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隐情
婷婷走到山崖邊,俯眺谷底,道:“這崖谷還挺深。”
白起劍眉深皺,雙眼注視着婷婷,道:“你現在知道危險了?我真後悔方才沒與你一道跳下去!”
婷婷爽朗一笑,道:“比起華山的山勢,這崖谷算不得危險。不過,你方才若與我一道跳下去,我一邊拉着大王,一邊又挽着你,那是斷斷騰飛不能的,我們三個只得一塊兒落到谷底去。你留在了崖頂,才是真正協助了我呀。”
白起握緊婷婷纖手,道:“你離我遠了,我心裏就不踏實。”
婷婷笑道:“那好吧,下次再遇到這種情形,你和我一起跳,大不了我們到了谷底再一起爬上來咯。”
白起點了點頭,微微而笑,目光溫柔如水、堅毅似鐵。
從昆侖馬腹取下的那支羽箭,爾蒾和紮犁已一同查看了很久。
“這支箭确實是我們義渠的。”紮犁說道,“雖然族徽可以仿刻,但我們打造箭镞所用的銅料,卻是義渠獨有的。”
嬴稷冷聲質問爾蒾:“三王子你作何解釋?”
爾蒾愕然,反問道:“小王需解釋什麽?”
嬴稷道:“義渠國的羽箭,何故刺中寡人的坐騎?寡人約三王子來圍場狩獵,三王子卻趁機安排人刺王殺駕!”
爾蒾大嚷道:“秦王休要誣蔑小王!”
紮犁抱拳一揖,道:“秦王明察!我等此行乃是受着王命、攜帶國書厚禮來到秦國,旨在與秦國交好互利,豈敢大膽肇禍!”
嬴稷厲色道:“你們義渠國的羽箭射中了寡人坐騎,烈馬癫狂,害寡人險些喪命,你們此刻道想置身事外!”
紮犁道:“秦王遇險,在下與三王子亦是心驚!在下敢以性命擔保,我義渠國人絕無行刺秦王之企圖!”
嬴稷冷笑道:“你拿性命擔保,寡人卻不稀罕。”
爾蒾道:“秦王豈能僅憑區區一支羽箭,就認定我等有行刺之心!此間乃是獵場,箭矢飛來飛去,難保不會碰巧誤傷了人馬!又或者,當真有人想刺殺秦王,只是拿了我族的羽箭,欲圖栽贓嫁禍!”
嬴稷冷冷的道:“爾蒾,你砌詞狡辯的功夫,洵是不俗!”
爾蒾挺胸凸肚,道:“秦王若有真憑實據,那便是要将小王就地處死,小王也絕無怨言。但秦王如果單憑一支羽箭就給小王及小王的部衆定罪,小王萬萬不服!”
嬴稷臉色鐵青,笑容陰沉的道:“此時此地,你服與不服,又有何分別!”
爾蒾胸口一窒,後背瞬間冒出冷汗。
魏冉解下昆侖的缰繩,仔細端詳了片刻。
嬴稷喊他道:“舅父,依你之見,寡人應當給三王子怎樣的死法,才算體面?”
魏冉作揖行禮,道:“大王,微臣以為,将三王子就地處死,始終是難看了些,傳出去也不好聽。不如先把他押入大牢,我們再仔細挑選個刑罰。”
嬴稷思忖須臾,道:“也好,就依舅父之言行事。”他實也不想在“小仙女”面前斬殺人命。
他轉過身走向婷婷,笑逐顏開的道:“小仙女,你今日又救了我一命,我得好生的答謝你!”
婷婷屈身一禮,道:“臣婦舉手之勞,大王無需挂心。”
嬴稷笑道:“你每次都說‘舉手之勞’,然而你的‘舉手之勞’于我皆是恩同再造,我若不真心誠意的答謝你,上天必會譴責我!嗯,我回宮看看,親自選些漂亮有趣的奇珍異寶送給你!”
婷婷莞爾道:“臣婦平日裏什麽都不缺,大王若賞賜臣婦奇珍異寶,只怕會被臣婦束之高閣。不過臣婦今天倒是真有一個請求。”
嬴稷笑得開懷,道:“你盡管說!我一定答應你!”
婷婷道:“那匹叫昆侖的馬兒驚吓到了大王,大王能念在它受傷失性,饒它不死,并且今後也善待它嗎?”
嬴稷哈哈笑道:“就這點小事情,根本算不得請求麽!你要是喜歡那匹義渠馬,我送給你都行啊!”
