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商業場合,兩個團隊互相交鋒,容純從小到大見得也多,酒桌文化如此盛行,其內核不過是權力壓榨。
競争這麽激烈,甲方選誰都可以的情況下,誰把客戶伺候開心了,誰就能拿下業績。
這些容純都明白,但李淵肯定是故意為難林嘉樹,不僅僅是因為她和他有過一段鬧着玩得往事,還因為林嘉樹贏過他的錢,輸錢是小,丢份是大,還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李淵這狗男人抓到機會肯定往死裏整林嘉樹。
而林嘉樹面色不改,甚至還笑了下:“李總真是好說話。”
容純記得以前見他工作的時候,最大的難題也就是時間不夠,但從來沒見過他被什麽特別的事難倒。
桌上那杯酒是伏加特,度數多少看不清,但一定不會太低。
林嘉樹接過李淵遞過來的酒杯後,仰頭就喝。
酒精讓他的眉頭蹙了一下,但又馬上像喝涼水一樣,一口灌下去。
李淵被他的樣子取悅到,大笑着拍他的肩,好像感情很好:“林經理爽快。來,再倒一杯。”
容純剛要沖過去,肩膀就被姜知愈按住。
“別沖動,我過去。你先去那邊待着。”姜知愈指了指一個角落,正好被一個盆栽擋住。
林嘉樹工作的領域不是容純能夠涉足的,她也知道插手後,林嘉樹的處境只會更難過。
容純坐在隐蔽的位置,不斷回頭看向屏風那邊,但什麽都看不見,隐約聽到聲音傳來。
她一着急就喜歡咬着自己的手指甲,這毛病很久都沒犯了。
另一邊。姜知愈施施然繞過屏風,先笑出聲:“這不是李總麽,好巧。”
李淵看到姜知愈,眼睛微微一動,随即也笑起來:“姜總,巧啊。你也來這玩?”
姜知愈雖然是娛樂圈那邊的人,但也有些身份,圈內的人都知道,她名聲在外,一般人也不敢惹她。
姜知愈看了一圈周圍的人,言笑晏晏:“對啊,你們這是在談公事?那就不打擾了。”
李淵笑:“不是公事,私下聚聚。”
他又說:“各位,這位是星途娛樂的總經理,姜知愈,姜總。”
其他人只當姜知愈是路過,跟着打招呼。
李淵禮節性問了一下:“姜總,來一杯不?”
“人老啦,喝不了這麽烈的。”姜知愈推辭道,眼波一轉,忽而看着林嘉樹,“哎?你不是那誰……小純的男朋友嗎。”
林嘉樹工作後已經把酒量練出來一點,但仍然沒想到這酒精很快就上頭。
聽到熟悉的名字後,眼底有一絲明淨,他朝姜知愈伸過一只手:“林嘉樹,姜總你好。”
姜知愈像是偶遇了熟人,笑得更開心:“小純老是念叨你。既然咱們都在,叫她過來吧,大家一起聚聚,反正她剛剛還在星途,這會兒應該沒走遠……”
李淵面色一滞:“容妹又不喜歡喝酒,叫她來她肯定不開心。”
林嘉樹也說:“我們還有事要談。”
姜知愈“哦”了一聲,看了李淵一眼,擡擡手:“那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姜知愈離開後,可能是怕她告訴容純,李淵收斂了态度,和林嘉樹認真談起業務。
容純大半個心放下一半,抓着姜知愈問:“他有沒有不舒服?”
