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暗中,中原中也壓着琦玉的腳,姿勢跟早晨的時候一樣。
琦玉平躺着,雙手放在脖子後面,身體用力,試圖憑借自己的力量起來。
“嗯……啊……”
太用力了,不自覺地發出聲音。
“使勁。”
中原中也幫着打氣。
“嗯……”
“啊……”
“用力。”
“再用力。”
“喔呼。”
因為實在黑暗中,又是萬物蟄伏的黑暗,雷缽街羊之王居住的地方還沒有黑暗中的人敢來打攪,于是屋子外面便顯得格外安靜,也讓屋裏的人不敢發出太大聲音。
聲音很小,還刻意壓抑着。
“我要堅持。”
中原中也摸索着掀開被褥,伸手抓住琦玉的手腕,讓他瞬間脫離地球重力控制,回到被窩中,“睡吧。”四肢百骸都感覺很累,刻意不鍛煉的身體已經開始遭受考驗,琦玉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遲鈍,思考不了很多事情,他聽話地‘嗯’了聲,瞬間進入黑甜夢鄉。第二天早晨醒來,琦玉發現自己枕着的枕頭換成了中原中也的外套。
中原中也平時會枕着琦玉的衣服睡覺,他自己的衣服經常胡亂丢到旁邊,反正差不多天不亮他就會爬起來,去處理羊組織裏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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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頭呢?”琦玉爬起來收拾好床鋪,左右都沒找到枕頭。
他沒多想,照常準備早飯。
小小的屋子外面,橘發少年站着一動不動,仔細地聽着屋裏的動靜。
等早餐特有的香味飄出來的時候,他才深吸一口氣,調整自己的表情,像往常那樣推開門回來。
“中也,你有看到枕頭嗎?”琦玉把準備好的早餐放到桌子上。
早早躲在屋子外面糾結許久的少年不着痕跡地看了眼琦玉的頭發,上前跪坐,對着自己那份早餐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念。
每次吃飯前都會有的儀式,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中原中也很喜歡。
“我拿去洗了。”中原中也端起味增湯飛快地喝了一大口,有點被燙到,伸着舌頭不停地哈氣。
“喝點溫水。”琦玉飛快地倒了溫水遞過來,“味增湯剛燒好,還有點燙,喝慢一點。”
中原中也大口大口地喝着溫水,又忙不疊吃烤魚。
飛快地吃完早飯,中途有噎到一次,橘發少年掩飾不住地心虛。
“吃早飯要細嚼慢咽。”琦玉吃的不緊不慢,“一日之計在于晨,早飯一定要舒舒服服,這樣一整天才會有極好的兆頭。”
按照書上的說法,早餐還有喚醒沉睡一整天的身體的深刻意思,所以才非常重要。
吃完早飯,中原中也幫着收拾碗筷,甚至是還拿拖布擦了一遍地板。
出門前,琦玉再次拿出一張一千的日元遞給中原中也,猛不丁道:“給。”
“我還有錢。”中原中也後退。
“洗枕頭也要花一桶的錢。”琦玉有些無奈,“枕頭還不到洗的時候,而且直接洗枕皮就好。”
長相普通的少年聲音忽然低下來,幾不可聞,“我知道為什麽你要洗枕頭,是因為上面有很多我掉的頭發對不對。”
“不是。”中原中也急着否認。
而事實也的确如此。
天蒙蒙亮的時候,橘發少年照常爬起來準備出去處理事情,剛巧看到琦玉側躺着,只枕着一小半枕頭,而另外一大半枕頭上有一些特別明顯的脫落的頭發。
“!”橘發少年下意識抓了把自己的頭發,一根都沒掉。
他飛快的脫下自己的外套疊好,替換琦玉枕着的枕頭,拿出去找洗衣店清洗。
就算洗一個枕頭,也需要一整桶的錢,于是中原中也才拿到的錢,就又飛快地花了出去。
“我知道的。”普通少年的語氣聽不出情緒,“這是我必然要經歷的事情。以後我在頭上套個塑料袋好了,這樣就不會弄髒枕頭。”
“不是。”中原中也急了,“不是因為枕頭。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我想先調查一遍,找到原因解決。你也是羊裏面的成員,我作為首領,應該幫你處理好這件事。”
說到後面,橘發少年的語氣透着掩飾不住的沮喪,他還沒開始調查就露餡了。