婷婷微笑道:“臣婦已有赤烨,不用再多添名駒了。”
嬴稷道:“好,那麽這匹義渠馬,就當是我替你養着,你放心,我一定仔細的飼養它!”
婷婷禮道:“多謝大王。”
嬴稷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儀仗和侍衛隊浩浩蕩蕩護送嬴稷回宮。
希兒坐在馬車裏,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額角全是汗珠。
“希姐姐不用擔心啦。”婷婷拉着她的手,“事情都過去了,大王有驚無險。”
希兒淚汪汪的望着婷婷,道:“小仙女,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婷婷笑道:“希姐姐這樣說話,可是見外了呢!”
到了王宮,爾蒾、紮犁,以及一衆義渠武士,都被關入了大牢。
嬴稷在大殿內交代完一些事,魏冉匆匆趕赴甘泉殿面見太後。
白起和婷婷回到家中,婷婷小手摸着上腹,喃喃道:“好像快餓了……”
白起溫存的一笑,道:“我知道,我這就給你準備好吃的。”
婷婷雪白的臉上,笑容明媚燦爛。
半個時辰後,婷婷嘗到了美味佳肴。
白起用排骨、蓮藕和竹荪煮了一鍋湯,食材切得細小規整,配上蔥葉,味道極其鮮香。另有一盤用麥粉包了豬油、饴、蔥末,放在竈火上烘烤而成的香酥薄餅,原先每張餅均是巴掌大小,白起将其切成半寸見方的小片,整齊裝盤。
婷婷就着清涼的蜂蜜水,喝鮮湯、食酥餅,十分舒心惬意。
“老白,你說大王這次真的會殺了爾蒾他們嗎?”婷婷突然問白起。
白起道:“我不知。”
婷婷道:“如果大王處死了爾蒾,那麽秦國和義渠國就免不了要打仗了吧?這還真是,茲事體大啊!”
白起給婷婷盛了一碗湯,道:“倘若大王派我領兵出征,我必定竭力取勝。至于那些國政國策之事,我們就別多想了,大王自有定奪。”
婷婷點點頭,笑道:“恩,老白你說得對,我們不必費這個心。”
到了午後,兩人在院子裏玩穿穹弓。
白起取了五支長箭,卸去鋒銳的箭镞,換成柔軟厚實的布團。
婷婷頭頂一只李子,在偌大的院子裏飛來跑去、上躍下跳,仿佛一朵四處飄搖的紅霞、一團活潑絢麗的火焰!
白起連發五箭,每一箭都精準無偏的射落婷婷頭頂的李子。
婷婷驚訝極了,拿着李子走到白起面前,道:“我身法這麽快你還能次次命中,太邪門了!”
白起俯首,微笑道:“你身法再快,我也能看準你。”
婷婷臉一紅,道:“哼,說的好像我逃不出你的掌控似的……”
白起伸手攬住她纖腰,道:“你本來就逃不掉!”
婷婷臉頰愈紅,道:“既然逃不掉,那我就反擊!”右手便去搶奪白起手中的穿穹弓。
白起笑道:“這穿穹弓太大,不适合你玩,你若強行張弓,恐怕會傷了筋骨。”
婷婷輕挑淡眉,朗聲笑道:“我偏要玩!我若傷了筋骨,你伺候我呗!”
白起溫和的道:“你不受傷,我也一樣伺候你啊,但你受傷我會舍不得!”
婷婷把李子塞到白起手裏,道:“休要多言相阻,你去頂着李子,我就玩一回!”說罷,嬌瘦的身子輕盈一轉、一掠,剎那已距離白起十餘步遠。
白起無可奈何,只得依言照做,憂心忡忡的叮囑道:“婷婷,張不開弓就別逞強,傷筋動骨不值得!”
婷婷從地上拾起一支箭,悠悠笑道:“瞧你杞人憂天的,我又不傻!”
其實她知道,以自己的臂力絕不可能張滿穿穹弓,而且她本身也沒學過射術,不懂張弓拉弦的技巧。
她僅是一時不服氣,才拿了穿穹弓。
她相信自己可以用一種奇特的方法張弓放箭。
于是,她“嘩啦”一下子騰身飛升到了空中,雙手扣緊弓弦,雙腿蜷曲,足底踏住弓臂,然後雙腿迅速前伸。
她硬是用纖長雙腿的力量将弓臂蹬開至全滿!
