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黎明時分。

天還未亮, 街道上只有更夫在打着鑼鼓。

更夫打了個哈欠,這天氣一日比一日冷, 整夜打更下來凍得人手腳都仿佛結了冰似的。

“這是什麽東西?”更夫遠遠瞥見四處的牆壁上張貼着一張紙張,上面的字鬥大得很,奈何他是個睜眼瞎, 字再大,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意思。

“诶,許秀才,又起來讀書了。”更夫對一旁穿着舊布袍的秀才打招呼道。

他每日打更到這兒的時候, 都會看到許秀才在這裏淩風苦讀,日子久了, 兩人也打上交道了。

“是啊,劉大哥, 你今日怎麽還沒回去休息?”許秀才對着掌心哈着氣, 問道。

劉大哥指了指牆上的紙張,“我剛才看到這東西, 正尋思這到底是什麽,恰好你來了, 你幫我看下,是不是要抓什麽江南大盜?”

許秀才把雙手攏在袖子裏,哈着氣,走了過去, “這什麽……”

他的話還沒說完, 就看到大字報上面的字, 瞳孔忽地收縮,刷地一下立即伸出手去把大字報撕了下來。

“诶,許秀才你……”劉大哥驚訝地看着許秀才。

許秀才臉上滿是冷汗,他胡亂地把大字報塞到袖子裏,“劉大哥,這張紙上寫得是要命的東西,咱們都得當作沒看到,否則恐怕是要遭殃。”

劉大哥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見他神色如此,連忙拍着胸口保證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到處亂說。”

許秀才慌亂地扭頭就走,連書掉到地上了,都沒去撿起來。

而與此同時。

其他地方都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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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咱們這樣做,會不會太……”一黑衣男人低低地問道。

章桁放下車簾,平靜地說道:“你是想說太過冒險?”

“是。”黑衣男人道,“這件事畢竟關涉道殿下的名聲。”

章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

現在太子的名聲已經被那群禦史糟蹋的差不多了,如若不采取手段來反擊,坐視不理,日後遲早是個隐患,倒不如像賈恩侯說的——置之死地而後生!

況且,建明帝的态度一直叫人琢磨不透,這也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趁此機會,還能構陷七殿下那邊,一舉三得,冒點兒風險也是值得的。

見章桁不說話,黑衣男人也閉上了嘴。

章桁的手指搭在窗臺上,敲擊着窗沿,陷入沉思。

他此時思考的卻不是這件事将會引發多大的浪潮,而是在沉思賈赦這個人。

在聽到這條計策的時候,章桁就知道這條計策絕對不可能是榮國公想出來的,他的性子沉穩,向來絕不會輕易冒險,而賈政,他沒那個腦子想出這個計策,所以,唯一可能想出這個辦法的就是賈赦了。

賈赦這個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又或者說,是怎樣的人,才能想出這麽一招計策來?

章桁覺得,他對賈赦的看法得調整了。

他在心裏可惜,賈赦要是榮國公世子,往後榮國府的榮華富貴至少也可延續多一代了。

“榮國公的長子聽說這次下場考試了?”章桁偏過頭詢問男人到。

黑衣男子點了下頭,道:“是的。”

章桁道:“你留意下,別讓人搞了小動作了。”

徐成松是禮部尚書,這回鄉試的主考官恰巧是他門生,賈赦這回幫了他們一個大忙,怎麽也該回謝一二。

“是。”黑衣男子道。

“走吧,今日可有一場好戲可以看了。”章桁擺了下手,雲淡風輕地說出讓人心驚肉跳的話來。

“混賬!混賬!”建明帝大怒地拍了下龍椅的扶手,他手顫抖着指着地上的大字報,氣得臉都紫了,“這都是誰在京城裏貼的?!簡直目無王法!”

滿朝廷上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在建明帝盛怒的時候開口說話。

有些官員忍不住拿眼睛的餘光去瞄站在太子殿下後的七皇子陛下,這件事還能是誰幹的?這樣侮辱太子殿下名聲話,除了七皇子殿下外,還會有誰幹?

