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被賈赦頂了回來, 蔡恒安臉上悻悻, 心裏暗暗動怒, 這賈恩侯當真不知好歹, 竟不知人前留一線, 日後好相見這道理,也罷, 他既然這般嚣張, 叫他吃個苦頭也是他活該。
蔡恒安收了心思,拍了下驚堂木, 喝問道:“你們諸人誰是原告, 誰是被告?”
“大人,我們是原告。”陳勝和陳榮貴異口同聲地回道。
蔡恒安早已知曉事情的經過,卻故作不曉,皺着眉頭問道:“可有狀紙?”
“有, 有!”陳勝連忙從懷裏掏出狀紙來, 這是白楊剛才偷偷摸摸塞給他的, 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一個衙役上前去把狀紙接過, 轉遞到蔡恒安面前。
蔡恒安看完後,點點頭,又看向賈赦, “你們的狀紙呢?”
“在這。”陳榮貴早已叫家裏相識的狀師備好了狀紙。
蔡恒安心裏可惜,這要是他們沒備好狀紙, 大可直接把他們打一頓再攆出去, 這件事也就這麽了了。
将兩張狀紙都看完後, 蔡恒安道:“此事歸根結底是因着陳勝的鋪面而起,你們一方說花了二千兩買下了鋪面,一方又說壓根沒有這事,是也不是?”
“是啊,大人,小民不敢說謊話,當真小民是不認識他們二位,又談何與他們做買賣,況且那鋪面是小民一家上下七八口吃飯的倚靠,小民怎麽會把它給賣了?分明是他們二人想要搶了我的鋪面才是。”陳勝連聲喊道。
外頭被攔住的圍觀群衆聽得這話,隐約覺得有幾分道理,可不是,他們這些人的鋪子都是跟命根子似的,寶貝得很,要一代代往下傳,除了那些不肖子弟外,尋常人能賺到糊口的都不會把鋪子給轉手了。
有人低聲嘀咕道:“可這事攤在陳勝身上,那可就未必了。”
“那可就不一定,指不定這回真是他被冤枉了呢,咱們又不是沒有見過京城中的纨绔子弟,他們什麽事幹不出來。”有的人卻替陳深義憤填膺起來了。
二人争執不下,旁邊的人也都跟着争吵了起來。
衙門裏,蔡恒安拍了下驚堂木,喝道:“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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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頓時鴉雀無聲。
蔡恒安才把視線從外頭收了回來,落在賈赦和陳榮貴身上,“陳榮貴、賈恩侯,他說的可是真的?”
“大人,”陳榮貴擰着眉頭,不屑地瞥了陳勝一眼,“此人滿口謊言,豈能相信?我們陳家家大業大,若是要買鋪面,什麽樣的買不到,非要搶他的鋪面?這事本就很簡單,我和陳老板本說好,以二千兩買下他的鋪面,陳老板拿了銀票,我拿了契約和地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本就是天經地義,再合理不過的事了,誰知道陳老板竟然拿了錢後,矢口否認此事,我倒要問問陳老板,為人無信,豈可為人乎?”
陳榮貴到底是讀書人,一番話不見一個髒字,卻把陳勝羞辱得無地自容。
陳勝氣得臉紅脖子粗,要不是顧及在公堂上,恨不得就破口大罵。
“陳勝,他說的話可是實情?”蔡恒安看向陳勝,眼神中含有深意地提醒了他一眼。
陳勝壓下怒氣,心裏頭升起了得意之情,你再罵又如何,東西都在我手上,等會兒叫你們吃個苦頭才知道爺爺的厲害,他擠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有證據,可證明此二人說得都是胡話,是為了奪走我們家鋪子胡謅出來的。”
外頭,章桁混跡在人群中,就在衙門裏衆人争執不下的時候,他一直留意着賈赦的神色,見到他眉眼掠過一絲冷笑,神色不見任何驚慌,心裏已經斷定賈赦和陳榮貴二人贏定了。
他心裏又有了疑惑,瞧賈赦的為人處事,分明是再聰明不過的,何以這次會牽扯進這件事來?那陳勝的狡猾幾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穿,他又為何不規勸陳榮貴不和他做生意?