“嗖”,一箭疾出,她翩翩然落回地面。
她的射術畢竟不夠精良,這一箭沒射中白起頭頂的李子,卻是擊在白起右肩。
白起魁偉的身軀不禁往後退了一步,李子掉到在地上。
“哎呀,老白你怎麽不閃避呀!”婷婷驚惶的大喊出聲,一陣風似的飛奔過來。
“這是二十石的弓啊!我雖不太懂二十石的弓到底能有多大威力,可肯定是很大很強的威力!即使是布團做的箭頭,打在身上也是很疼的!”她放下強弓,一雙小手在白起右肩上不停的揉撫,靈動的烏眸,已是浸在淚水之中。
白起凝望着她,道:“婷婷,你剛才放箭的姿勢很好看,我看得入神,就忘記閃避了。”
婷婷又惱又怨的道:“有什麽好看的!”
白起伸手,小心翼翼的擦拭婷婷臉上的淚水,柔聲道:“你別哭,我沒傷着,也不疼。”
婷婷道:“我不信!”
白起軒展劍眉,笑道:“你不信,我就證明給你看!”話音甫落,他猛的将婷婷橫抱在懷。
婷婷心弦倏振,雪顏沁紅,道:“你……你想幹什麽!”
白起親了親她的嘴唇,抱着她,快步往卧房走去。
黃昏,太後在魏冉的陪同下來到大牢探視爾蒾。
被關押的紮犁和其餘義渠武士并未受到拷打虐待,只解除了随身攜帶的兵刃。
爾蒾獨住一間密閉的囚室,在囚室中挨了一頓杖型,爬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看到太後,登時嚎啕大哭,道:“義母!義母!我是冤枉的!秦王存心害我!”
太後叱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說稷兒的不是!”
爾蒾哭道:“秦王單憑一支破箭就一口咬定是我要行刺他,分明是一心想置我于死地!”
太後容色莊肅,冷冷的問道:“蒾兒,你老老實實告訴哀家,你當真沒有加害稷兒之念?”
爾蒾一陣錯愕:“義母何故這樣問我?我豈會害秦王?”
魏冉輕籲一氣,道:“三王子莫再抵賴,我已檢查過昆侖馬的缰繩,那缰繩有被利器割損的痕跡,所以才會在秦王馴馬的危急關頭繃斷。”
爾蒾嚷道:“缰繩有損,與我何幹!”
魏冉冷笑道:“你不是說昆侖馬是你為秦王準備的禮物麽?你送禮前難道不曾謹慎審查一番?”
爾蒾道:“小王的确有查視過,當時缰繩完好!”
魏冉道:“昆侖馬是三王子審查過後送來圍場的,這一路上三王子可見到有誰對缰繩動了手腳?”
爾蒾道:“沒有!”
魏冉笑道:“這就怪了,三王子将昆侖馬送到圍場、交于大王之後,昆侖馬就由大王騎着,難道是大王自己割了缰繩不成?”
爾蒾道:“秦王意欲陷害小王,也不是沒可能這麽做啊!”
魏冉道:“可是大王如果要用這個方法陷害三王子,他一定會把缰繩割得再深些,方能确保當場事發。然據我查驗,缰繩的割口很淺,若非今日昆侖馬發了狂,那缰繩至少能折騰個兩三月才會斷裂,到那時候,兩位王子已然回到了義渠,大王如發生意外,也不會有人聯想到兩位王子。”
爾蒾聽完這番話,眼中倏忽閃過一道異光,牙齒咬唇。
太後道:“蒾兒,你現在唯有說實話,哀家才能救你!”
爾蒾緊握雙拳,道:“好,我承認,是我命人在缰繩上割了道口子。但我僅是想戲弄一下秦王,當是為我二王兄出口氣。我沒想過要取秦王的命,更不曾料到昆侖會中箭發狂!”
太後怫然道:“胡鬧!你簡直胡鬧!你的父王英明神武,怎就把你教導得如此愚蠢莽撞!”
爾蒾又大哭起來:“義母,我知錯了!知錯了!可您千萬得信我,我真的只是割損了缰繩,再沒幹別的壞事!”
太後玉手扶額,愁容滿面,嘆道:“哀家今晚先派個禦醫來替你瞧瞧,你好自為之。”
離開大牢,回到甘泉殿,太後與魏冉對面而坐。
“你覺着蒾兒是不是說了實話?”太後問魏冉,“他有沒有再隐瞞什麽?”