這件事,衆人都心知肚明,卻沒有人敢開口把這句話說出來。

太子殿下慘白着臉,那模樣叫人看着都為心不忍。

其實,很多人心裏也明白,這件事對于太子來說根本就是無妄之災,但是建明帝未表明态度,誰也不敢替他出聲。

“父皇,兒臣今日遭此羞辱,損了皇家顏面,兒臣自認此事皆是因兒臣而起,懇請父皇責罰兒臣,好堵住……”太子從隊列而出,他低着頭,有些哽咽地接着說道,“悠悠衆口。”

太子這話實在太毒了!徐成松眼裏掠過一絲寒光,他們這些老臣子都知道建明帝最憎恨的就是別人裹挾民意來威逼他,這樣往往只能适得其反,讓他更生氣。

果然,建明帝的怒火非但沒有下去,反而還有越燒越烈的陣仗,他氣得直起身來,怒斥太子道:“你這是什麽話,那內官的事與你何幹,你有何錯?!”

聽到這話,衆人反應不一,有的人心裏如同堕落深淵,渾身發冷,建明帝的這話是定了前幾日太子內官的事了,也是在表示不準任何人再将太子與內官欺淩鄉裏的事聯系在一起,而有的人心裏則長舒了一口氣。

賈代善正是後者之一。

這些日子太子殿下的形勢不明朗,他們這些□□也跟着提心吊膽,眼下陛下表态了,至少證明太子殿下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是比七皇子殿下要高,這就足夠了。這一條苦肉計奏效了!

不過,僅僅只是這樣,還不夠呢!

之前他們吃了七皇子那邊的不少憋,現在也該讨回來了。

“陛下,此事絕對不可姑息!”章桁從列中出列,憤慨地說道:“太子殿下身為儲君,代表是乃是我們大安的顏面,如果任由人肆意羞辱,那我們太子的顏面,陛下的顏面,大安的顏面将何存?”

章桁的話就好像火上澆油一樣,讓建明帝的怒火越燒越旺。

他鐵青着臉,“這件事當然不能就這樣下去,章卿。”

“臣在!”章桁道。

“朕命你們大理寺卿徹查此案,務必找到到底是誰在幕後操作這件事!”建明帝直勾勾地看着章桁,視線又從他的身上落到白了臉色的七皇子身上,“朕一定要把那人給揪出來!”

“是!”章桁擲地有聲地回複道。

事已至此,衆人心裏原本偏向七皇子那邊的心都動搖了,原本見陛下對太子殿下不冷不熱,還以為陛下或許有可能另立儲君,但是現在看來,陛下對太子還是重視的。

而且,七皇子殿下這回下了一招臭棋,他還得小心別被章桁給抓到馬腳,否則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下了朝。

衆人只覺得如同死裏逃生一般,出了殿門,步伐都忍不住加快了。

七皇子殿下咬牙看着太子被單獨留下,他心知這回太子這招苦肉計的确挽回了父皇心裏的輕視,對于建明帝這樣的人,他即便不喜歡哪個兒子,也絕不容許其他人對他下黑手,更不容許有人敢挑釁他的君威,妄圖裹挾民意威逼他将儲君之位換人。

“可惡!”七皇子狠狠地咬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咒罵來。

身後的小太監低着頭,裝作自己是個聾子,什麽也沒聽到。

他努極拂袖而去,徑直出了宮。

七皇子早已出宮立府,但不知建明帝到底心裏是怎麽想的,一直沒有給他定下爵位來,正因為如此,才更加讓七皇子對那九五之位心懷觊觎。

他出了宮之後,也不說去哪裏。

車夫只好慢慢地讓馬車兜着圈子,等着七皇子的怒氣下來。

七皇子左思右想,怎麽也忍不下這口氣。

他的掌心掐得滿是指甲印,甚至還流了血,他卻絲毫沒有反應一樣。

不行,他絕不能吃這個悶虧!

七皇子冷着聲道:“去徐府。”

他倒要看看徒源這個蠢貨有沒有那個命能坐穩太子之位。

今日之仇,他一定會千百倍地讨回來。

至于榮國公,七皇子冷冷一笑,聽說他的長子賈恩侯前不久還下場考試了,算便宜他了,白給他一個教訓。

七皇子到徐府不知與徐成松商量了什麽。

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臉上的怒氣已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懷好意的冷笑,那冷笑看着叫人從骨子裏感到發寒,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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