章桁饒有趣味地等着,他覺得,或許答案很快就會出來了。
“你說你有證據,那還不快呈上?”蔡恒安道。
陳勝忙從袖子裏掏出地契和契約,由衙役遞到蔡恒安面前。
外頭圍觀的人忍不住低聲竊竊私語道:“看來這回還真是陳勝被冤枉了。”
“那可不一定,陳勝那厮的手段忒陰險,趁人家不注意,偷偷把東西偷了,也不是他頭一回幹的事了。”有人咬牙切齒地說道,分明是受過陳勝的坑騙。
有好心的大娘同情賈赦和陳榮貴二人,嘆了口氣,“要真是這樣,這二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真是可憐啊。”
章桁瞥了陳榮貴和賈赦二人一眼,這二人此時一點兒慌亂的神色都沒有,可見早有準備,看來等會兒是誰可憐還說不定呢。
蔡恒安接過地契和契約,心裏大定,有此二物在,不怕他們兩人再怎麽辯駁了,但當他将地契和契約打開細看後,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陳勝還毫無察覺,他趾高氣揚地冷笑着看着賈赦和陳榮貴,等着看他們挨板子。
白楊覺察出了蔡恒安不對勁的反應,心裏頭一緊,偷偷拿眼角的餘光去看,待看到蔡恒安一臉鐵青的臉色後,他心瞬間就涼了。
“混賬!”蔡恒安握緊了拳頭,拍了下驚堂木,腦門氣得突突直跳。
“是啊,你們兩個混賬!還不跪下!”陳勝得意洋洋地指着賈赦和陳榮貴說道。
“本官說的是你混賬!”蔡恒安怒道,這蠢貨連坑蒙這點兒事情都做不好,不但混賬,而且蠢鈍如豬!
“大,大人,小人怎麽混賬了?”陳勝被蔡恒安的話吓得臉都白了,身子哆嗦得跟篩糠似的。
“哼!你自己瞧瞧,這是什麽東西?”蔡恒安把兩張紙揉成團,毫不客氣地砸向了陳勝。
紙團砸中了陳勝腦門後,咕嚕嚕滾落在地上。
陳勝根本連躲都不敢躲,趕緊把紙團拿起來,打開一看,那兩張根本就不是什麽地契和契約,而是《道德經》!
陳勝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哪裏不明白?!
他這是終日打鳥,一朝被雀兒啄了眼了!
“大,大人,是他們換了我的地契和契約!”陳勝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知道此時必須得咬死賈赦和陳榮貴他們二人,否則等會兒被打板子的就是他了。
“呵呵,”陳榮貴冷笑,“陳老板真是貴人多忘事,您剛才不還說不認識我們嗎?那我們怎麽能換走你的東西呢?”
陳榮貴的話把陳勝問得啞口無言,支支吾吾地硬着嘴說道,“我,我剛才說錯了不行嗎?”
“行,怎麽不行?”賈赦笑道,“可我們怎麽知道你哪句話不是說錯了?不過,也巧了,你們那裏沒有地契和契約,我們這裏倒是有,而且上頭還有你陳老板的簽名和拇指印呢。”
陳榮貴從袖子裏拿出地契和契約,展開來,故意對外頭圍觀的人說:“諸位看看,這上頭是不是有陳老板的名字和拇指印?”
“是,這的确是陳老板的名字,那字跡也是他的字跡。”有人附和道。
陳勝感受到蔡恒安投射在他身上那冰冷的眼神,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連忙矢口否認,“那,那不是我的字跡!”
“是與不是,很容易就能明白,請大人去陳老板店裏把他的賬簿拿來,再取印泥來,對照一下字跡和拇指印,就能知誰在說謊了。”賈赦朝蔡恒安拱了拱手,說道。
蔡恒安騎虎難下,在衆目睽睽下,他根本不能拒絕賈赦的這個要求,只好黑着臉喝令衙役去把東西取來。
陳勝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打濕了,全然沒有剛才嚣張跋扈的勁頭,他嘴唇顫抖着,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裏一樣,時不時地朝白楊投去求助的眼神。
白楊是有心無力,飄忽着眼神不去看陳勝,他自己也得自求多福呢,剛才他在來的路上可是和蔡大人拍着胸口保證這件事是十拿九穩,誰知道陳勝竟然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等會兒蔡大人指不定還得怪罪他!
見白楊不搭理他了,陳勝心裏越發心虛了,他敢這麽嚣張,還不是因為有白楊在後頭撐腰,現在連白楊都擺明了不想插手此事,陳勝頓時沒了底氣了。
衙役去得快,回來的也快。
蔡恒安本就心知肚明陳勝才是罪魁禍首,此時粗粗翻看了幾頁,就佯怒大聲喝道:“陳勝,眼下證據确鑿,你可還敢抵賴?”
這話如驚雷般在陳深的耳旁炸開,他兩腿一軟,癱在地上,“大,大人……”
以往一直冤屈別人的陳深此時才體會到這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不過,這其中的不同在,旁人都是被冤枉的,唯有他,是自己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來人啊,将此等刁民壓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蔡恒安從令筒裏摸出一枚令箭,丢在地上。
他此時又燥又惱,這陳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累得他都丢了面子!
三十大板!
陳勝險些就暈了過去,他可是見過那些人被打後的慘狀,可他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這事會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