魏冉道:“這小子原是刁滑,未必對我們言無不盡。不過以他的膽量魄力,也就只能耍點小伎倆,哪敢真的行刺大王。”
太後道:“所以你也認為,那支箭很蹊跷?”
魏冉颔首:“我早就發覺這事另有隐情。昆侖是匹寶馬良駒,不僅跑速極快,且異常警敏,除非遇着箭雨箭陣,否則,尋常弓箭□□很難将其射中。”
他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太後已了然他的心思。
“一直以來,稷兒對義渠、對丕兒蒾兒,都懷有仇恨之意。”太後蹙着眉道,“哀家也不是因私廢公之人,可倘使稷兒這次真的殺了蒾兒,并與義渠國開戰,于公于私,似乎都欠妥當。如今秦軍削弱了韓魏軍力,但趙國尚且強盛。無論趙國是背後放刀、或是與義渠國結成聯盟,對我們秦國都是大大的不利。”
魏冉笑道:“長姐思慮廣遠,外弟佩服。”
太後也笑了:“哀家這些思慮,只怕早就在你心裏轉了八百回了吧?只不過你也讨厭丕兒、蒾兒,所以在戰與和之間,你寧可選擇戰。可你又深知哀家和義渠王的交情,因此不得不顧及着哀家的心境。這些日子,也是難為你了。”
魏冉道:“今次的事,大王是鐵了心了,也名正言順,長姐若想勸阻,怕是不易。”
太後笑道:“誠然,稷兒聽哀家的勸言,早已聽得厭煩。是以,哀家準備找一人幫助哀家。”
魏冉眉頭一皺,道:“外弟不同意長姐那麽做。”
太後笑道:“喲,阿冉一下子就猜到哀家要找誰幫忙了麽?”
魏冉臉色凝重的道:“國政乃是天下第一的煩心事,長姐何必以此攪擾一個心地純淨的人?”
太後長長的嘆了口氣,苦笑道:“你有你的不忍,哀家也有哀家的苦衷。”
魏冉道:“她平日裏雖是語笑嫣然,但朝堂上的場面話,她自己未必說得好,長姐也未必教得會她。”
太後笑道:“一個嬌滴滴、楚楚可憐的小美人,本無需依靠言語來打動君心。”
次日,嬴稷與文武諸臣廷議,正是要判決爾蒾的刑罰。
婷婷原與黃瑥一同前往蒹葭殿看望希兒,不料中途遇到太後鳳辇。
“太後萬福。”婷婷和黃瑥連忙下拜。
太後款款下辇,指示侍從回避,又對黃瑥道:“阿瑥,你先退下吧,哀家與小仙女單獨說會兒話。”
黃瑥長長一拜,恭恭敬敬的退走。
太後扶婷婷起身,笑眯眯的道:“小仙女,哀家多謝你昨日救助稷兒。”
婷婷低着頭,淺笑道:“小事而已,太後無需挂心。”她憑靈感察覺,太後并非惡意之人。
太後和藹的握住婷婷雙手,道:“小仙女,哀家知你心地善良,你可願意多幫哀家一個忙,再拯救一些人的性命?”
婷婷淡眉微蹙,道:“太後是說爾蒾王子?”
太後笑道:“小仙女果真冰雪聰明。”
婷婷困惑的道:“妾身知曉,爾蒾王子是太後您的義子,可他企圖謀害您的親子,正所謂親疏有別,您卻要妾身救他?”
太後唏噓道:“唉,哀家查得,此案另有隐情,蒾兒并不曾行刺稷兒。但稷兒執意要置蒾兒于死地,卻是聽不進任何異議,眼下也唯有小仙女你可以救蒾兒。”
婷婷眨眨眼:“太後是要妾身去劫獄?劫法場?”
太後笑道:“那倒不用。你只需随哀家到大殿上,替蒾兒求個情。你是稷兒的恩人,你說一句話,比那些文臣武将啰嗦一百句還管用。”
婷婷道:“爾蒾王子如何下場,此乃涉及國政的大事,妾身僅是個尋常女子,不能在朝堂上置喙。”
太後莞爾一笑,道:“你不是尋常女子,你是我們大秦第一将帥的妻子。國政大事、秦王的決策,随時都會成為你的家事。”
婷婷低着頭,道:“妾身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妾身……”
“哀家直說了吧,”太後肅然道,“稷兒若處死爾蒾,義渠必然發難,屆時兩國開戰,白起必定以秦軍主将身份領兵應敵。雖說白起是天下第一的殺将,由他統帥,秦軍勝算極高,可打仗的事情,誰又能做出萬無一失的保證?”
