖然許謹修一點都沒有說是寫給他的。雖然他也不是很懂得這首詩的意思。但是他就是喜歡。

他喜不自勝地拿着詩稿,對着許謹修說:“你送我吧。”

許謹修自然應下了。他居然覺得有些臉熱。也許是從來都沒有寫過這種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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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怪的是,許謹修很想把這首詩的下聯也寫出來,但是本來就是随筆所成,下聯哪有這麽容易到來?

許謹修苦思了幾日也就放開了。

除了寫詩,許謹修還有止不住的沖動,想要給何秋白作畫。可惜的是,他手頭并沒有作畫的工具。對,他的筆紙硯墨都是只是為了寫字而并沒有作畫的。那些專門的工筆也不知道都去了哪裏。就算是他想要畫,也畫不出來。

于是,他只能嘆息放下,而音律,一向不是他所擅長的。因此,想來想去,也只能就此作罷。但是心中卻微微有些不甘心。

至于不甘心什麽,許謹修是不敢深思的。

如此,春天就過去了。

萬物生長的夏天來臨了。許謹修的那些稻苗也到了最重要的關頭了。許謹修每天侍候這些小家夥,也真的是累得不行。偏偏他不過三日就要上一次山掃墓,于是他就是消瘦了一些。何秋白倒是心疼。但是許謹修是不給他動手的。

等到炎熱慢慢褪去,許謹修的稻田一點點地變黃,那些稻穗慢慢都彎下了腰。許謹修滿意地看着他的稻田。說起來,他覺得作為耕夫是真的辛苦,每年就在田畝之間忙活,偏偏老天也不見得給什麽面子。

他今年還是好的,風調雨順,養的不錯。

阿奴說,也就是這個時候最容易發生田宅。什麽幹旱、洪水甚至還是冰雹霜降,都能夠讓一整年的忙活付諸流水,然後明年過着緊巴巴的日子。假如只是過的緊巴巴那猶可謂之幸運了。更多的農夫是不得不賣女賣兒,以過的明日。

阿奴就是這樣被賣到許府的。

許謹修聽聞了這些也無話可說。他自信他的父親是一個好官,從來都沒有剝削下面的人。然而如果真的就是這樣的大災之年又能夠怎麽樣?

但是他現在也沒有辦法再幫助更多的人。

除非他能夠出仕。

也許真的就是老天不助此方百姓。

阿奴最怕的事情發生了。

如果是大旱,他們還可以去山裏挑水來,緩解一下。如果是大澇,他還能等到不下雨試着挖渠排水。這兩項可能使他減産,但是還有收成。

悲傷的是,這是冰雹。

他們只能坐在屋檐裏,聽着外面的冰雹大顆大顆地落下。他們三人剛剛開始的時候都在門邊,看着遠方濃重的烏雲,一層層地堆疊,然後就是噼裏啪啦的聲音。

風聲漸漸變大,他們不得不關上了門,因為已經有冰雹要打進來了。他們把門關上之後,冰雹的聲音變小了,但是卻更加鮮明。

許謹修靜靜地聽了半晌,指着從之前從門裏摔進來的冰雹,問阿奴:“地裏的莊稼還能活嗎?”

阿奴搖搖頭。說:“太大了。我們最怕的就是冰雹。人都能砸死,何況地裏嬌嫩的莊稼。”

許謹修便轉身進了書房。

他也看不下書,就開始練字。

可他蘸好了墨水,提筆之時卻頓了頓。然後重重地寫下了“民生艱難”四個大字。

何秋白就在他的身邊看着他。

寫完四字,許謹修就好像是沒有什麽精力了一樣,他放下筆,仰倒在座上。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

何秋白就在他的身邊,仔仔細細地瞅着這四個字,他不是特別聰明的人,但是這四個字明明白白的昭示許謹修的意思。

“秋白。”許謹修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低沉而像是泉水在山道上緩緩流淌。何秋白看向他。

“你想知道我離家三年都去做了什麽嗎?”

何秋白的眼睛頓時閃亮,眼巴巴地看着許謹修。就差把“想知道”這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許謹修看着他這個模樣,微微一笑,把他攬了過來,抱在膝上,低聲講述起他這三年的經歷。

故事還沒有講完,冰雹已經停了。許謹修便停下話頭,帶着何秋白以及阿奴出門。

地上堆了一層的小冰雹,而他走過去,踩在那些冰雹上,吱嘎吱嘎。

走到他的小稻田,果然,這裏已經沒有還能夠挺直莖葉的稻谷了。明明都已經半黃了,準備能夠收割了,但是已經倒伏了。

阿奴蹲了下來,查看那些稻子,他走過幾株,臉上的神色悲戚但是并不驚訝,他說:“都不行了。”

許謹修緊緊攥着拳頭。低垂着臉。

何秋白張張口,想安慰一下他,但是卻并不知道從哪裏安慰起。他也是心疼這些稻谷的。他明明就是這個過程中出力最少的人,但是看着這些稻谷,都有些悲憤。

更何況許謹修。

更何況,那些在土地裏忙活了一整年的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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