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陛下, 老臣愚鈍,不知陛下為何如此大怒?”賈代善佯作不知地問道。
建明帝揮袖,折疊好的報紙随之落下,飄着落到殿中。
衆人心中了然。
陛下果真是為了這事發怒。
他們這些人消息靈通的很,還沒進宮裏頭就知道今日發生了什麽事。
此時此刻,有的人拿嘲笑譏諷的眼神去瞧賈代善父子, 有人則恨鐵不成鋼,看着賈赦的眼神既有同情, 又有嘆息。
“你自己瞧瞧, 這上面說了什麽話。”建明帝怒不可遏地說道。
賈代善撿起報紙,一一讀過去, 神色變了又變, 從震驚到憤怒,他轉過身來,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賈赦, “恩侯,這真是你寫的?”
徐成松和徒祿心中冷笑。
賈代善這老匹夫慣會裝腔作勢,這會兒想否認也晚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榮國公, 這‘滿口胡言’是你兒子賈恩侯這事可是滿朝文武都知道事情, 你難道想抵賴嗎?”徐成松露出一臉憤憤然的表情來。
賈赦冷笑着說道:“家父何事想抵賴過,況且我并沒有不承認這是我所寫的。”
“賈恩侯,你可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嗎?誣陷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建明帝望着賈赦, 眼神深沉, 好似看不見底的深淵一般。
君威難測。
“回陛下, 學生知道學生說的是什麽話,但是學生絕對沒有誣陷徐大人。”賈赦從從容容,不卑不亢,他的腰身挺拔,仿佛寒風中挺立的寒竹一般,透着股不讓不退的傲氣來。
徐成松冷笑,轉身對着賈赦,雙手負在身後,以睥睨一般的眼神俯視着他,就仿佛他已經贏定了,“那你的意思是說本官在甲子年的時候曾經幫助學子科舉舞弊嗎?”
“是!”賈赦寸步不讓,直視着徐成松的眼睛說道。
徐成松怒極反笑,竟連道了數聲好,“好個賈恩侯,當真如衍聖公所說的一般牙尖嘴利。”
“不敢。徐大人謬贊。”賈赦回道。
二人之間的唇槍舌戰幾乎蹿出火來,你來我往,沒有人肯讓步。
徐成松笑了笑,眉眼間彌漫開怒氣來。
但心裏卻是按耐不住的笑意。
賈恩侯啊,賈恩侯,你到底還是太年輕,經不起一激,現在你在朝堂上,當着陛下,當着文武百官,說出這樣的話來,即便陛下本來有心想要饒你一命,現在也饒不得了。
“住口!”建明帝果真大怒,他怒氣沖沖地拍了下龍椅,“朝堂之上,豈是你們任意妄為的地方?賈恩侯,你口口聲聲說徐尚書科舉舞弊,你可有證據?”
徐成松唇角掠過一絲不可察覺的冷笑。
賈赦哪裏有證據,他若是有證據,豈會……
“學生的确有證據。”賈赦的話打斷了徐成松的心神。
徐成松猛地回過頭去,驚魂不定地看着賈赦,他正好對上了賈赦雲淡風輕的眼神,那眼神中有幾分譏嘲,幾分鄙夷,幾分平靜。
糟糕!這是賈赦的陷阱!!
不止徐成松驚了,滿殿的文武大臣們也都驚了。
建明帝怔愣了一下,片刻後才回過神來。
如果這事是真的,那麽事情就截然不同了,科舉舞弊這等事歷朝歷代的君王都無法容忍,建明帝也不會容忍有大臣插手科舉選才這事。
“證據何在?”建明帝冷着聲問道,他的眼神冷冷地刮過徐成松,仿佛要看穿徐成松的心思一般。
徒祿心裏一慌,竟然一時昏了頭腦,出列道:“父皇,莫要相信此人的滿口胡言,徐大人為國為朝廷盡忠職守多年,豈會是那種狡詐小人?”
“是啊,陛下,徐大人乃是清白了,豈能相信他賈恩侯信口一開所說的話!”七皇子一派的官員們也紛紛替徐成松辯駁。
宋袁青卻沉默了。
宋袁青能成為左相絕不是沒有原因的,他一向是謹小慎微,又或者叫牆頭草,一旦事情有不對,就立即裝聾作啞。
故而時人在私底下都稱呼他為啞相爺。
章桁唇角掠過一點兒蜻蜓點水般的笑意。
糊塗!糊塗!徒祿這一步走的可真夠臭的,如果他不開口,事情頂多牽連到徐成松身上,他一開口,卻是把火也燒到了自己身上來了。
“住口,賈恩侯,你說的證據到底在何處?”建明帝問道。
賈赦拱手,“陛下,學生懇請陛下傳二人上殿來。”
“何人?”建明帝擰着眉頭問道。
“此案中無辜的受害者陳陽然以及白用恩白大人”賈赦盯着徐成松,“不知道徐大人可還記得他們?”
徐成松瞪着賈赦,一雙充滿紅血絲的眼睛幾乎如同惡鬼一般。
陳陽然,徐成松記不得這人了,但是他卻記得白用恩,這些年來白用恩的官位爬得很高,已經是個四品大臣了。
“白用恩?”有人也認出了這人來了,“那不是白大人嗎?對了,他正好是甲子年中的進士。”
“那這麽說,這事難道是真的?”有人低聲地說道。
不少心中篤定徐成松一定不會動手腳的人心裏動搖了。
賈赦說得信誓旦旦,又要白用恩和那陳陽然上殿來,看來是有五成是真的了。
“好,去宣召那二人上殿來,朕倒要看看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建明帝厲聲道。
徐成松手心裏已經滿是冷汗,他仍強撐着身子,保持着冷靜,白用恩不足為懼,他為了保全自己,也不會傻到說出真相來,陳陽然,想來不過是一無名小人,何必畏懼!
他想了想,心下漸漸冷靜下來,又恢複了那個寵辱不驚的徐成松。
賈赦看在眼裏,即便他再厭惡徐成松,也不得不承認徐成松此人能成為禮部尚書,是有他的本事的,自然這份臨危不懼的心态,世上幾人能有。
在這等時候,吓得屁滾尿流,哭的呼天搶地的不少,能保持冷靜的不多。
陳陽然和白用恩被召喚上殿來。
陳陽然那邊,賈赦是早就給他說清了情況,也早就告訴他可能會面對的諸多種情形,故而此時上殿來,內心雖然忐忑,也不至于贻笑大方。
反倒是白用恩,多年來順風順水,不曾經歷過大事,驟然被天使傳呼上殿來,竟然吓得臉色都白了。
殿內文武百官并那建明帝都是看過報紙上那故事。
此時,心中不免拿二人暗暗一對比,真真是不對比則已,一對比則立見高下。
白用恩身為朝廷大臣,竟然毫無大家風範,連一個平頭老百姓還不如,當真是叫人不禁懷疑起賈赦所說的話的真假來了。