“我也想解決這件事。”知道中原中也是想幫自己,琦玉語調上揚,“我們可以一起解決這件事,你不用瞞着我,說不定我們倆一起就能解決呢。”
“我會盡全力。”橘發少年忙不疊保證。
“好。”琦玉高興地說,“我有幫手了。”
不過這只是個人問題,并且比較**,兩個少年便約定好了,暫時先暗中尋找解決辦法,不告訴第三個人。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小秘密。
中原中也心裏揣着事,沒在診所停留,飛快地離開了。
琦玉照常收拾一遍地板,檢查一遍貨架上的藥品和機器,便到角落安靜的看醫書。
“嘟嘟嘟”。
有人敲門。
“請進。”琦玉揚聲道。
診所只有自己一個人,所以他不會貿然去靠近可能會有危險的門口,但也不會把來客拒之門外。
門緩緩打開,琦玉看過去,外面站着一位瘦高的,約莫十九歲或者二十歲的青澀青年,他還沒有完全擁有成年人的老成。
“受傷了?快進來。”琦玉轉身去裏面拿處理傷口的消毒水、紗布等工具。
青年推開門進來,在琦玉的示意下,進入裏面房間坐好,“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
“我能看出來。”琦玉說,“我雖然現在是新手,但我是醫生呀。”
而且還是森鷗外教的本事。
不管森鷗外曾經是什麽身份,現在又是什麽身份,他的醫術都是毋庸置疑的,在毫無保留的教給琦玉後,某種意義上,琦玉就代表了森鷗外的醫術。
“有些碎裂的組織我要切除一部分,你忍着點疼。”琦玉說着,手上的動作已經飛快地進行了,“還要縫針,等包紮好後,一周之內不能沾水,最好卧床休息,不要勞累。你還抽煙啊?養傷這段時間不能抽煙哦。”
幾句話說完,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飛快地清理傷口,縫針,包紮,最後纏上繃帶,結束。
總共也只用了幾分鐘功夫而已。
“我算一下醫藥費。準備的錢夠嗎?不夠我可以借給你,不過需要打欠條。你叫什麽名字?”琦玉跑去算賬,順便制作賬單。
跟對待小小少年的時候不一樣,面對已經成年的青年,琦玉認為他有能力支付醫藥費,即便是暫時需要借錢,以後也一定能歸還。那個來自貧民窟的小小少年卻不一樣,他大概要很久很久才能攢夠錢,琦玉覺得自己可以不用必須要他還錢。
“織田作之助。”織田看着長相普通,哪兒哪兒都普通,只有醫術不普通的少年飛快地處理賬單,輕聲道,“你跟首領一點都不像,完全不像首領的徒弟。”
倒是告訴他來診所處理傷口的繃帶精跟首領很像,他們才像真正的師徒。
“首領?”琦玉還不知道森鷗外成了港口黑手黨首領,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知道,但選擇不告訴他。
“你不知道嗎?”織田愣了一下,看着琦玉略微疑惑的眼眸,飛快地反應過來,頓時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太宰治讓他來診所,大概只是想讓他處理傷口,并不想讓他說太多。
守着診所的少年并不知道森鷗外已經上位,他只是單純地繼承了黑醫的醫術,并沒有繼承那部分黑。
盡管他留在診所,身處黑暗,但他本身屬于光明,是善良的,沒有沾染鮮血的,是最特別的存在。
“忘了我剛才說的話。”織田試圖補救,“你的醫術很好,我感覺傷口不太疼了。”
“森先生成了首領啊,難怪這些日子都沒有見到他。”琦玉卻已經明白了。
森鷗外還在診所的時候,橫濱的白天也能看到那些身處黑暗的黑手黨到處出沒,琦玉早就知道這件事,而自從森鷗外沒空回診所,那些黑手黨成員便極少在白天出現,即便是出現也不會弄出動靜極大的沖突。
如果說森鷗外是首領的話,那只能是黑手黨首領,他的本事足以讓他匹配這樣的身份。
“我說錯話了。”織田更懊惱了。
他本身已經處于黑暗中,難得見到來自光明的少年,他不應該捅破森鷗外的身份。此時他也有些明白太宰治的用意:那個在組織中展現絕佳才能,已經獲得不小權勢的少年,讓他來診所的用意不單單是讓他處理傷口,大概還想讓他來看一眼光明。
只是他的确看到光明了,卻捅破了黑暗,讓鋪天蓋地的黑暗侵襲過去,試圖沾染光明。
“你是黑手黨成員嗎?”琦玉問。
如果不是黑手黨成員的話,說到森鷗外和自己的語氣應該不會是那樣。
“是。”織田更懊惱了,他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