“現在還沒看出來,沒事。李淵這人從小玩到大,他不至于把人喝到酒精中毒。你也別太心疼了,人嘛,總是要經歷這些。”
更真實的話姜知愈藏着沒說——今天這一幕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林嘉樹在今後還會遇到什麽趙總錢總。
容純心事重重地望向那邊,沒了繼續刁難,李淵那邊很快敲定項目,一夥人散去。
容純告別姜知愈,跟着林嘉樹公司的人。
到達會所門口,幾個人散去,打車的打車,做地鐵的坐地鐵。
林嘉樹和幾個同事一起進了地鐵站,有個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有沒有事,林嘉樹走路不晃,看着像沒事人,但他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幾個人進入地鐵下行電梯。
容純跟在他們身後,大約五步的距離。
現在正是地鐵高峰,容純沒帶地鐵卡,問了地鐵人員,才知道可以用手機掃碼,等她真正進站,只看到了個林嘉樹的腦袋尖,就被人群沖散了。
她有點茫然地站在一個角落,然後才給姜知愈打了電話。姜知愈把路線告訴她。
容純在大學上過幾次地鐵,僅限學校附近,在陌生的路線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地鐵太大了,四面八方都是方向。
正暈頭轉向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動販賣機前,林嘉樹正在買水,她趕緊跟上去。
周圍同事已經走了,他一個人的時候,走路有些晃,到達列車屏蔽門前,他斜靠在一個柱子上。
容純看着他高高的個子斜站着,前所未有的頹然,忽然間鼻尖酸澀。
地鐵刺耳的提示音一響,容純被衆人擠進車廂,為了不被林嘉樹發現,她抓緊身邊的欄杆。
大家都是上班族,容純的穿着和這裏格格不入,她身上永遠是高級定制,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件一樣的,每季度由設計師親自設計并縫制。她的尖頭小高跟已經被踩了好幾腳。但她顧不上疼,只能用雙手護住胸前防止走光。
還好下一站下去的人比較多,容純抓着扶手站穩。
到了距離她家最近的地鐵站,林嘉樹下車,卻沒有直接出站,而是進了男廁所。
容純跟過去,劣質的香水味遮蓋了廁所刺鼻的味道,廁所只用一扇簾子遮擋,容純聽見裏面傳來水龍頭流水和嘔吐的聲音。
沒過多久,一個男生驚奇地看着容純:“你是……在排隊?”
容純瞪了他一眼,轉身進了女廁所。
等水龍頭聲音結束,她悄悄跟出去,卻沒發現林嘉樹的人影,就在她又以為把人跟丢了的時候,林嘉樹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容純?”
容純回頭,林嘉樹垂下來的劉海有點濕,神情迷茫:“你怎麽在這?”
容純:“我……來遛彎兒。”
“來地鐵遛彎兒?”
容純也不管他信不信:“口渴了,過來買瓶水。”
林嘉樹喝醉後好像是很好被忽悠,他沒露出疑問,而是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以免她被身後來往的人群碰到。
“以後這個時間別到地鐵站,手機呢?怎麽沒讓人給你送水?”
容純手機在包包裏,她說:“手機沒電了。而且就一瓶水,我也沒那麽任性,麻煩別人送。”
“送瓶水而已。和任性扯不上關系。”
林嘉樹牽着她往出口站走,他的手和往常不一樣,冰冰涼的。
由于容純謊稱手機沒電,他帶她去補了張出站票。
剛出了電梯,卻發現天有點黑。
烏雲密布,竟然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到中雨。
倆人都沒帶傘,林嘉樹把西裝外套脫下蓋在她頭上。等了很久也沒叫到車,偶爾有空車都是有人預定的。
空氣有點涼。
絲絲冰雨像是滲入到骨頭縫隙裏,容純上半身披着林嘉樹的衣服感覺還好,但下半身露着小腿,還是打了個寒顫。
容純偷偷打開手機,想要叫司機過來接,但可能是撒謊太多,今天終于遭到報應,剛剛開了手機定位,用電過多,手機亮了一下,真的自動關機了。
“……”
林嘉樹:“知道你家人或者吳姨的手機號嗎?”
