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鐘家人口多,現在是午休時間,鐘慶然幾人才得以清靜,眼看快半下午,鐘慶竹和鐘慶書吃過瘾便告辭而去。自家什麽情況他最清楚,也就沒有挽留。

晚飯後,鐘老爺子叫上在家的三個兒子,老大老二老四,直奔上房,引得幾個兒媳婦駐足不肯走,特別是自個男人不在家的老三媳婦張氏和老五媳婦李氏,更是引頸張望,心思半點不在手頭活計上,無奈有童氏這個門神在,想靠近假裝路過都不行。

鐘慶然有些無語,兩次都是讓他當窗而立,真把他當成守窗人了。

鐘正義瞄了一眼作壁花狀的三侄子,一言不發。

三兄弟正不知道怎麽開口時,鐘老爺子發話:“紅鳌蝦你們都吃過了,有什麽見解盡管說,沒意見那我就做主了。”

“爹,一切聽您吩咐。”

鐘正仁沒有含糊,直接表态,聽得鐘老爺子腦門直疼。這大兒子太板正了,讓他想應對方法,還不如讓他下一天地來得爽快。鐘老爺子有苦無處說,這個家以後是要交給大兒子的,他這個樣子還真讓他有些不放心,還好勝在聽話,也算是聊以慰藉。

“老大這麽認為,你們倆呢?”

“爹,這生意要麽交給族裏,然後拿些銀子,要麽我們家單打獨鬥,那樣族裏的勢就不好借,到時候就得靠我們自己操辦。紅鳌蝦是什麽樣子大家都知道,味道這麽好勢必會想到其中加了秘方,這個秘密我們很難守住,不妨賣給酒樓賺一筆錢,我們再私下做了賣,細水長流才不那麽惹人眼紅。”鐘正智言語不多,卻往往一針見血。

見到幾人目光都轉向他,鐘正義斟酌了一番才張口:“爹,我贊同四弟的想法,這方面我就不多說了。如何賣才是重點,運作的好,紅鳌蝦能賣個好價錢,就算小螺也能賺上一筆。三弟在鴻泰酒樓,我們不能繞過他去,這就把我們給限制住了,鴻泰很可能拿這個做文章,爹,您怎麽看?”

鐘老爺子早前就想過,三兒子在酒樓當二廚,平時賣點農家物品倒是方便許多,現下弊端就顯現出來,老三成了攥在酒樓手中的一枚棋子,顧及老三,必然被酒樓拿捏,弄不好随意打發他們幾個錢就奪走方子,不管老三,至少得給他想條後路。如何取舍,着實為難住了鐘老爺子。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避開平陽縣,轉賣給其他鄰縣,只是這種法子也不甚好,不賣自己縣反而賣到鄰縣,這是同平陽縣酒樓交惡的勢頭。鐘老爺子心思電轉,剛想拿起煙杆抽上兩口,瞥見站在窗前的三孫子,複又放下。

“這樣,明天讓丫頭小子們去多抓些,後天就帶去平陽縣找老三,要是那邊能談妥,那就沒旁的事,不行的話,就換其他酒樓,老三幹脆回家自己幹,鐘家也不是好欺負的,我們真要出事,族裏不出面都不行,若真看着旁人奚落打壓我們而不顧,之後鐘家哪還有臉面在外行走?”鐘老爺子一錘定音。

眼見人要散了,鐘正義忙出聲:“爹,這事讓誰負責,誰掌勺,總不能一直讓娘勞累吧?”

鐘老爺子觑了他一眼:“這事先放放,等方子賣了再說。”

三兄弟魚貫而出,被自家媳婦熱情地迎回屋中,上房內只餘爺孫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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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後天我也要去縣城。”

被鐘慶然泛着點點星光的烏黑眼眸盯着,鐘老爺子很快敗下陣來,答應了他。

這日天還蒙蒙亮,童氏就開始張羅,等鐘慶然被叫起床時,外面天光已大亮。

坐在牛車上,鐘慶然一個人啃着面餅子,就他起晚了,早飯都沒時間用,虧的他臉皮厚,換個人早就羞紅了臉。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他生物鐘一時半刻很難改,早就習慣了晚起,爺奶心疼,沒讓人早早叫他,靠他自覺顯然暫時無法做到這點。

這次去平陽縣的人有點多,除了鐘老爺子和鐘慶然,童氏是掌勺人,得帶上,鐘正仁是長子,以後要繼承鐘家,要捎上,為了不讓家裏鬧矛盾,起碼還得再帶一個兒子,以示公正,想想留家的總共才三個兒子,索性一并全帶了。

由于帶的東西有點多,就沒走水路,畢竟碼頭離平陽縣城還有段距離,雇人費錢,挑着走又費力,自家有牛車就能免去這個煩憂。

牛車晃晃悠悠,使人昏昏欲睡,鐘慶然本就沒有睡足,吃飽之後立刻歪在鐘老爺子身上睡了過去。

“慶然,下來,到地方了。”

聽到鐘老爺子叫喚,鐘慶然睜開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結果很是讓人失望。牛車停靠的地方是一個小巷子,前面就是鴻泰酒樓後門,入目壓根就沒幾個人,除了牆還是牆。

鐘正仁熟門熟路上前跟人攀談,沒過多久,鐘正禮便一臉笑容從酒樓後門走出,看到立在門後的鐘老爺子夫婦,忙上前見禮。

“爹,娘,有事托大哥他們帶話就成,怎麽好勞動你們?”

