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發榜了,發榜了。”外舍中,衆人正搖頭晃腦地念着書,忽然有一人急奔着進來高聲呼喊。
衆人的聲音頓住了,頓時,不少人争先恐後地跑了出去。
賈赦正要問陳榮貴一些事,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陳榮貴拉着往外跑去看榜了。
蔡良自恃自己才學在外舍中是最高的,為了體現這一點兒,故意落在後頭才走,見到陳榮貴拉着賈赦火急火燎地跑去了,哼了一聲,鄙夷道:“兩個愚鈍之才,有什麽好看的。”
“可不是?”旁邊阿谀奉承的人紛紛附和道,他們臉上帶着譏嘲的笑容,笑嘻嘻地說道:“左不過一個倒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二罷了,回回如此。”
“是啊,這二人的臉皮也真是厚,竟然一直賴在我們外舍不走,丢了我們的顏面。”
蔡良聽着衆人鄙薄賈赦和陳榮貴的話,只覺得如同大冬日裏灌入了一股熱水,渾身的每個毛孔都妥帖了,他笑着對一旁的人說道:“李兄近來學業突飛猛進,這回想必能得第一了。”
被奉承的李子裁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哪裏,哪裏,要按文才,我們外舍中除了蔡兄以外,誰能得第一,這回恐怕還是蔡兄蟬聯了。”
蔡良笑而不語。
一行人說說笑笑,高聲交談地走到放榜處。
他們都是外舍中學識最好的,每次放榜的前十名多半被他們所包攬,故而料想,此次也不例外。
然而,當蔡良等人到了放榜處的時候,卻看到所有人都靜靜地張着嘴巴站在榜下,見他來了,所有人都朝他看了一眼。
那個眼神不是過去那種崇拜、羨慕、嫉妒的眼神。
蔡良愣了愣,隐約覺察出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他見到榜下賈赦和陳榮貴站在那裏,便冷嘲熱諷地說道:“怎麽?賈兄?瞧不見你的名字嗎?從最底下看就是了呀。”
他說完這句話,本以為衆人都會哈哈大笑,沒想到,衆人卻都沉默着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好像是同情,又好像是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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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榮貴想笑又怕得罪蔡良,忍笑忍得臉上的肉都在抖了。
“不,賈兄這回可不是考了倒數第一。”有人好心地提醒蔡良,到底是同窗,不忍看他丢臉。
蔡良卻斜了那人一眼,将那人視為阿谀奉承之輩,鄙夷地反問道:“不是倒數第一?那就是倒數第二了,劉兄什麽時候和賈兄關系這麽好了?”
“你、你……”劉行熱臉貼了冷屁股,又氣又惱。
“蔡、蔡兄,賈、賈恩侯考了第一!!!”李子裁失聲說道,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榜上賈赦的名字赫然在前。
蔡良愣了下,他擡起頭去看,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又看了一回。
賈恩侯三個字用朱筆寫着,端端正正地排在他蔡子恒的名字前頭。
“這一定是寫錯了!不然就是你賈恩侯作弊!”蔡良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幕,他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賈赦方才在榜前也是為了嘲笑他,一時間怒氣沖暈了他的頭腦,只恨不得當衆把賈恩侯的名字塗掉才好。
賈赦皺了下眉,他抿了抿唇,眉眼間帶着怒氣道:“蔡子恒,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你說我作弊,也有證據!”
蔡良冷冷地盯着他,視線像毒蛇一般冰寒森冷,他擡起下巴,傲氣地說:“要什麽證據!你得了第一,必然就是你作弊了,我們外舍中誰不知道你賈恩侯是個不學無術之人,你得了第一,不是作弊還能是什麽!走!我們去找夫子理論!”
蔡良上前拉住賈赦的衣袖,拉扯着他,就要往韓夫子的屋裏走。
賈赦被拉了個踉跄,原本三分怒氣頓時也變成了七分了,他一甩手,嫌惡地将蔡良的手甩開,仿佛撣去什麽髒東西一樣撣了撣衣角。
“好啊,你不敢跟我去,你果然是作弊了!”蔡良見他此舉,越發動怒,跳腳着指着賈赦,仿佛抓到了他的把柄。
李子裁在一旁好似勸解一般說道:“蔡兄,別鬧了,他要得第一就讓他得去便是了,這麽鬧,反而要叫上舍、內舍的人看笑話。”
他這話看似在勸解,實則卻是十足的火上澆油,不單單暗示賈赦的确是使了手段得了第一,而且還給蔡良拱火,給旁觀的衆人拱火。
外舍第一豈是誰都能拿到的!
這不僅能給他們帶來榮譽,還能讓他們在祭酒等人面前露臉。
蔡良得第一,尚且有人不服氣,只不過他有個徐尚書當靠山,也沒人敢去當面招惹他。
可現在,賈赦得了第一!
人人心裏都覺得不公平。
“李兄此言差矣,蔡兄的話言之有理,我們都是同窗,賈兄有幾斤幾兩,都是心知肚明的,此次若是姑息了,往後若是還有旁人如此,那我們外舍豈不是要亂了套了。”有人振臂高呼道。
一時間,人人稱是。
“走,帶他去找夫子!”蔡良見衆人都響應他,越發膽氣足了,瞪着眼看着賈赦。
陳榮貴害怕地拉着賈赦的袖子,低聲道:“賈、賈兄,你還是趕緊跑吧。”
“他要跑,快攔住他!”有人發現了陳榮貴的異樣後,高聲喊道。
一群人頓時前後左右地将賈赦和陳榮貴包圍了。
賈赦拍了拍陳榮貴的肩膀,他向前邁了一步,神色淩然,“我為什麽要跑?!我又沒有作弊!”
“呵呵,”蔡良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賈恩侯,你可別忘記你現在說的話,等會兒去夫子那裏對峙的時候,可別改口!”
“是啊。你別以為你家是榮國府,我們就怕了你!我們國子監斷然不容許你這等人存在。”人群中有人喊道。
一時間,群情激湧,人人看着賈赦,眼神中都充斥着鄙夷和厭惡。
“我跟你們去。”賈赦道,他雙手抱胸,環視了衆人一圈,“不過,要是我沒有作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