容純搖搖頭:“我只知道你的。”
林嘉樹微怔,有點哭笑不得的意思:“最好再多記個你爸爸的。”
容純用腳尖敲着前面的臺階,有點郁悶。她很讨厭下雨天。
他揉了揉她的頭頂:“只記我的也行。回頭你把你家裏人的號碼都寫給我。”
容純覺得喝醉後的林嘉樹簡直不要太好說話,心裏美滋滋的。她擡頭,看見林嘉樹半蹲在她前面:“上來,我背你回去。”
九栖園附近雖然有地鐵,但也要徒步走上十多分鐘,才能到達別墅區。走回去好像是最快的選擇。
容純看了看周圍正在等車的人,覺得有點矚目,但她又很想直接跳到林嘉樹的背上,思想鬥争了幾番,還是說:“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林嘉樹:“我雖然喝多了,但也不會把你摔下去。”
“不是這個意思……”
“快點。”
容純抿了抿嘴角,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林嘉樹手是涼的,但身體是熱的。頸肩的雪松味混合着酒精。
容純暈乎乎,感覺自己也醉了。她把西裝拉起來,擋在兩人的頭上。
雨有下大的趨勢,但被道路旁邊繁密的樹葉擋住了一部分,所以還可以忍耐。
林嘉樹不慌不亂,穩步向九栖園的方向走去。
沒過多久,九栖園的大門近在眼前。
林嘉樹也沒把她放下,直接把她放進浴室:“快洗澡。”
林嘉樹除了腦袋,全身差不多都濕透了。容純先給他遞了個浴巾,他才去另一個房間洗澡。
容純打開花灑,洗了個熱水澡後,穿着浴衣出來,發現林嘉樹竟然還在浴室,時間比她還久。
她敲了敲門:“嘉樹,我要進去了?”
沒有人回答她,容純頓時有點慌,立刻推門而入。
林嘉樹已經洗完澡,身上披着浴衣躺在浴缸裏,已經睡着了,顯然已經把浴缸當成床。
容純倒吸一口涼氣,跑過去一看,松一口氣——幸好他沒用浴缸洗澡,否則這會兒可能已經淹死了。
她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嘉樹半睜着眼,皮膚白皙,襯得他雙眼皮上那顆紅痣更顯眼。
容純摸他的臉頰,也是冰冰涼的,輕聲念他名字:“嘉樹。”
他好像還在夢裏,眼睛混沌,說出的話毫無邏輯:“是你先招惹我的。”
“?”
容純只當林嘉樹是真的喝醉了,親了親他的眼睛:“對啊,我追的你嘛。但你不用這麽強調。對了,如果以後我們有孩子,你不要在他們面前提這個,給點面子哈,就說是你苦苦追求我,我才勉強答應的……”
林嘉樹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他拉開她的手,一把将她抱住,力氣很大,浴室裏有些空曠,他的聲音低沉,更像自言自語,但還是清晰地傳進容純的耳朵裏。
——“所以,你要一輩子都和我在一起。”
容純呆怔片刻,這是她第一次從林嘉樹口中聽到的情話,帶着某種不知深淺的占有欲。她彎了彎嘴角,也緊緊地抱着他:“好,我會保護你的。你先去床上睡覺。”
林嘉樹像是沒聽見一樣,又抱了她一會兒,然後才扶着牆壁站起來,挪動到卧室床上。
容純沒吃晚飯,有點餓了,讓管家吳姨送來晚飯,不知道林嘉樹還會不會醒,但仍然又要了份醒酒湯。
她一個人吃完飯後又看了個綜藝。九十點鐘時,林嘉樹才從樓上走下來。
容純招呼他:“餓了嗎,看看你善解人意的女朋友給你準備了什麽?”
林嘉樹睡懵了的樣子有點接地氣,乖乖把湯喝光。終于醒了一點,才想起來問:“不是說出去玩一周?這麽快回來了。”
“我主要是陪白露看演唱會,逛街還不如去回芸陵市。”
林嘉樹不經意地問:“演唱會好看嗎?”
容純很願意和林嘉樹聊這些沒用的廢話,誰說一定要有共同語言才能在一起玩?
涉及到她的專業,她要說的可就多了:“好看啊,裴唐嶼的聲音簡直了,雖然唱功沒我好,有幾個音走了,但曲子真的沒話說,現場氛圍也很棒,我也好想擁有他這樣的……”
“天賦”倆字還沒說完,林嘉樹就把她浴衣上的腰帶拽了下來。
“?”
還沒等容純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吻住下唇。醒酒湯裏柑橘的味道蔓延在舌尖,她吱唔一聲,抓着他後腦勺的短發,慢慢回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