“走,到那邊去,有事跟你說。”

鐘老爺子把三兒子拉到一邊,三言兩語将前情後事一說,鐘正禮不再笑顏以對,神色變得鄭重,這可關系到他以後的前程,容不得一絲馬虎。他兩樣各嘗了嘗,皺起的眉頭不由舒展開。

“爹,此事大有可為。現在時辰尚早,掌櫃不忙,正是談買賣的時候,您稍等,我去和掌櫃打個招呼。”

鐘正禮拿小碗各裝了一份,便快速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這一等就等了半柱香時間,等的鐘慶然都百無聊賴,鐘正禮才帶着笑容重新出現。

“爹,走,我跟周掌櫃說了,他答應見你們。”

鐘老爺子讓老四留下看牛車,帶着其他人随後跟上。

鴻泰酒樓在平陽縣都算是一等一的,若非鐘正禮在裏面當二廚,他們連進去的機會都沒有。就算這樣,鐘老爺子他們也都無緣去酒樓前堂坐一坐,那裏面酒菜價格超出了他們的承受力。

以往他們給鐘正禮捎東西,也最多在酒樓後院走動,哪裏有機會見識前廳的富麗堂皇,這次算是讓他們大開眼界。

平陽縣是一個大縣,又有水陸交通之便,比起一般的縣要繁華許多。

鐘慶然這次來只是想來見識下古代的縣城,談生意基本輪不上他,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若無必要,絕不多一句嘴。坐在雅間中,他仗着年紀小,眼神四處亂瞟,打量着屋內的陳設。

鐘家老宅傳自祖輩,不少家具都有些年頭,可惜,家道中落,值些錢的早就賣了,流傳下來的都不怎麽樣,當然,這些只是對于富貴人家而言,放在普通百姓中,也足以讓他們眼熱。

鐘慶然對家具古董之類沒多少研究,瞧着雅間布置給人感覺非常不錯,具體如何就不是他能置喙的。

掃視完一圈,鐘慶然重又将注意力放回鐘老爺子和周掌櫃的生意談判上。

周掌櫃不愧是一個大酒樓的掌櫃,不說鐘正禮在他手下當二廚,從而鐘家人天然就低了他一籌,光憑他在酒樓中浸淫多年的本事,也不是鐘家人能對付的,從一開始,鐘老爺子他們就處于下風,更別提還帶了股農家人沒見識過多大世面的拘謹。

這點,鐘老爺子早就料到,除非老三不在他家幹活,否則眼前的情勢很難以改變。他從沒想過能從周掌櫃手裏占到多大便宜,秉持着昨晚定下的底線,只要不欺人太甚,他便做主将方子賣了。

“周掌櫃,別的不多說了,你給個實誠價。”鐘老爺子不打算墨跡,口才上他肯定占不了上風,多言無益,弄不好還被繞進灣子裏出不來。

周掌櫃人長得圓圓的,一臉和氣樣,卻給鐘家人莫大的壓力。他眯縫着一雙小眼,內心早就盤算開了。

那道小螺貴在吃法以及豆醬的用法,實際上價值卻并不高,很容易被人模仿,當個下酒小菜還成,要上大桌不免落了下乘。另一道紅鳌蝦,他一時也嘗不出秘方,倒是有些看頭,不過這道菜最好不與酒同飲,這就大打折扣了。

這些都不重要,他看中的是去腥法子,這個才是這裏面的重中之重。怎麽定價,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要不這樣,等鐘嬸子做的魚上桌咱們再談?”

既然周掌櫃都這麽說了,鐘老爺子等人哪裏會有二話,一時間雅間內鴉雀無聲。

童氏被人領進竈房,她按着孫子教的,直接讓做魚的師傅同時開兩個竈,一道紅燒鯉魚,一道魚頭豆腐湯,她沒做什麽,只避着人往裏多加了一味姜汁,畢竟她的手藝怎麽也比不上酒樓大廚,若她自己動手,就算有姜汁加成,兩相一抵消,這味道就不好說了。

眼下不是酒樓營業時刻,王大廚臨時被叫來頗有些怨言,等兩道魚出鍋時一嘗,才覺得不虛此行,特別是那道魚湯,味道比以往更加鮮美。他兩眼炯炯有神地看着童氏,若不是童氏年紀這般大,就要羞得沒臉了。

童氏不欲在此久留,謝過上竈師傅後,便讓小二端着兩份魚前往雅間,徒留王大廚對着空竈幹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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