婷婷鼻梁一酸,雙眸忽然濕潤。她想到了白起右肩胛的傷疤。
太後繼續道:“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把自己心愛的男人推向戰場。打仗這種兇險事,若能免之,就當避之,你說是不是?”
婷婷靜默不答。
就在嬴稷要宣判爾蒾死刑之時,太後領着婷婷步入大殿。
嬴稷與衆人大吃一驚,魏冉輕輕嘆了口氣。
“母親,您來做什麽?”嬴稷大步走下王座,“爾蒾欲圖行刺寡人,證據确鑿,母親勿要為他求情。”
太後笑道:“是否證據确鑿,大王與哀家均是心知肚明。哀家此趟前來,只懇請大王以大局為重,大事化小。”
嬴稷道:“寡人主意已定,所有後果,寡人一力承當!”
太後道:“你不問問小仙女的意見?”
嬴稷笑道:“小仙女和寡人一樣厭惡那幫義渠蠻子!”說話時,他雙眼目光投向婷婷。
婷婷已悄悄挪步走到白起身旁,默默跪坐。白起一把攥住她纖細的皓腕,低聲問道:“婷婷,怎麽了?”
婷婷稍稍擡頭,雙眸內微泛淚光。
白起吓了一跳,連忙又用另一只手輕撫婷婷的肩臂。若非顧及廷議莊嚴,他早就把婷婷擁入懷中親憐密愛。
太後道:“小仙女,你告訴大王,爾蒾王子該不該被處死?我們秦國與義渠國,眼下又當戰當和?”
婷婷低下頭,不說話。
她絕非軟弱怯懦,她是不知當如何回答!
“我不願意老白多打仗……可是老白和我說過不要多想國政……而且萬一我說錯話惹怒了大王,大王一生氣,老白也會被我連累……”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流下眼淚。
部分朝臣開始竊竊私語的議論:“朝政大事,太後竟讓大王問詢一個小女子,成何體統!”
魏冉兇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他們才膽怯收聲。
白起抱拳道:“大王,太後,內子不通國事,請大王和太後不要為難她。”
太後笑道:“白将軍此言差矣,你家小仙女聰穎巧慧,自有真知灼見。”
“夠了!”嬴稷厲聲高喝,怒目瞪視太後,“白卿家說的對,不要為難小仙女!母親,您無非是要寡人饒爾蒾一命,寡人同意便是!”
太後盈盈一笑,道:“大王深明大義,乃萬民之福。”
退朝後,嬴稷怒氣沖沖的來到蒹葭殿,希兒給他斟了一斝溫茶,道:“大王息怒。可是太後為爾蒾王子求情了?”
嬴稷道:“母親自己求情力保爾蒾倒也罷了,她居然帶着小仙女來脅迫寡人!”
希兒蛾眉一颦,關切的道:“此事怎會牽扯到小仙女?太後是找小仙女游說大王嗎?”
嬴稷嘴角突然蕩漾一絲隐約的笑,道:“小仙女并未游說寡人,她一句話也沒說。然而寡人不忍心看她左右為難、郁悶流淚的樣子,所以寡人同意了母親的要求,放過爾蒾。”
希兒溫婉的笑道:“妾身沒有說錯,小仙女對自己的夫君忠貞,自然也會對自己的國君忠貞。”
嬴稷點了點頭,沉吟道:“如此,寡人的一番布局,也非全無回報。”
夕陽下,一輛馬車快速駛向鹹陽城南。
白起摟着婷婷,憐惜的道:“是我不好,我本該給你無憂無慮的生活,結果卻害你勞神費思。”
婷婷笑道:“你不也經常為我勞神費思嗎?”
白起道:“你是我的心愛之人,我當然得費盡心思、竭盡全力的愛護你、照拂你,讓你每天都快快樂樂的。唉,為何我總有疏忽大意的地方!”
婷婷雙臂抱住白起,道:“老白,我為你勞神費思,全是心甘情願的。你若因此覺着歉疚,就多燒些好菜給我吃吧!”
白起把她摟得更緊,笑道:“豈止是好菜,還有很多事,我都要對你更好、對你越來越好。不過,我還是得想想辦法,讓你少擔心、不擔心。”
婷婷的笑容甜美嬌媚,點頭道:“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